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怒喝打断了宴会上的欢声笑语,所有人的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之态。

    这本是家宴,来的人都是皇帝的亲近之人,并无远亲。这般身份尊贵的宗室却不敢在夺嫡之争中表露出什么,一旦表态,指不定自家的富贵就先到头了。

    一个是元后嫡女,一个是宠君之女,宗亲们谁也不敢得罪,也不敢站队于谁,这两人都是皇帝手心的宝,她们的争执,谁敢掺和。

    皇帝看到这副场景,脸色一黑,淡淡的说道:“代王,你逾矩了。”代王,六皇女,生父庄贵君,今年年中才封了王。

    庄贵君闻言,差点端不稳手中的酒杯,强撑着替代王找补,“陛下,代王年幼不懂事,臣侍一定会好好管教于她。”

    刘永安转了转手里的匕首,往前一扔,匕首插在了代王脚边,“六妹妹还是收好这些东西吧!”

    刘永安百无聊赖的转头朝着皇帝说道:“母皇,既然贵君说代王是无心之失,那就是无心之失吧!”

    代王闻言,脸如黑锅。

    七皇女心里一叹,不再理她,转身推着刘永安就离开了这里。

    四皇女刘永安乃元后所出,幼年时便封王爵!

    传言四皇女先天不足,出生时瘦弱不堪,险些活不了,磕磕绊绊长到六岁时,又中了毒,稍大些时候,腿也伤了,自那时候,四皇女就坐在了轮椅之上。

    七皇女很护着四皇女?

    可,并未听说两位皇女之间有什么交情!

    裴子玉不敢多看,低着头,玩着手中的珠串。今日进宫赴宴,裴子玉全幅头面上身,手腕上带着一只玉珠串。

    头上的发髻十分沉重,压得脖颈酸涩,裴子玉也不敢活动一二,下定决心,下次一定不能再让芙蓉准备进宫的头面首饰了,这是可着机会折腾他啊!

    四皇女离开之后,庄贵君马上说道:“今年御乐司排了新舞,请陛下一乐。”

    皇帝说道:“看吧!”

    乐师奏起乐曲,又恢复了一派欢乐祥和的气氛。

    借着抬头赏舞的时候,裴子玉微微动了动自己的脖子,偶然瞥见齐原的脸色不太对,裴子玉好奇的多看了两眼。

    齐原见裴子玉时不时的看向她,不由得瞪了一眼裴子玉。

    旬阳帝卿看着有趣的小两口,微微一笑。

    裴子玉被齐原一瞪,便知齐原和四皇女等人只怕有些故事,这副神情和裴子熙吐槽齐原时的神态一模一样。

    想到裴子熙,裴子玉不禁微微一笑。

    旬阳帝卿很少见到裴子玉笑,此时见了,心里十分高兴,看来不用他出手了,她们妻夫俩一定会好好的。

    齐原看到裴子玉的笑,心里有些烦躁,她也极少见过裴子玉笑,她没想过,裴子玉笑起来那么好看!

    可是一看见裴子玉,她就会想起张馥兰!

    七皇女推着四皇女走远之后,四皇女轻飘飘的说道:“咱们这位小姨父很不同。”

    七皇女说道:“的确很不同。”不说那出戏,单说那份心性和气度都不是常人所及的。

    裴子玉在齐家是个什么境遇,四皇女和七皇女怎会不知,在那样的一个情况下,他竟然还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得那么惬意潇洒。

    四皇女笑着说道:“殊不知这位小姨父又会带来什么样的波澜!”

    七皇女看着四皇女那抹莫名的笑意,冷不丁的说道:“那是小表姨的夫郎。”

    四皇女无语的看着这个妹妹,无奈的说道:“你想到哪里去了!”她是见色起意、唯利是图的人吗?

    七皇女看着四皇女,心里知道,若不是四皇姐算计得当,她们这些没有父君庇护的人也不会过得那么安稳,只是有些事七皇女总是禁不住唠叨一二。

    看着这个见惯了勾心斗角、你死我活却依旧善良的妹妹,四皇女也十分无奈,成大事者不该这么善良的,那将是致命的弱点。

    七皇女仿佛知道四皇女要说什么,抢先说道:“四姐,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又不是包子,若有人为难我,我定会处置的。”

    四皇女幽幽的看向七皇女,悻悻的闭了嘴,反正还有时间磨练七皇女的心性,也没必要将孩子逼得太紧。

    七皇女见状,微微一笑,她就知道四皇姐疼她。

    虽然家宴上发生了一些小插曲,整体来说,并无大碍。

    宴会临近尾声的时候,皇帝说道:“听说华贵人身体不适,朕去看看他。”

    裴子玉看到庄贵君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却见庄贵君并没说什么,反而马上恢复笑容,笑着将皇帝送走。

    裴子玉跪在地上,恭送着君王离开,心里却感到一阵阵悲凉。

    如果他没有变成这里的裴子玉,那样一个娇养的小公子又会是一条怎样的人生轨迹?

