O77. 在西瓜糖里
撇开八卦不谈，至少报纸首页除了头条的黑暗王子以外，还有多弗朗明哥宣布辞去七武海、放弃德雷斯罗萨王位的新闻。
罗确认过消息后便把报纸还给那群只顾着起哄的吃瓜群众了，因为不想参与讨论，他往旁边挪了几步，心中思绪翻滚。既有计划顺利进行的安心，又有无法松懈的警惕，尤其是过去的记忆再度浮上心头……
这一系列复杂的情感让他低敛金眸，眼神闪烁不定，眼底好像有什么在翻涌，却又被他不着痕迹地藏好。
罗深呼吸了一下，重新抬头，目光不经意撞上人群外圈的木川唯——给他送完药她就走开了，此刻正站在靠后方的位置同亚瑟对话。
少女脸上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说话间还很配合地露出揶揄的笑，不知情的人一定觉得她对这些事情不在意吧？
两年前她的眼形还是那种幼圆的稚气，现在低头时上扬的眼尾倒是偶尔流出成熟的锋利，平静下来时，看着气势很足，甚至会有种无感情的冷酷。
视线和她碰上的瞬间，罗就意识到，自己眼中那些陈年烂谷子的负面情绪绝对被她看见了，与此同时，对方眼底的冷漠也一览无余。
这一刻，他们已经荣升为这艘船上拥有最复杂眼神的人。
……怪尴尬的。
要不是隔着点距离，他俩甚至可以友好地打招呼——【哟，你也是伪装大师啊】，搞得跟自然界的变色龙、北极兔似的。
两人各自撇开脸，心里究竟怎么想的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起码唯一能安心的是，罗不打算深挖，而且看样子她也没有多余的探究欲，他们都不缺心眼，也都是聪明人。
木川欲盖弥彰地把“look”墨镜又戴上了，甚至掏出了一根卷哨，就是派对上那种五颜六色的小哨子，一吹就从原来卷起的形状变成膨胀的直线，还会发出嘟嘟的声音。
她戴着墨镜嘟嘟地吹哨子，给草莓团一人发了一个，导致船舷处站了三个像搞笑艺人的家伙。
罗：“……”
山治站在餐厅门口问底下的人：“晚上吃深海龙虾拌面，还有刚刚买到的鳕鱼和扇贝，你们呢，有什么忌口吗？”
问的是那几个派对在逃成员。
亚瑟、柯伦还有木川下意识鼓动腮帮子把卷哨吹起来，山治低头就看见三人对着自己的方向吹一伸一缩的塑料纸，嘟嘟声不绝于耳。
“……明白了，你们不爱吃龙虾是吧，改成蔬菜沙拉了。”金发厨师故意露出恍然的表情。
“喂！！！”
看见三人咆哮的鲨鱼嘴，尤其是黑发少女抬起墨镜的无语眼神，山治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是玩笑成功的得意表情。
……咦？
娜美分神往山治的方向瞥了一眼，刚好看见他一瞬没来得及收敛的稚气笑意。那是往常忙着对女孩殷勤、礼仪周到的绅士不可能出现在脸上的表情，硬要说的话，是只有在和乌索普、路飞等人玩闹时才会浮现的少年轻狂。
——是不知道怎么对待那孩子，所以才从对“帝人”和“唯”的态度里折中了吗？
不……更像是找到了最舒服的相处方式，因此时不时就会逗她一下，怎么感觉跟欺负女生找存在感的男生一样。
娜美沉吟片刻，屈起食指抵住嘴唇，想了一会突然说：“山治，我的那份不要放太多辣。”
“了解！娜美小姐！”
金发青年立刻变成了那副变扭边荡漾的爱心眼，是对罗宾、包括其他女人一样的恭维嘴脸。
见状，娜美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挑了一下眉梢笑道：“别太欺负她哦。”
“诶？”
“没什么。”
一群人各自散开，千阳号重新起航，夜间的海面被月光照射得波光粼粼，反射着银色的光芒。不过毕竟是所有常识都不通用的新世界，刚航行不到二十分钟天气就阴沉下来，风开始变大，逐渐激烈起来，在周围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喀达喀达震动玻璃窗的声音让人心情不平静，尽管知道那是风所造成的，可听起来就像有人在敲击门窗。
