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尼很识趣的让格林去找玛丽安说悄悄话,他则留在书房处理些要填写的文件。

    玛丽安探头说:“你似乎有填不完的文件。真要命,可怜的约翰尼。”

    约翰尼抬头,手中的鹅毛笔还在扭动。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玛丽安和格林。

    “这是我的工作,也是为你们而做的,教皇大人需要过目,格林的父亲也要过目,我甚至要寄给学城中的博士,让他们方便修订贵族的编年史。你看,多亏这格林殿下,我们才有这么多的故事。”

    “这工作很真辛苦,你要绞尽脑汁美化我们。”玛丽安说,她跳到约翰尼的书桌前,拿起一颗早上买的桃子。咬了一口。

    “美化你们,做梦吧,我会在笔下将你的放纵和傲慢刻画的栩栩如生。”约翰尼哼了句。“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和格林一样讨厌。”

    “我就当你在夸赞我,你这家伙。”玛丽安笑道,她故意将东西弄乱。

    “你可真烦人。”约翰尼不满的说。

    “得了吧,你这家伙心眼好得很。可一点也不烦我们。我们就不要打扰他了,免得他给我们添油加醋。”说完格林就拉着玛丽安往门口走。

    “对了。等等。”约翰尼叫住了他们。

    “什么事。”格林停下脚步。

    “欢迎你回来,还有你玛丽安,终于可以安心了。”约翰尼板着脸,用一种别扭的神情看着他们。

    *

    他们来到城堡里最为私密安逸的小角落。位置在城堡靠南的方向,风景如画,阳光充足。半开的露台种满了花草,这都是些不招蚊虫的植物,盛开的花只会引来仲夏的小精灵。

    此时就有几只小精灵藏在硕大的花朵里。

    玛丽安落在一架秋千上,她慢慢的摇晃。

    “格林你要对我诚实一点。”

    格林轻轻的推着秋千。

    “你都知道了。”格林说。

    玛丽安听不出他的语气中的情绪,只是隐隐约约感觉但他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心情。

    “可是我希望你来说。”玛丽安扭头,秀眉一紧,那明亮的蓝眼睛幽怨的望着格林。

    “我不喜欢说谎的小狗。”玛丽安的脚尖突然点在地上。

    格林抱住玛丽安,秋千不在摇晃。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对你而言是不公平的,我害怕你会抛弃我。”格林道。

    玛丽安站起来,她转身,仰起头,直勾勾的盯对方。那双蓝色的眼睛带有几分怒气,闪耀着奇异的光芒,像是动物猎食前的变化。

    “如果我真要这么做也是你应得的处罚,你要明白,格林,你不是我命运的掌控者,你应该明白,我是玛丽安,或者说我是玛格丽特,星辰王朝的公主,法蒂大陆最尊贵的人之一,同时最重要的是,我就是我,不属于佛雷泽家族也不属于温蒂妮家族,更不会是你伊瑞欧家族的玩物,我需要的是忠诚的爱。”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背脊挺直,原本就高挑的身材让她看起来成熟有力。玛丽安的脸漂亮却不孱弱,她的神态是傲慢的,充满攻击性和生命力。

    格林第一次注意到玛丽安其实更像她的父亲,亚伯特,他们身上都有一种孩子气的残忍和骄傲,比神明还要自如的对他者冷漠。他很喜欢玛丽安的眼神,但也只喜欢这神态出现在玛丽安脸上。

    “你的确是个懦夫,你一开始就应该告诉我,我承受的起,当公主也好,当小偷也罢,我身上带着人性的卑劣,自卑,傲慢。但我也有人的智慧,自爱,自强。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自己选择还是将问题全部抛给我,以此来撇清你的罪孽,你的错误,你对我犯下的罪行。”玛丽安一步步朝格林逼近。她将秋千锰推了一把。

    摇摇晃晃的秋千在空中荡了下。

    那可怜的男人只能后退,他充满了恐惧,渴望,兴奋。一直被逼到了玻璃墙上,他的手掌贴在玻璃上,脸朝着玛丽安,露出一种谄媚的娇态。

    不像在交谈更像是在暧昧,在最私密之处的战斗。

    “你要怎么处罚我,处罚我这个罪人,我的女皇,我的主人。”格林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他靠在玻璃上,像是不能动弹了一般。实际上他是主动爬上这蜘蛛网的。

    “跪下。”玛丽安命令道。她比格林要矮一头,却比格林要有气势些。

    格林慢慢的下跪。

    玛丽安则面对着格林朝后退。

    “告诉我,你是爱我还是爱我过去的影子。”玛丽安说。

    格林跪在地上,狼狈的挪动自己的身体。慢慢的爬动着。

    “我更爱你。”他说。

    洁白的肌肤病态的苍白,他带着些倦意,精致的脸有些疯癫的劲头。

    玛丽安发出刻薄的尖锐的笑声。

    “你真是个混蛋,是这世界上最肮脏的存在。”玛丽安用刺耳的声音说。

    “对,我就是,我忏悔。我的主人,我要告诉你一部分的真相。”格林企图站起来,结果被玛丽安踢了一脚。

    他倒在地上。

    “跪着吧,你要像条狗。”玛丽安毫不客气的开口。

    她看着周围的植物,找有没有上面带着荆棘条的。她顺手抽出一根死去的藤曼,玛丽安瞧了瞧这植物,用手摸了摸上面的尖刺。她不认识这植物,见这样子,猜大概率是无毒的。何况格林也不会在家中的室内花园种毒物。

