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黍提前让陈岳屯粮,还真不是杞人忧天。起初陈岳接到信时还觉得秦黍思虑过多,不过因着手上刚出了一批药曲,手上银钱充足,再加上粮食在这个时节也算是个紧俏物,多备着也无碍。谁承想他前脚联系了玕州几个大商人将所要的粮食备好,后头玕州的粮价就开始上涨。

    “怎么突然粮价就开始涨了?”陈岳向一个粮商打听。

    “槐州下辖的郡、县,今年春种都出现了问题,眼看夏收粮食减少,这粮价可不就上来了嘛。”这个粮商往来经常在槐州收粮,是以这方面消息最为灵通,槐州安插的人今儿将消息一送来,这粮铺的价牌立马就换了。

    陈岳半真半假地打趣了一声,“你这手可真是够快啊,你这粮价说涨就涨,老百姓可就难活了。”

    那粮商笑了笑,“这消息一来,我就涨,说来倒是给老百姓提了个醒儿——今年难挨,早做打算。真说起来我倒还算是做了一桩好事。你没见有些人囤积居奇,就覃等着粮价涨到最高位的时候才舍得放粮出来。到那个时候,才算是将老百姓给往死里逼了。”

    这话儿粮商还真没说错,商人能挣钱,一来是手上有货物二来便是靠这信息差来挣钱。这信息的时差性能大作文章的可能性有太多了。

    这不,粮商一说完,又幽幽地叹了句,“听说赵州那边开始卖人了……”

    陈岳一默,而后道:“不是说蓟王在那儿吗?”

    粮商笑了,“蓟王管什么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说到底还是要银子的,朝廷不拨赈济款,蓟王也没法子。”

    两人随后感叹了几句,但赵州的情况远比这道听途说更为严重,卖儿鬻女都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了,更甚者易子而食的情况也屡屡发生。新上任的赵州州牧救不了赵州这个烂摊子,又怕朝廷怪罪,只好上书乞骸骨归乡,皇帝直接下令将人斥骂了一顿,说这赵州牧枉为栋梁实则尸位素餐,真到朝廷用人时便这般不堪大用……

    那宣旨的太监是直接在州牧府衙宣读上谕的,当着府衙众多的下属的面,赵州州牧这般硬生生地被落了脸面,接完旨后直接病了。

    庾浚回秀州的路上收到赵州的情况,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嘲讽还是喟叹,“这一病倒真是来得及时啊……”直接将朝廷推到了赵州这座将倾的大厦面前。

    三日后,蓟王世子病逝。一旬后,庾浚才接到消息。此时他正在看那造到一半的城墙,看罢信,他朝身后的侍从吩咐了一声,不多时,那在不远处监工的秦黍便被叫了过来。庾浚将信递给了秦黍,秦黍也未作犹豫,伸手接过,看罢,半晌后才道:“这可如何是好,那赵州岂不是要成了人间炼狱了?!”

    蓟王和蓟王妃鹣鲽情深,只有世子和郡主这一儿一女,如今乍逢丧子,无论如何他肯定是要回都城治丧的,如此一来赵州大军没有主帅镇场,胡虏听到消息不可能会错过这个良机,那赵州怕是要再起战事了。

    庾浚不语,但紧蹙的眉头却也是无声地佐证了秦黍的想法。

    秦黍看向庾浚,俊毅的面容此刻也是覆着一层阴霾。秦黍稍一想便知道庾浚此刻的心思,他也是镇守一方的将军,食民之禄,到了危时也是想护佑一方百姓平安的,可如今赵州之困,除了那高坐明堂的圣上,无人能解。哪怕是重兵在手的蓟王现在也不过是那被拨弄的棋子罢了,更何况是只有一万钦州军的庾浚呢。这时便是有心也是无力。

    秦黍抿了抿唇,道:“这城墙修建还需得一个月。”

    半晌之后,才听庾浚道:“一个月便也够了。”

    一月时间,任是都城的风云再是如何变幻也有云霄雨霁的时候。

    *

    外面风风雨雨闹得不成样子,秀水村除却先前那一场稻灾风波,一切又回归到了正轨。宋老爹拿着秦黍还回来的银钱,打算给宋大郎和宋二郎说媒娶亲,便拜托秦黍在镇上打听着消息。

    秦黍一个小女娘手上哪有什么消息,于是只能拜托着杨婶在镇上寻了一个好媒婆探听着,这不今儿就给她送了一张帖子过来,上头记着这十里八乡还未出阁的好人户家的女儿的信息。因着宋老爹这次是打算将两儿子事情一起办妥,所以这媒婆便挑拣了二十多个小女娘的信息送过来,由此可见这张帖子有多长了。

    午时,民夫休憩,秦黍趁着歇息的空当在临时搭建的茅草棚子里看帖子。

    那边庾浚下了马正往这边来,老远地他就看见秦黍在那儿埋头苦读的样子。他挥了挥手,一旁的侍从便悄声退下,不久,那守在棚子两侧的兵士都退了下去。

    秦黍没觉出外边的异样,她看着帖子上的信息只觉得头晕眼花,能上这张帖子的小女娘,秦黍就没见媒婆在这帖子上道一句不好,真是满眼看过去,除了好再是挑拣不出一个别的字来。

    秦黍没忍住,小声地吐槽了一句,“总不能都娶了去。”

    “娶谁?”身侧兀地出声,秦黍惊诧之下抬眼望过去,眼里惶惶之色落入庾浚的眼里。

    庾浚不由心下微恼,暗道自己唐突将人吓着了。

    “可是……吓到了?”他惯来冷硬,募地让他软下声气说话,还有些许的不自然。

    秦黍回神抚了抚胸口,将那股被吓到的心悸之感压了下去之后,才点了点头。

    小女娘唇色泛白,没了平时的那一点而朱的娇艳,庾浚心下的愧意更甚。

    他环视四周,从一旁的小几上倒了一杯茶给秦黍递了过去。

    秦黍有些讶然,但还是接过来喝了一口,待真正缓过来之后她才有闲情问道:“主子怎么过来了?可是巡视城墙修建的进展?”

    近日,军营的军务不多,只是设在各州的暗哨频频来消息,如今卢先生不在近侧,待庾浚将这些都处理完便有些疲倦,原本只是从军营出来散心,谁知便走到了这里。

    庾浚看了一眼她慢慢恢复过来的唇色,那上头还沾染了一些茶水,垂在衣侧的指尖微微摩挲了一瞬,转而松开。

    他状若无事道:“我若不来巡视,怎知你竟在这儿躲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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