“暴风雨和冰雹大概在两分钟之后到，乌索普左转船舵30度。”娜美开始指挥船上的人各司其职，剩下几位外来乘客互相看了看，也去帮忙打下手。
木川和乔巴一起把秋千绑起来，亚瑟和罗宾在二楼用塑料布遮盖小花园，柯伦、锦卫门还有布鲁克三人坐在草坪上看着跑来跑去的人影发呆。
“好大的风啊。”布鲁克淡定地抱着膝盖感叹。
“确实，他们好忙。”柯伦托着脸颊附和。
“在下也这么觉得。”锦卫门点点头。
嘭嘭嘭——
娜美举着拳头，额头边是愤怒的十字路口标识：“闲人就不要挡在这里看热闹！给我进餐厅呆着！”
三人头上肿起新鲜的大包：“……是。”
不出两分钟，暴雨夹杂冰雹落下来了，世界变得无比昏暗。雨势非常大，一下子就把头发淋湿，衬衫也黏住皮肤，草坪有些泥泞难踩。
木川不小心踩到被雨水淋湿的草，脚一滑，差点摔倒，又靠着平衡能力迅速站稳。
激烈的雨水糊在脸上，她抬手想擦，接着感觉胳膊被谁拎了一把，对方的体温一触即分，他言简意赅道：“别被甩出去了。”
这声音是罗。
大概是看不下去她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样子，忍无可忍过来揪着她。
“谢谢，我抓住栏杆了。”木川唯很坦然地道谢。
“知道了。”
于是他也自然地撒开手，就像只是帮了微不足道的小事。木川扭过头，从暴雨间借闪电的光看清他的脸，那双金眼睛淡定地和她对视几秒，又慢吞吞挪开了。
“唯，你去换衣服吧。”亚瑟忽然说。
两人间插了一道声音，木川和罗同时往来者的方向望去。亚瑟浑身湿透，不过看起来不算狼狈，他站在少女后面，垂着眼睛像个老父亲似的嘱咐：“不然会感冒。”
说着，亚瑟若有若无地瞥了罗一下。
罗一瞬偏移视线，他十分知趣地后退几步，目光不再落在她身上。木川唯倒没想那么多，她点点头，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跑进盥洗室：“这边就交给你们了。”
盥洗室的半身镜清楚倒映着少女的狼狈造型，衬衫沉甸甸地坠在身上，湿透后毫无遮挡作用和皮肤湿答答地贴在一起，就像清晨被露水打湿紧贴的花瓣和花瓣。
黑发黏着脸颊，哪怕是这样的形象，那张脸都散发着不容小觑的无与伦比美丽，比起平日闪闪发光的美少女姿态，此刻更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罗宾拿着毛巾帮她擦拭脸颊，与少女不同的成熟身体有沉甸甸装满水的花瓶重量感，腰身像果实成熟，曲线条十分优雅。木川有点脸红：“我自己来吧。”
“干脆去洗一下，正好之前水箱里存了很多水，会开热水吗？”
木川本来打算擦干净雨水就换衣服，但罗宾似乎直接打定主意要让她洗个澡，连浴池都打开了。
先用淋浴头冲洗身体，等待浴缸放满水，再进入全是蒸汽的热水中，木川把脖子以下的位置泡在浴池里，用脚趾探了探澡池的塞子。
罗宾在旁边用淋浴，和她隔着一道帘子：“岛上好玩吗？”
少女泡在热水里，连下半张脸都沉进水面，嘴巴咕噜咕噜地吐出气泡玩，又抬起头连忙回答：“嗯，我买了罗先生要的药，然后看了很奇怪的岩石，还有夜市，卖各种各样的东西。”
“是吗。”女人带着隐约的笑意，说话很温柔，“夜市是什么样的？”
“挂着小彩灯，五颜六色的，人来人往有好几条道，卖的都是些小东西，比如玩具啊糖果之类的，还有些手工制品…还看见卖小金鱼的，放在瓶子里出售，热带鱼也有，尾巴像花一样。”
热水的表层漂着云母般的沐浴泡沫，木川把胳膊横放在浴池边缘上，然后脸颊紧贴在上面，说话间都沾染了氤氲的湿气。
又过了两分钟，娜美推开浴室的门走进来，顺手把门锁上了：“总算离开暴雨区，我也要洗个澡，衣服全湿太难受了。”
罗宾刚好洗完，适度的热水泡暖和了皮肤，在明亮的电灯下带着光滑的光泽。她走到宽大的浴池旁边，半裹着一条浴巾跨进来。
