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逼迫追赶的憋屈,战战兢兢的恐惧,鬼门关走过一遭的郁结和暗恨,仿佛都随着这一次次出拳和击打被发泄掉了。

    如堵塞的沟渠终于找到一个疏通的口子,虞白只觉得心中前所未有的轻快敞亮,高亢的情绪好似那奔涌不息的血液一样,流遍她的全身,带来酥麻和治愈。

    她呼出口浊气,在听见胸腔处最后一根肋骨的灵体也被修复完后,一翻身便从地上爬起了。

    虞白看向正朝她走来的英如:“怪不得你要千方百计地与我一同上台,这感觉当真是不错。”

    在旁观者看来,每一次她看似被毫无还手之力的击飞,实际上虞白都从中得到了巨大的好处。

    就像攒能量条一样,只要虞白能再次爬起来,她能还击给猪王的力量就是她上一次的两倍。

    而只要她能击打出去的能量越多,她就越能从猪王身上削下更多的能量来反馈自身。

    这种肉眼可见的激励简直让人上瘾。

    更何况虞白对山神的估计没有错,这再怎么样也是为了女祭所做的准备,山神是不可能放任女君在这擂台上真的受伤死亡的,所以她才会因此得到了全程的偏心和保护。

    也就是说,这样制兽衣的擂台战,本质上其实是山神用来给女君们锤炼自身灵体的慷慨馈赠罢了。

    没有风险,尽是好处,这怎能不令人心驰神往呢?

    虞白踏出擂台,只感到心神一震,随后那种独属于肉身的沉浊感就回来了。

    一切发生的毫无痕迹、悄无声息,若不是她有心留意,怕是根本不能察觉。

    虽说对这玄学世界了解不多,但猜测灵体应该是跟灵魂类似的东西,而能做到像这样说提出就提出、说放回就放回的从容自如,足见这山神的实力当真是不可小觑。

    心中的忌惮和敬佩又上升了一个高度,虞白回头往擂台上那些还在对战的女君们瞥去一眼,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她还在思考,没想到却让一旁的英如忍不住惴惴了,这大高个的魁梧女君凑上前小心道:“怎么了小黑如?我方才可真的没有与你多抢,我都是在你倒下后才冲上去的,你若是不高兴,我以后便不与你分这猪王了……”

    说着,她意犹未尽又满是可惜地咂咂嘴:“总归这是你的兽香召来的猪王,合该是你自己一人享用才是…唉要不是我的兽衣早已经制好,我也该邀你去尝尝我的野猪才是,虽说不比你的猪王,但也算是个猪将军了,我当初可足足打了三天才把它杀死呢……”

    “三天?”

    虞白一愣,转眸看去。

    英如对上她的视线,不明所以地点点头道:“是啊,可费我老大劲了。”

    虞白闻言皱起眉头:“但不是还有两天就女祭了吗?你那猪将军都要打三天,我这猪王得打到何年何月去?那我还怎么参加祭礼啊?”

    她一个问题接一个,给英如问懵了片刻,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干巴巴道:“不啊,这兽衣不是用作祭礼的。”

    虞白:“嗯?”

    “你不知道吗?女君们参加祭礼的兽衣都是从自己的前辈先人那承袭而来的,更多的是一种象征意义。而这件兽衣才是山神真正赐予我们的礼物,只有这种由自己亲手制作出来的兽衣,才能在以后与野猪的对战中派上用场,给我们保护,越强大的兽衣,能带来的山神助力就越多,所以我才这么羡慕你啊黑如妹子……”

    虞白闻言呆了呆,露出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行吧,又是那什么见鬼的传承记忆。

    “哦我前阵子脑袋磕到桌上,头疼给忘记了……”

    很不走心地编了个谎,没想到英如立马就相信了,表情甚至变得有些怜爱:“这样啊,难怪,我说你怎么有时候感觉傻傻的。”

    虞白:“……”默了默,既然如此,她也就又继续问道:“那你怎么不早些叫我来制兽衣呢?之前几天我空等着你来找我,你却是不来。”

    英如啊了声:“我也想啊,可我正忙嘛,而且你又不是猎官。”

    说完,她一拍脑袋,主动给磕坏脑子的虞白解释道:“是这样的,猎官因在屠宰场里有驯养照顾野猪的功劳,所以山神不仅奖励我们可以多得一件猪兵兽衣,还有提前半月就可先制兽衣的方便,毕竟嘛,到时那么多女君一来,大家都要制兽衣,全部挤在一处,就没有人给引导了。”

    虞白闻言,也只好点头:“好吧。”

    “不过,什么叫猪兵?”