    “告诉我,你的想法。”

    玛丽安朝格林走过去,她的脚踩在他的胸,她一点点的靠近,弯着腰,脸对着格林的脸。手中的荆棘条按在格林娇嫩的脸上。

    “回答我。”

    玛丽安站直。

    荆棘甩在格林的脸颊上。

    一道红色的血印子。

    格林不恼,只是开心的爬过来,乖巧的守在玛丽安身边。

    “你要告诉我什么。”玛丽安问。

    “我从前喜欢你,我是说前一世的你,当你还是玛丽皇后的时候,在你没有成为我父亲的妻子之前,我就爱你,那时我太傲慢了,觉得你不过是个乡下长大的蠢女人,除了漂亮一无所有。我,一面看不起你,一面心动,渴望着你的爱。”

    格林说道,他将自己的脸贴在地板上。像是在神明面前俯首称臣。

    玛丽安抽到他的背上。

    飞扬的藤鞭在空气起舞。

    格林将衣服脱掉,只留着一件白色的衬衣。

    玛丽安回手又是一下,这次,皮开肉绽,尖刺上带着血。

    除了血,格林背后的魔法反噬带来的恶心的脓包也被刺破,他忍不住,小声的叫了一声。那是小猫的叫声,软软的,又小心翼翼的。

    “你为什么不去抢回来。”玛丽安说,她平静的看着格林,这时的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兴许是灵魂的发问。

    “我厌恶你,其实是在厌恶我自己的欲望,你当时肆无忌惮的挥霍着青春和财富时,我感到厌恶,生理上的憎恶,这只是因为,我不能。我厌恶你像我肮脏的欲望。我怕我得到你之后,我会厌弃我自己,我满足不了你,我父亲当时动了念头,他要拥立他的私生子而不是我。我会失去我的地位,同时我也正在失去你。毁灭你,多好呀,我的贪婪和我的荣誉都不会消失。因为我最想要的已经不在了。”

    “你是个蠢货,最低贱的东西,像是一滩烂肉,你只是渴求而不去争取,你惧怕什么。你的父亲还是你的尊严。”

    “我需要宫廷中的赞美之声,那是人间最美妙的乐章,我需要我的地位稳固,我不能失去我的身份,我恐惧面对真实的我,我胆小,喜欢嫉妒,没有目标,懒惰,除了一副好皮囊和与生俱来的天赋我一无所有,甚至连每天给我收拾房间的那位哑仆都不如。”格林抬起头,看着玛丽安。

    玛丽安从一个男人脸上看到了娇媚。原本这词就应该送个男人。讨好人的狗就是招人喜欢。

    “你可真矛盾。”玛丽安冷笑一声,她用鞋尖对着格林的下巴。然后她换了个角度,踩在格林手上。

    “矛盾,我就是矛盾的,玛丽安,我爱着你之前的样子,爱着我们相似的那部分,爱着我们共同的愤怒。他们都向往大贵族的生活,渴望我们的身份,那些投机者不明白,我在宫廷中的困难,虎视眈眈的野心家希望我死。你在伟大的祭司家族的地位,你被当作女宠,被成一件工具,其实你很聪明,很坚强。我们是被迫演出,你却带着一丝真心。”

    玛丽安勾着手指,让格林靠近一点。

    “我爱你,从来都是,我爱你,所以我恐惧你去爱上别人,我选择羞辱你是因为你比我勇敢。你伤害我是为了救我,我却来害你,责难你,你生病了我感到开心,觉得是报复,可我从来没有想过你的处境,我爱你却出来没有真的爱过你。而你的确爱过我。”

    格林抱着玛丽安的腿。

    玛丽安用带着尖刺的藤曼,宛如荆棘的鞭子。套在格林的脖子上。

    “我的格林,你长大了,你忘掉过去的恐惧吧。”她说。“我原谅你了。是她说的,我的灵魂。”

    格林呆呆的望着玛丽安。

    良久才终于哭出了声。

    他的哭声甚至惊动了约翰尼。

    “又开始犯神经病了。”约翰尼捂着耳朵。

    等格林这股疯劲过去。

    “你哭什么,真是的。”玛丽安捏着格林的脸,她做出不耐烦的样子,看着她那梨花带雨的小情人。

    “我都不知道怎么开口,说不出来的难受,是我的错。”他说。

    “你的确是做错了很多事。”玛丽安站在他面前,挺直了身子,她居高临下的睇一眼。

    “说说看你的罪行。”玛丽安道。

    格林抱着她的腿,像个撒娇的孩子一样用哭哭啼啼的语气开始自述。

    玛丽安耐着性子的听他讲述那些陈词滥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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