木川马上往旁边挪了点位置，虽然完全不动也还有距离，但过于紧张的少女是不可能无动于衷的，她重新把脸沉在水里，连带着耳朵都红透了。
“唯的发色是天生吗？”罗宾问她。
“算是，家里有银发的基因，所以我的头发在光线下会稍微有点反光，很奇怪吧。”
“不奇怪哦，很可爱。”
“……”
少女的脸沉在水中，鼓着嘴巴吐出气泡，有点像害羞的小鱼。
娜美也冲洗好了，她将橘色的头发拢起，盘绕起来，用发夹固定。水珠偶尔滴落在脖颈上，她爽朗地揶揄似的说：“介意我也进来吗？”
明明浴池那么宽，再容纳几个人都足够。木川唯知道对方是在逗自己玩，她的脑袋上都冒出蒸汽，脸红红地小声开口：“不会介意。”
“哎呀，真可爱。”罗宾感叹。
这就是自由的女海贼吗？可恶，太大胆了，连洗澡都这么大胆！
木川最招架不住年上的温柔姐姐，她别开目光，不去看娜美的身体。
“唯没有和其他女生一起泡过澡吗？”
“唔，没有吧。”
她望着天花板想了想，往前追溯，和布莱辛不可能，大正时期好像也没有，猎人那边更没有过，但是小时候……小时候应该是有的。
热水缓慢地、极其缓慢地流动，触及木川唯皮肤的空气和水的边界，使人发痒似的，从她的肩膀到后背，水滴细微地渗透进去。在满是蒸汽的环境中，热水稍微加速转变形态，飘出隐约的雾气，而她想起的也是这样不清不楚的往事。
小时候她会因为能力控制不好总带着烧伤，黑色短发也半掩着眼睛，真正留长发都是十岁以后了，因此一直表现得像个阴沉、看不清长相的男孩。除非开口说话，毕竟嗓音还是正常的女童，所以千穗最初也认错过她的性别。
哪怕说过“小唯五官长开之后应该会很好看”诸如此类的话，但千穗也从未要她留长发，每当头发长一点，就会温柔地用剪刀剪短一些，小心翼翼地保持好那种鬓发挡脸的造型。
现在想想，那大概是希望她继续以有些邋遢、性别感不强的形象示人吧。
偶尔去找千穗，能看见不同的男人从那间屋子里出来，男老师看木川的眼神确实是不在意的嫌弃或无视。她小时候不太明白这些事情，觉得自己长得丑所以遭人讨厌，有点伤心。
儿童房那边只有淋浴，但千穗有个陈旧的圆桶，可以接满水泡澡。对方也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其实应该叫姐姐，或许是需要操劳的事情太多了，更像三十多岁的长相。
千穗说自己以前要干各种活，家务事，洗衣做饭打扫卫生，风吹日晒，皮肤早就又黑又糙，很难看。
当时木川唯泡在桶里，烫伤的结痂隐隐作痛，她看着成年的女性身体问：那个位置也要洗吗？
对方正在往胸口涂肥皂，闻言就笑起来：是身体的一部分呀，当然要洗了。
没发/育的小孩子自然会对此感到好奇。因为木川觉得千穗这里非常好看，如果自己也有就好了，这样就会很像她。
所以木川说：我想长大。
但千穗的眼圈立刻就红了，她抱着木川唯痛哭起来，难过得要命，泪水滚落下来，一滴一滴砸进水面。
温水表面还飘着微小的灰尘，脱落的毛发，和肥皂油，不算干净，水温也不高，快要冷掉了。
木川疑惑地看着她的脸，重复说：我想变成大人。
对方只是一直哭。
没办法，木川只好把脸沉进水面，安静地咕噜咕噜吐出气泡。千穗哭了很久才停下来，又问她：小唯，要是有人半夜扯掉你的睡裤，用手摸你，你要告诉我。
木川当年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很配合：会告诉你。
千穗继续说：如果他要掏出一条气味难闻的短棍子，想要勉强塞进你的嘴巴，也要告诉我。
于是木川安慰她：好。
木川唯准备好了要有这些事情，所以一直带着裁纸刀。她以为每个人长大前都会遇到，所以千穗才会哭得那么伤心。
长大也太糟糕了。
还是不要了。
……
“看，像不像小兔子？”
娜美指着自己身前的泡沫说。
沸沸扬扬的干净热水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十分温暖，白色的泡沫漂浮在澡池里，被橘色头发的女生用手指戳成了奇怪的形状。木川看了一眼，低头吹了一下自己面前的泡泡。
