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食秦黍自己没吃的多少,光伺候庾浚去了,一会子为他布菜添汤,一会子又给他盛饭添饭,倒是把自个儿忙得额头都生了汗。

    又一碗饭用罢,庾浚放下手里的碗筷,抬眸看了秦黍一眼,觑得她额头上的薄汗,再看一眼她碗里还没怎么动过的饭食,一怔,而后便淡淡地对她道:“不用顾我,你也用饭吧。”

    一旁的陈岳看了一眼庾浚桌前放置的空碗,心道,您这口开得也太晚了些吧,这饭食都快要用好了。

    秦黍看了一眼庾浚舒展开来的眉宇,他面色也是从所未见的和缓,她视线微微下滑,落到他微勾的唇角,秦黍便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秦黍虽饿,但可能是饿过了那阵劲儿了,这会倒是没先前那般难耐。她不紧不慢地用饭,举止仪态倒自有一股味道。庾浚觑了她几眼,而后便缓缓地喝着他的茶。

    时间倏忽而逝,待秦黍饭食用完落了筷,庾浚回神,才惊觉自己在一顿饭食上耽搁了太长时间。

    他摩挲了一下杯壁,待要起身,却又听秦黍软声道:“您可要再续茶水?”

    庾浚看向秦黍,小女娘双眸清亮,黑黝黝的眸子里倒映着他的身影,庾浚一个恍惚,竟是颔了下首,待反应过来,秦黍却已将茶盏拿了过去。

    小女娘是个动作利索的,低首垂眸间,茶就倒好了。庾浚看着端来的茶盏,伸手接过,正要喝,就见她轻声提醒了一句,“当心,烫。”

    茶水的热意从杯壁上透了出来,庾浚才觉得指腹微烫,他抬眼看向秦黍,“你怎么不觉得烫?”

    他刚才可是看着她稳稳地端着茶过来的。

    秦黍笑了笑,继续收拾桌上的碗筷,“家里活计多,都是做惯了的,便不觉得有什么了。”

    庾浚的视线就落到她的手上,秦黍动作间他扫见了她的掌心,见到那泛黄的厚茧,他垂下眼,掩了眼里突生而起的情绪。

    庾浚临离开时,秦黍送他。

    坐于骏马上的人,看了她一眼,秦黍对上他的视线以为他要说些什么,但谁知他一句话没说便打马而去,陈岳紧跟其后,两匹马不消几息便没了踪影。

    秦黍站在原地,猝不及防吃了一鼻子灰,她掩了掩鼻,轻咳了几声,回身走进院子里,刚准备关院门,却又恍惚听见马蹄响起的声音。

    她抬眼看去,却见本已离开的人又回来了,秦黍怔了怔,问道:“主子可是落下什么了?”

    马儿打着响鼻,庾浚轻抚了抚它,他面色淡然,看向秦黍的视线更是无波无绪,“我忘了嘱咐你一句,下次你来军营将那兵书带上。”

    看上去倒只是为这桩事儿专门掉转回来的。

    闻言,秦黍便是一愣,她以为这事儿早就揭过了,却不想他竟还惦记着,于是也只好点了点头应承下来。

    一句话罢,再无可说,庾浚看了她几眼,便又打马离开。

    秦黍心里觉得奇怪,但又摸不着头脑,想了片刻,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将庾浚的异状丢了开去。

    *

    秦黍这厢忙着仿制兵书,庾浚那头忙着招抚山匪,这日子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等家里又一批药草炮制出来时,秦黍念及它们有止血的功效,便想着往钦州大营送,当然这送自然也不是白送。

    卢先生收到门口戍卫的传话,眉间不由得皱起,“秦姑娘不是来了多次,怎的你还要专门进来通传?”

    那戍卫也不知详情,只道:“曲长特地交待过,属下也不知具体缘由。”

    卢先生思忖片刻,然后道:“你先将人放进来。”

    他看着戍卫离开,想了想起身,去了校场。

    泅水渡的山匪大半数被招抚过来,那不从的小半部分被庾浚直接剿杀了。庾浚行事果决,为人更是狠辣。他没有那个闲心和时间和这群山匪干耗。那前次剿匪不成,再次前去时,他便在前次的基础上又加了两千精锐,这样一来一共就是三千精兵。

    三千精兵对上一群游兵散勇似的山匪足以碾压。不过他尚记得秦黍那一番“爱民如子”的话,是以在山匪们抵挡不住弃械投降之时,他还是用了秦黍的招抚之策。至于那不能被招抚的匪首,手上也是沾了不少人命,他既是匪首又是恶首,庾浚本就不打算放过他,于是那小半部分人就在庾浚手里伏了法。

    至于那被招抚过来的大半数,如今正在校场上,由着老兵带着操练。

    庾浚站在高台上,卢先生走到他身旁,庾浚看向他,“先生怎么过来了?”

    卢先生扫了一眼底下正在操练的兵卒,笑了笑,“先前戍卫来报秦姑娘来了。”

    庾浚眉眼一动,而后转过了头看向底下,卢先生侧头打量了一眼他的神色,淡淡地道:“秦姑娘是哪里不妥吗?”

    “先生怎么这般问?”庾浚道。

    卢先生又看了他一眼,“既然没有不妥,那主上怎么拦了人不让进来?”

    庾浚眉宇间簌地一冷,他语气幽幽道:“她事儿办得不好。”

    “所以您要罚她?”卢先生问。

    庾浚不语。

    卢先生便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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