    她敏锐地又揪住了一个陌生字眼问道,刚才对着擂台发愣也是这个原因,上手跟猪王打过后,她才更能看清楚此时擂台上的野猪们实力的确各有参差。

    最强的自然是她的猪王,而其次,还有好几等实力逐层递减的,仔细看去能分出规律,这才让虞白不禁动了心思。

    英如答道:“可用来制兽衣的野猪统共分五等,你那猪王是第一等,依次下来,便是猪将、猪兵、猪士,和最普通的没有灵性的野猪,其实这些说法是没有定论的,只是大家叫着叫着成习惯了而已。 ”

    虞白:“……哦,这样啊。”

    见她摸着下巴琢磨着什么的模样,英如也不再多出声打扰,刚好又带人走到了女君们在祭礼时所住的吊脚楼群,便道:“这制兽衣是万万急不来的,更别说你那不要命的凶猛打法,很是伤精神。”

    她给虞白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吊脚楼道:“总之小黑如你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吧,若要再战猪王,也至少得明日之后才好。”

    虞白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我住那里吗?”

    英如耸耸肩:“都行,女君在自个家哪有什么限制呢?不过是我觉得那座楼背靠树荫比较凉爽罢了,你要想去住其他楼,自己去换就是,啊如果有女君占着地不让,你邀她去擂台决斗一场也是允许的。”

    虞白抽了抽嘴角,觉得这民风当真是彪悍:“……呃,没事,就住那吧。”

    英如便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转身回去引导其她的女君了。

    剩虞白独自一人,她仰首追寻着日光往上看去,只见面前栋栋高楼在槐林间错落有致地分布,每户二楼的阳台都串着槐花帘子,同时象征着力量的野猪獠牙也被当作饰品悬挂于横梁上,风吹过,撞击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响……

    满满自然而惬意的生活气息,面对着这仅供女君们居住的全女之地,虞白竟从中难得的感受到了放松,而不再是置身于村中那种挥之不去的紧绷而暴戾的怪异感。

    “哟!小黑如,你也来啦!”

    听见唤声,正发呆的虞白便顺着转眼看去,见是一个熟悉面孔:“常如,你住这?”

    那大半个身子都从窗口探出来的女君正是争夺赛时被她忽悠过的其中之一,她笑着冲虞白招手:“没呢,大家伙在这打牌,我过来凑热闹,你也上来啊!”

    虞白想了想,寻思着自己也没什么事,便点头应了:“好,从哪上?”

    “那,那有个楼梯。”

    虞白便绕到后屋处那楼梯拾阶而上,这里的楼底下是不养猪的,反而还会种一些茹草,是以清香阵阵,煞是好闻。

    走到一半,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男奴弓腰的身影,他手中端着果盘,后退一步恭谨跪下,等着虞白走过去后才站起身来。

    “他来干嘛的?”

    虞白好奇地朝那男奴抬了抬下巴,常如喔一声:“送点心和水的,怎么?看上了,不过今晚还不行,明天晚上吧,问问他的妻主愿不愿意跟你换…哈哈哈不过你是得了女嗣的大功臣,想来应该是不会拒绝的……”

    虞白一头黑线:“没有这个意思,我看上去有这么□□熏心吗?”

    常如大笑起来:“抱歉抱歉,是姐姐我心脏啊哈哈,进来吧,你玩什么?”

    “有什么玩的?”

    “喏,你看看吧……哎哟麻如真是,又输了,手气这么背就别打了嘛,她待会又得嗷嗷叫了。”

    虞白往常如指的方向看去,便见到了那将身上挎包都输精光,此时正满脸懊恼地拍大腿嗳声的麻如:“……”

    这家伙,还记得自己是一个主持吗?