“啊……是爱心呢。”
罗宾笑着说。
木川唯也笑道：“好热。”
时间差不多了，娜美拔掉浴池的塞子，放走池水，流水发出小海螺似的声音。水面慢慢下降，一点一点流到腰部以下，罗宾拿了一条超级大的白毛巾把木川整个人都裹起来：“去换衣服吧。”
娜美挑了一条浅粉色的吊带短裙挂在毛巾架前面，上面点缀的图案像复古油画的郁金香，花朵铺满了裙面。收腰设计和斜纹磨毛质感的精致面料让它看起来很贵，裙摆只到大腿中央，颜色衬得人皮肤发白。
“虽然说是没下船啦，但我们好歹在港口的商店里逛了一下，给你买了几条裙子。”娜美递给她，“快穿上看看。”
木川唯很乖地放下毛巾换上裙子，尺寸大小刚刚好，胸口的位置也有内衬。
“唔哇——是可以拍杂志的程度呢。”娜美歪了歪脑袋无意识感叹。
罗宾也从池子里出来，裹着浴巾看她：“果然合适，很好看。”
……真的吗？
木川转过去，对着镜子打量自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艳丽。这种艳丽并非是容貌上的震撼，而是优美的女性线条所勾勒出的美丽，鼓起的胸口是年龄增长的标志，隐藏在黑发中的耳朵，耳垂透着微微的红晕——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很像千穗。
体温有点高，仿佛置身于鲜花盛放的温室，木川唯清晰地凝视着镜子中的人像，发现了属于女性的美感。
“我很喜欢。”木川抿着嘴唇说，嘴角提起笑容，“女孩子真好，我喜欢这条裙子。”
这种直白和诚实也许就是她的武器呢。娜美不由地想，然后在微微愣住之后也微笑起来，感觉眼前的少女简直是杂志里的初恋形象，整个室内都弥漫着沐浴的香气，她的长发也像泛着银色的樱花。
“正好该去餐厅吃饭了。”罗宾提议说。
于是木川唯率先打开门锁，从门内走了出去。
罗确认过消息后便把报纸还给那群只顾着起哄的吃瓜群众了，因为不想参与讨论，他往旁边挪了几步，心中思绪翻滚。既有计划顺利进行的安心，又有无法松懈的警惕，尤其是过去的记忆再度浮上心头……
这一系列复杂的情感让他低敛金眸，眼神闪烁不定，眼底好像有什么在翻涌，却又被他不着痕迹地藏好。
罗深呼吸了一下，重新抬头，目光不经意撞上人群外圈的木川唯——给他送完药她就走开了，此刻正站在靠后方的位置同亚瑟对话。
少女脸上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说话间还很配合地露出揶揄的笑，不知情的人一定觉得她对这些事情不在意吧？
两年前她的眼形还是那种幼圆的稚气，现在低头时上扬的眼尾倒是偶尔流出成熟的锋利，平静下来时，看着气势很足，甚至会有种无感情的冷酷。
视线和她碰上的瞬间，罗就意识到，自己眼中那些陈年烂谷子的负面情绪绝对被她看见了，与此同时，对方眼底的冷漠也一览无余。
这一刻，他们已经荣升为这艘船上拥有最复杂眼神的人。
……怪尴尬的。
要不是隔着点距离，他俩甚至可以友好地打招呼——【哟，你也是伪装大师啊】，搞得跟自然界的变色龙、北极兔似的。
两人各自撇开脸，心里究竟怎么想的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起码唯一能安心的是，罗不打算深挖，而且看样子她也没有多余的探究欲，他们都不缺心眼，也都是聪明人。
木川欲盖弥彰地把“look”墨镜又戴上了，甚至掏出了一根卷哨，就是派对上那种五颜六色的小哨子，一吹就从原来卷起的形状变成膨胀的直线，还会发出嘟嘟的声音。
她戴着墨镜嘟嘟地吹哨子，给草莓团一人发了一个，导致船舷处站了三个像搞笑艺人的家伙。
罗：“……”
山治站在餐厅门口问底下的人：“晚上吃深海龙虾拌面，还有刚刚买到的鳕鱼和扇贝，你们呢，有什么忌口吗？”
