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黍跟着陈岳的牛车,一路行至秀州治所钦怀。在排队入城查检之时,看着高大坚固的城门,秦黍不由叹道:“秀水镇的城门要是也有如此坚固便好了。”

    陈岳站在运货的牛车旁,一边张望着前方,一边接话道:“你想得倒挺好,可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张嘴可都是银子啊!”

    秦黍跟在陈岳身后,目光掠过前方交纳银钱入城的百姓,道:“银钱嘛就该花在要紧处。”说罢她顿了顿,凑近了陈岳道:“怎么这进城还要收入城费啊?我们秀水镇可是不用啊。”

    “所以秀水镇的城墙才那般破败啊。”陈岳扫过前头收钱的衙役,“不过这钦怀收入城费倒也不是为了修建城墙。”

    秦黍低声道:“那是,总不能潭州秀州这一个个都开始兴起了修城墙的风气是吧!不过,”她靠近了陈岳小声道:“这秀州牧,收这入城费是做什么用啊?”

    陈岳看她,同样低声道:“你问我啊,我就是一个行商哪能知道这些官老爷的心思呢。”

    他话音才落,前头便轰然闹起来了。秦黍循声望去,却见前头一个背着背篓的农户和衙役小声争执起来。说是争执,但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秦黍能依稀听得几句,再一觑那农户面色怯怯的样子,便知道这是单方面的呵斥,而不是争执。

    “……官爷,我只有这一背篓的菜,怎么就得两文钱啊?”农户面色凄苦,话里更是万般无奈,仿佛再多说一句,便能从那话里淌出苦水来。

    衙役蛮横,大手一挥,“这是州牧老爷下的令,去去去,交不起就甭进城了。”说着就将人往旁边一搡,挥手示意后头排队的人上前。

    秦黍扫了一眼那农户,看了一眼他身上单薄打着补丁的冬衣,陈岳注意到她的视线,道:“可怜他?”

    秦黍收回视线,跟着队伍向前,道:“芸芸众生,谁又能可怜谁呢!”

    陈岳讶异地看了她一眼,他有时候觉得秦黍这个小女娘老练、心性坚硬地简直不像她这个年龄的女娘。

    秦黍有些疑惑,“怎么钦怀都是秀州治所了,这治下还有这般穷苦的百姓?”

    陈岳呵笑了一声,“这天子都城中还有吃不饱的百姓呢,更何况是这小小的钦怀!”

    陈岳这一趟光是车马进城便已是花费不小,后又因入城时辰晚,还得在城中逗留一晚,这般算下来住宿也得一笔不小的费用。稍晚一点,秦黍坐在陈岳的房中,听着陈岳的账房先生在一旁劈里啪啦地打着算盘。

    秦黍细听着,手里捧着热乎的茶盏,看向陈岳道:“这商路的钱也不是这般好挣的。”

    陈岳眼睛一边盯着算盘,一边端着茶盏正要喝茶,闻言笑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呢。行商出去的大头可不在这吃穿的出行上。”

    秦黍想到进城时陈岳给衙役额外塞的银钱,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陈岳这行商的名头并不小,他在客栈还没歇上多久,刘益府上便下了帖子请他过去。

    看着送帖子的下人离开,秦黍扫了一眼陈岳手上的帖子,“想不到陈老板的面子竟有这么大,失敬失敬啊。”

    此时房里没旁人,陈岳也不避讳秦黍,他端详着手上的帖子,紧皱着眉头,“这怕是鸿门宴啊!”

    秦黍眼神微闪,说不得还真是!一州州府亲自下帖给一个商人,无论这商人的名气有多大,如此屈尊,说是没有图谋,秦黍也是不信的。

    她笑了笑,“难不成是入城费不够,还另找你填补呢。”

    陈岳一顿,抬眼看向秦黍,“说不得还真是!”

    他心里嘀咕,别是这刘益好的不学,将西南王那套学了去了吧!

    *

    刘益这个州牧的府邸中规中矩,不奢华但也不落魄。如此恰到好处就跟刘益在官场的作风如出一辙。

    陈岳在管家的引领下,穿过中庭入了刘益早已备好酒菜的堂屋。他甫一跨进门,便见端坐在八仙桌一侧的刘益端着满脸的笑起身相迎。

    陈岳先是给刘益行了礼,被刘益扶起后,他躬身道:“怎好让大人如此盛情款待,小人实在是惶恐啊!”

    刘益捋起胡须笑了笑,“陈老板实在是太客气了。今日是私宴,不必如此拘礼。”说罢,他便伸手邀陈岳落座。

    陈岳忙避让,伸手道:“您先落座,先落座……”

    该给的面子也给了,刘益也不推却,便顺势坐了下来。

    然后等他再一伸手邀请时,陈岳再不敢推让,忙就势坐了下来。

    刘益先是给陈岳倒了一杯酒,陈岳觑到,眉头微微抽动,在刘益端给他同时,他忙双手接了过来,诚惶诚恐道:“怎敢劳烦大人……”

    刘益摆手,“说了这是私宴,你无须如此。”说罢,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

    两人推杯换盏间,几筷子美味珍馐下了肚,刘益便趁着这酒酣之际道:“此次请你过来,却是我有一难,想请陈老板相渡。”

    正头戏来了。

    陈岳放下筷子,正襟危坐地听着。

    *

    钦州大营。

    庾浚看罢陈岳的来信,指尖轻敲桌面,道:“刘益这是想干什么?打算步西南王的后路了?”

    卢先生看罢庾浚递过来的书信,敛眉沉思道:“刘益治下贪腐却是愈来愈重了,入了冬,百姓日子本就难过,秀州境内并无工事,怎么入城费用又增加这许多?”

    “我看是他胃口愈渐大了。”指尖一顿,响声一停,庾浚道,“陈岳可是给他交了一笔银子才得以从钦怀离开。”

    他微微眯了眯眼,眼里一抹利光闪过,流露几许危险之气。

    卢先生觑了他一眼,不由地为刘益摸了一把汗。

    庾浚的私库所剩无几,陈岳是他行走的钱袋子,刘益此举,无异于是从庾浚的私库掏银子,庾浚哪会轻易饶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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