    “该死,我这獠牙串可不能再给你,先欠着好不?等晚上琴如来了就会给我赢回来的,欠着先欠着吧……”

    没架子的主持露出个嬉皮赖脸的笑,双手合十冲对面的女君耍赖,惹得那女君翻了个白眼无奈道:“就会叫琴如主持来给你收拾烂摊子……”

    “嘿嘿,谁让她手气好呢!”

    “酒——上点酒来,那男奴去哪了……呀!小黑如!你也来了!”

    麻如终于注意到了刚进门的虞白,顿时热情地冲她连连招手:“坐这坐这。”

    说着,将身边那些瓜果残皮和茶杯酒盏往后边一推:“好了,清干净了。”

    虞白:“……”有种要同流合污的感觉。

    扶了扶额,虞白走过去正要坐下时,肩上突然被拍了下:“给你,垫子。”

    柒如丢下手中蒲草垫,温和清婉的面容不带一丝表情,更没有显出什么要重修旧好的亲热来,她似乎只是顺手作为,说完后就转身走了:“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玩吧。”

    屋内的几个人客套地挽留几句,便也随她去了。

    虞白望着她的背影默了半饷,身旁的麻如凑过来贱兮兮道:“啊哈别管她,她刚刚可赢了不少,现在跑才是聪明呢,不然待会叫我全赢走可哭都没处哭了……”

    “哈哈哈哈麻如你就惯会说大话,柒如牌技可比你好多了!”

    “这是黑如吧,久闻不如一见,看着果然颇有大女子的风范,不愧能成为福女。”

    “你会打牌么?要不要先看我们玩一轮?”

    虞白收回视线,扫视一周,目光落到面前的散牌上。

    这是处不大的小屋,中间铺了张圆形毛毯,众女君席地而坐,姿势散漫而豪放,身边摆着些送来的瓜果美酒,手里攥着一些红色的圆珠子。

    虞白指了指:“这是什么?”

    坐她对面的女君看了眼,笑道:“这是茹珠,你打多了野猪就有的,我们拿来当赌注,这不,麻如的都给我们赢过来了哈哈哈。”

    麻如一听这话瞪起了眼:“什么叫都,我还剩一些的好吧,你赢了我那么多,赶紧的分一点出来给小黑如,她新来的都没有茹珠玩,这不是欺负人吗!”

    那女君唤苇如,她一边弯腰拨了一半的红色茹珠过来,一边没好气道:“别拿小黑如当幌子,我还不知道你吗?就是手痒想借着小黑如的名头给自己翻盘吧!”

    麻如被口水呛了一嗓子,忙脸红脖子粗的反驳道:“我没有!我才不是这样的人!”

    说着一推虞白,急道:“快快快,把那些茹珠都收过来,我们…咳……不是,你赶紧杀她们个片甲不留,好好搓搓她们的锐气。”

    虞白依言将那有点水晶质感的红色茹珠拢过来,慢吞吞道:“怎么玩呢?”

    “喏,这样,你看这些牌……”

    她一问,周围的女君们顿时就很热情地你一言我一语解释了起来,虞白抓着手里那茹草打烂压扁晒干后做成的牌,垂眸细看,牌面大概是用法术绘制了些图案上去,有野猪嘶吼的、女君干活的、还有野猪与女君同居一张牌面上打斗的……

    她听着解说,很快就学会了玩法,这大致有些类似于现代的斗地主,只是细微处会有些不同罢了。

    虞白轻飘飘扔出最后一张牌,对着苇如不好意思地笑了:“承蒙姐姐让我,这些是方才你借我的茹珠,算上利息……”

    她欲要将大半赢来的茹珠给苇如送回去,哪想苇如摆摆手,不在意地道:“不用不用,是你自己牌技好赢来的茹珠,哪有再这样送我的道理。”

    苇如说完,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你全赢了也正好,算算时间,女宴也要开始了,我得赶紧去盯着那些个贱奴好好准备呢。”

    虞白眨眨眼:“女宴?”

章节目录

巫鬼横行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聊破小说网只为原作者看鲸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看鲸并收藏巫鬼横行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