问的是那几个派对在逃成员。
亚瑟、柯伦还有木川下意识鼓动腮帮子把卷哨吹起来，山治低头就看见三人对着自己的方向吹一伸一缩的塑料纸，嘟嘟声不绝于耳。
“……明白了，你们不爱吃龙虾是吧，改成蔬菜沙拉了。”金发厨师故意露出恍然的表情。
“喂！！！”
看见三人咆哮的鲨鱼嘴，尤其是黑发少女抬起墨镜的无语眼神，山治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是玩笑成功的得意表情。
……咦？
娜美分神往山治的方向瞥了一眼，刚好看见他一瞬没来得及收敛的稚气笑意。那是往常忙着对女孩殷勤、礼仪周到的绅士不可能出现在脸上的表情，硬要说的话，是只有在和乌索普、路飞等人玩闹时才会浮现的少年轻狂。
——是不知道怎么对待那孩子，所以才从对“帝人”和“唯”的态度里折中了吗？
不……更像是找到了最舒服的相处方式，因此时不时就会逗她一下，怎么感觉跟欺负女生找存在感的男生一样。
娜美沉吟片刻，屈起食指抵住嘴唇，想了一会突然说：“山治，我的那份不要放太多辣。”
“了解！娜美小姐！”
金发青年立刻变成了那副变扭边荡漾的爱心眼，是对罗宾、包括其他女人一样的恭维嘴脸。
见状，娜美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挑了一下眉梢笑道：“别太欺负她哦。”
“诶？”
“没什么。”
一群人各自散开，千阳号重新起航，夜间的海面被月光照射得波光粼粼，反射着银色的光芒。不过毕竟是所有常识都不通用的新世界，刚航行不到二十分钟天气就阴沉下来，风开始变大，逐渐激烈起来，在周围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喀达喀达震动玻璃窗的声音让人心情不平静，尽管知道那是风所造成的，可听起来就像有人在敲击门窗。
“暴风雨和冰雹大概在两分钟之后到，乌索普左转船舵30度。”娜美开始指挥船上的人各司其职，剩下几位外来乘客互相看了看，也去帮忙打下手。
木川和乔巴一起把秋千绑起来，亚瑟和罗宾在二楼用塑料布遮盖小花园，柯伦、锦卫门还有布鲁克三人坐在草坪上看着跑来跑去的人影发呆。
“好大的风啊。”布鲁克淡定地抱着膝盖感叹。
“确实，他们好忙。”柯伦托着脸颊附和。
“在下也这么觉得。”锦卫门点点头。
嘭嘭嘭——
娜美举着拳头，额头边是愤怒的十字路口标识：“闲人就不要挡在这里看热闹！给我进餐厅呆着！”
三人头上肿起新鲜的大包：“……是。”
不出两分钟，暴雨夹杂冰雹落下来了，世界变得无比昏暗。雨势非常大，一下子就把头发淋湿，衬衫也黏住皮肤，草坪有些泥泞难踩。
木川不小心踩到被雨水淋湿的草，脚一滑，差点摔倒，又靠着平衡能力迅速站稳。
激烈的雨水糊在脸上，她抬手想擦，接着感觉胳膊被谁拎了一把，对方的体温一触即分，他言简意赅道：“别被甩出去了。”
这声音是罗。
大概是看不下去她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样子，忍无可忍过来揪着她。
“谢谢，我抓住栏杆了。”木川唯很坦然地道谢。
“知道了。”
于是他也自然地撒开手，就像只是帮了微不足道的小事。木川扭过头，从暴雨间借闪电的光看清他的脸，那双金眼睛淡定地和她对视几秒，又慢吞吞挪开了。
“唯，你去换衣服吧。”亚瑟忽然说。
两人间插了一道声音，木川和罗同时往来者的方向望去。亚瑟浑身湿透，不过看起来不算狼狈，他站在少女后面，垂着眼睛像个老父亲似的嘱咐：“不然会感冒。”
说着，亚瑟若有若无地瞥了罗一下。
罗一瞬偏移视线，他十分知趣地后退几步，目光不再落在她身上。木川唯倒没想那么多，她点点头，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跑进盥洗室：“这边就交给你们了。”