    过了半晌,皇太后便说道:“庄贵君,旬阳要在宫里留宿,你来招待一番。”

    或许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总会忍不住为自己的儿女操心。

    庄贵君闻言,说道:“如此正好,臣侍也好久没有和旬阳帝卿秉烛夜谈了。”

    旬阳帝卿说道:“那就叨扰贵君了。”

    谈话间,就决定了旬阳帝卿的去留,裴子玉再次感受到了皇权的强势。

    太皇太后见状,便说道:“原儿夫郎今晚陪陪我,你们自去。”

    旬阳帝卿说道:“自从原儿夫郎来了,爹爹都不疼我了。”

    太皇太后瞪了旬阳帝卿一眼,笑骂道:“这么大的人了,还和一个小辈争这些。”

    这事事关自己,裴子玉便留心了几位贵人的态度。

    皇太后和旬阳帝卿都没什么特殊的表现,但是庄贵君攥紧了手中的手帕!

    太皇太后这句话……是变相在敲打庄贵君吗?

    听说那位华贵人是去年进的宫,一进宫就极受皇帝宠爱!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没有坐多久,皇帝走了,他们总要给庄贵君一些面子,见时间差不多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就离开了,还把裴子玉捎带着带走了。

    庄贵君看着独自坐着的齐原,便说道:“世女今晚也别回去了,就住在景阳宫吧!”

    景阳宫是皇女们住的地方,如今还有七皇女、八皇女、九皇女住在那。

    旬阳帝卿说道:“如此正好,还是贵君细心体贴。”

    庄贵君对着旬阳帝卿笑了笑,两人在宴会上说着话。

    宴会即将来到尾声,庄贵君和旬阳帝卿便离开了。

    宴会上的各人一一散去,各自回宫归家。

    太皇太后带着裴子玉回到了仁寿宫,见裴子玉脸上并无惊喜,也无怨怼,反而尽心帮着伺候的宫人帮他拆卸首饰。

    太皇太后说道:“你年纪虽然小,却是个沉稳性子,这点原儿就比不上你。”

    裴子玉说道:“世女很好。”

    太皇太后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旬阳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是个闲不住的,偏生胆子又大,整天就爱捉弄人,跟个混世魔王似的。”

    旬阳帝卿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下了赐婚圣旨,正是与齐国公议亲的时候,虽然那时齐国公还不是国公。

    不管旬阳帝卿之前是什么性子,裴子玉只是说道:“帝卿宽以待人,最是温柔不过了。”

    太皇太后听裴子玉说得真诚,便道:“一般人说这样的话,要么是真心地,要么是有意奉承的,原儿夫郎,你是哪一种呢?”

    裴子玉眼里一丝惊讶,还是说道:“帝卿对民夫很好,民夫说不出违心的话,只是实话实话。”

    好一个实话实说,太皇太后见裴子玉从容以对,全程脸色不变,便知这是一个心思极深的人,不知旬阳有这么个女婿是好还是不好!

    民夫……这个词……太皇太后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看着恭恭敬敬的裴子玉,太皇太后心里闪过万千思绪。

    齐原身上并无爵位和官职,虽然人人都称呼她为世女,可是齐国公并没有向朝廷请封,若不是他宫中的宫人为了奉承讨好他和旬阳,将这个称呼传了出去,世人也不会尊称齐原为世女,只会称她是国公府的四姑娘。

    太皇太后说道:“今天累了一天了,你也去休息吧!”

    太皇太后吩咐之下,便有一个公公上前,带着裴子玉去了偏殿。

    来到偏殿,裴子玉问道:“请问公公贵姓?”

    那公公又行了一礼,说道:“奴才姓乔。”

    “乔公公快快请起。”裴子玉借着扶乔公公的间隙,将手上的玉珠串递给了乔公公,乔公公自然而然的收了,脸上也露出一分笑容。

    裴子玉轻轻问道:“公公每日是几时起的?”

    乔公公闻言,心里一动,好个机灵的人啊!当下便笑着说道:“奴才们每日卯时就起了。”

    裴子玉闻言,心里有了底,便道:“有劳公公送我过来。”

    乔公公说道:“这是奴才的分内之事,少君不必挂怀。”

    乔公公说完之后,指着两个宫人说道:“这是仁寿宫的宫人,少君只管吩咐。”

    裴子玉一眼看去,只见是两个二十几岁的宫人,便对着乔公公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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