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出了曲房,冬季外面一片萧条,寒风瑟瑟,秦黍早在进曲房之前,就将伙计们都打发到了自个儿屋里,所以这会儿院子里也没旁人。

    “我看这方子这次十有八九能成,”宋老爹双手拢在袖子里,他看向秦黍,“我们不得给它想个名儿?”

    “取名啊?”过了连接两处院墙的院门,她道,“要不您来取吧,这方子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咱两谁取都行。”

    “啊,那我想想。”一个冷风打了个卷儿吹了过来,宋老爹缩了缩脖子,他想了一会儿道,“要不叫百药煎如何?”

    秦黍进了堂屋,想了片刻道,“这方子要是成了,就叫这个吧。”说完她就看着人笑,“没成想,您老取名还挺行。”

    “是吧,”宋老爹不无得意,他一进堂屋就放下了那厚重的门帘,“我也觉得还成。”

    说完,他就和秦黍对视一眼,两人没忍住都乐呵出了声。

    这门帘一放,屋内就昏暗许多,秦黍点了油灯照明。她坐下先给宋老爹倒了一杯热茶,然后才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宋老爹接过茶水,吹了一下才道:“这镇上你也不管了?”

    “我爹娘是个有成算的,”秦黍双手端着茶杯,就着杯壁传过来的热意捂着手,淡淡道:“这老爷子老太太住进宅子里,事先也没问过我意见,现在嘛,这事儿自然也轮不着我去管。”

    前几天,宋大郎进城去看弟弟宋二郎,才知道这一阵子秦老太一直闹着要来食肆给沈荷帮忙,而这事儿,隔三岔五就要进城给食肆送粮蔬渔获的秦关却只字未提。

    他既然不提,秦黍就权当自己不知道这个事儿。她想着他们大概是有那本事能将这桩事儿料理好的,不然做什么要瞒得这么紧呢。

    宋老爹觑了一眼她脸色,淡淡地笑了笑。打从那天她从大郎嘴里听到这事,宋老爹见她将怒气冲冲的沈海拦下时,他就知道这丫头心里定是不痛快极了。

    他想秦关夫妇俩定是不了解他们这个女儿的脾性,不然今次这事儿定是不会发生的。秦黍这样的性子,但凡她当场发作出来的事儿那就代表这事儿她就没往眼里去,一旦遇事不发,这就证明这事儿她挂心上了。

    秦黍问:“怎么没见到宋大哥?”

    宋老爹喝了一口茶,“他陪着你外祖去村长家了。”

    自打秋税一交,村里人的日子或多或少都紧巴起来了。村长沈宗为此倒是来了秦家几趟,但这几趟都被沈海敷衍过去了。

    宋老爹放下茶杯,拢了拢身上的冬衣,迟疑道:“听说村里有几户人家断粮了。”

    秦黍沉吟半晌,但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她力量有限,有些事她管不了。

    宋老爹又道:“近来这镇上也没有听见什么动静。”他是指镇上的那些乡绅富户。

    秦黍道:“镇上的流民乞丐倒是越来越多了。听宋大哥说,这样的天儿那些人都是挤在那破败的土地庙里的。”土地庙不挡风不挡雨,就是求个栖身的地方。

    宋老爹叹了一声气,“一个冬天过去,半个庙里的人都得没了。”

    秦黍放下茶杯,指尖轻敲了敲桌面,也不知在想什么。

    *

    庾浚听到底下人的传话,挑了挑眉,看向一侧的卢先生,“这是说曹操,曹操就来了。”

    卢先生笑了笑。

    秦黍一进大帐就先给庾浚行了礼,而后起身后便是对卢先生躬了躬身。

    她礼数做得足,卢先生也回以一礼。

    庾浚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今日怎么过来了?”

    秦黍听他语气虽是淡淡的,但面色和缓,猜度他今日的心情应当是不错的。她视线扫过一旁沙盘,而后便垂了眼眸,笑了笑道:“有些日子没过来了,怕主子有事情吩咐。恰好今日晴好,就想着过来给主子请安。”

    秦黍知道她不比卢先生是正经读书人出身,又是个女身,所以她在庾浚面前,将下位者的姿态摆得很足。

    庾浚漆黑眸光闪了闪,微微扯了扯嘴角,显然是被她这话恭维得极舒服,且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秦黍面上做得像样,于是他声音和缓道:“恰好我们也在商讨赵州的局势,你也过来听听。”

    秦黍低声应了一句,而后便迈步走到沙盘一侧,正好处在庾浚的左手边。

    而卢先生在庾浚的右侧。

    庾浚扫了她一眼,倒是没辨清她这一举动是有意还是无意。

    庾浚和卢先生接着先前的话继续,并没有为秦黍专门解释前情。秦黍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并不插话。

    庾浚拔下了蓟王军的军旗插到了赵州的沙堆上,“如今赵州也被蓟王掌控了。”

    卢先生看着沙堆,思忖片刻道:“如今北方军权尽归于蓟王手上,这对于蓟王来说未必是好事。”

    “今上虽对他这位王叔还有些孺慕之情,但就怕刘氏进言。”庾浚一顿,目光扫过秦黍,他摩挲着右手食指指节,突然道,“秦姑娘这是在发呆?”语气颇为玩味。

    垂着眉眼的秦黍,不妨被庾浚突然叫道,她先是一愣,然后才道:“不敢走神。”

    她回话的时候也是低垂着眉眼,明明柔顺至极,庾浚却突然觉得无趣得紧。

    小狐狸募地变成了兔子,还是让人有些不喜的。

    于是他扯了扯嘴角,故意问秦黍,“如若你是蓟王,你现在当如何?”

    他这一问,其实有点难为人。毕竟秦黍来得晚,不知道前情,也就是刚刚听到的那些只言片语,但秦黍仅仅是一顿,思忖片刻,想及赵州之前的局势,她道:“我若是蓟王,交出蓟、赵两州军权,以退为进,说不得还能让皇帝念及镇守边疆的苦劳,让自己留有一线余地。”

    藩王镇守一方本就为朝廷中枢忌惮,如今蓟王又一人独掌两州兵权,这皇帝怕是坐卧难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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