盥洗室的半身镜清楚倒映着少女的狼狈造型，衬衫沉甸甸地坠在身上，湿透后毫无遮挡作用和皮肤湿答答地贴在一起，就像清晨被露水打湿紧贴的花瓣和花瓣。
黑发黏着脸颊，哪怕是这样的形象，那张脸都散发着不容小觑的无与伦比美丽，比起平日闪闪发光的美少女姿态，此刻更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罗宾拿着毛巾帮她擦拭脸颊，与少女不同的成熟身体有沉甸甸装满水的花瓶重量感，腰身像果实成熟，曲线条十分优雅。木川有点脸红：“我自己来吧。”
“干脆去洗一下，正好之前水箱里存了很多水，会开热水吗？”
木川本来打算擦干净雨水就换衣服，但罗宾似乎直接打定主意要让她洗个澡，连浴池都打开了。
先用淋浴头冲洗身体，等待浴缸放满水，再进入全是蒸汽的热水中，木川把脖子以下的位置泡在浴池里，用脚趾探了探澡池的塞子。
罗宾在旁边用淋浴，和她隔着一道帘子：“岛上好玩吗？”
少女泡在热水里，连下半张脸都沉进水面，嘴巴咕噜咕噜地吐出气泡玩，又抬起头连忙回答：“嗯，我买了罗先生要的药，然后看了很奇怪的岩石，还有夜市，卖各种各样的东西。”
“是吗。”女人带着隐约的笑意，说话很温柔，“夜市是什么样的？”
“挂着小彩灯，五颜六色的，人来人往有好几条道，卖的都是些小东西，比如玩具啊糖果之类的，还有些手工制品…还看见卖小金鱼的，放在瓶子里出售，热带鱼也有，尾巴像花一样。”
热水的表层漂着云母般的沐浴泡沫，木川把胳膊横放在浴池边缘上，然后脸颊紧贴在上面，说话间都沾染了氤氲的湿气。
又过了两分钟，娜美推开浴室的门走进来，顺手把门锁上了：“总算离开暴雨区，我也要洗个澡，衣服全湿太难受了。”
罗宾刚好洗完，适度的热水泡暖和了皮肤，在明亮的电灯下带着光滑的光泽。她走到宽大的浴池旁边，半裹着一条浴巾跨进来。
木川马上往旁边挪了点位置，虽然完全不动也还有距离，但过于紧张的少女是不可能无动于衷的，她重新把脸沉在水里，连带着耳朵都红透了。
“唯的发色是天生吗？”罗宾问她。
“算是，家里有银发的基因，所以我的头发在光线下会稍微有点反光，很奇怪吧。”
“不奇怪哦，很可爱。”
“……”
少女的脸沉在水中，鼓着嘴巴吐出气泡，有点像害羞的小鱼。
娜美也冲洗好了，她将橘色的头发拢起，盘绕起来，用发夹固定。水珠偶尔滴落在脖颈上，她爽朗地揶揄似的说：“介意我也进来吗？”
明明浴池那么宽，再容纳几个人都足够。木川唯知道对方是在逗自己玩，她的脑袋上都冒出蒸汽，脸红红地小声开口：“不会介意。”
“哎呀，真可爱。”罗宾感叹。
这就是自由的女海贼吗？可恶，太大胆了，连洗澡都这么大胆！
木川最招架不住年上的温柔姐姐，她别开目光，不去看娜美的身体。
“唯没有和其他女生一起泡过澡吗？”
“唔，没有吧。”
她望着天花板想了想，往前追溯，和布莱辛不可能，大正时期好像也没有，猎人那边更没有过，但是小时候……小时候应该是有的。
热水缓慢地、极其缓慢地流动，触及木川唯皮肤的空气和水的边界，使人发痒似的，从她的肩膀到后背，水滴细微地渗透进去。在满是蒸汽的环境中，热水稍微加速转变形态，飘出隐约的雾气，而她想起的也是这样不清不楚的往事。
小时候她会因为能力控制不好总带着烧伤，黑色短发也半掩着眼睛，真正留长发都是十岁以后了，因此一直表现得像个阴沉、看不清长相的男孩。除非开口说话，毕竟嗓音还是正常的女童，所以千穗最初也认错过她的性别。
哪怕说过“小唯五官长开之后应该会很好看”诸如此类的话，但千穗也从未要她留长发，每当头发长一点，就会温柔地用剪刀剪短一些，小心翼翼地保持好那种鬓发挡脸的造型。
现在想想，那大概是希望她继续以有些邋遢、性别感不强的形象示人吧。
偶尔去找千穗，能看见不同的男人从那间屋子里出来，男老师看木川的眼神确实是不在意的嫌弃或无视。她小时候不太明白这些事情，觉得自己长得丑所以遭人讨厌，有点伤心。
儿童房那边只有淋浴，但千穗有个陈旧的圆桶，可以接满水泡澡。对方也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其实应该叫姐姐，或许是需要操劳的事情太多了，更像三十多岁的长相。
千穗说自己以前要干各种活，家务事，洗衣做饭打扫卫生，风吹日晒，皮肤早就又黑又糙，很难看。
当时木川唯泡在桶里，烫伤的结痂隐隐作痛，她看着成年的女性身体问：那个位置也要洗吗？
对方正在往胸口涂肥皂，闻言就笑起来：是身体的一部分呀，当然要洗了。
没发/育的小孩子自然会对此感到好奇。因为木川觉得千穗这里非常好看，如果自己也有就好了，这样就会很像她。
所以木川说：我想长大。
但千穗的眼圈立刻就红了，她抱着木川唯痛哭起来，难过得要命，泪水滚落下来，一滴一滴砸进水面。
温水表面还飘着微小的灰尘，脱落的毛发，和肥皂油，不算干净，水温也不高，快要冷掉了。
木川疑惑地看着她的脸，重复说：我想变成大人。
对方只是一直哭。
没办法，木川只好把脸沉进水面，安静地咕噜咕噜吐出气泡。千穗哭了很久才停下来，又问她：小唯，要是有人半夜扯掉你的睡裤，用手摸你，你要告诉我。
木川当年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很配合：会告诉你。
千穗继续说：如果他要掏出一条气味难闻的短棍子，想要勉强塞进你的嘴巴，也要告诉我。
于是木川安慰她：好。
木川唯准备好了要有这些事情，所以一直带着裁纸刀。她以为每个人长大前都会遇到，所以千穗才会哭得那么伤心。
长大也太糟糕了。
还是不要了。
……
“看，像不像小兔子？”
娜美指着自己身前的泡沫说。
沸沸扬扬的干净热水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十分温暖，白色的泡沫漂浮在澡池里，被橘色头发的女生用手指戳成了奇怪的形状。木川看了一眼，低头吹了一下自己面前的泡泡。
“啊……是爱心呢。”
罗宾笑着说。
木川唯也笑道：“好热。”
时间差不多了，娜美拔掉浴池的塞子，放走池水，流水发出小海螺似的声音。水面慢慢下降，一点一点流到腰部以下，罗宾拿了一条超级大的白毛巾把木川整个人都裹起来：“去换衣服吧。”
娜美挑了一条浅粉色的吊带短裙挂在毛巾架前面，上面点缀的图案像复古油画的郁金香，花朵铺满了裙面。收腰设计和斜纹磨毛质感的精致面料让它看起来很贵，裙摆只到大腿中央，颜色衬得人皮肤发白。
“虽然说是没下船啦，但我们好歹在港口的商店里逛了一下，给你买了几条裙子。”娜美递给她，“快穿上看看。”
木川唯很乖地放下毛巾换上裙子，尺寸大小刚刚好，胸口的位置也有内衬。
“唔哇——是可以拍杂志的程度呢。”娜美歪了歪脑袋无意识感叹。
罗宾也从池子里出来，裹着浴巾看她：“果然合适，很好看。”
……真的吗？
木川转过去，对着镜子打量自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艳丽。这种艳丽并非是容貌上的震撼，而是优美的女性线条所勾勒出的美丽，鼓起的胸口是年龄增长的标志，隐藏在黑发中的耳朵，耳垂透着微微的红晕——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很像千穗。
体温有点高，仿佛置身于鲜花盛放的温室，木川唯清晰地凝视着镜子中的人像，发现了属于女性的美感。
“我很喜欢。”木川抿着嘴唇说，嘴角提起笑容，“女孩子真好，我喜欢这条裙子。”
这种直白和诚实也许就是她的武器呢。娜美不由地想，然后在微微愣住之后也微笑起来，感觉眼前的少女简直是杂志里的初恋形象，整个室内都弥漫着沐浴的香气，她的长发也像泛着银色的樱花。
“正好该去餐厅吃饭了。”罗宾提议说。
于是木川唯率先打开门锁，从门内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