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据宫廷史官记载:某某年某月,贵妃娘娘自食忘忧草后一扫愁容,常喜笑颜开。帝见之,喜愈,圣宠不衰,封之为后。

    某某年某月,皇后娘娘喜得女,与左臂处有红痣一点,帝闻之,即封公主之位,一时风光无限。

    可又有谁知,风光无限的背后藏着的是无比黑暗的人心,皇后生产当日,恰逢另一个不受宠的落难嫔妃生产,巧的是,两人生的同为女儿。

    于是,在漏雨透风、荒草丛生的深宫的嫔妃心下一横,亲手烫伤了自己女儿的右臂,又用毕生积蓄买通了看守公主的奶娘,上演了一场狸猫换太子。

    最后又设计被人发现,以烫伤公主为罪名,连同刚出生的“女儿”打入冷宫。

    于是素素就成长于吃不饱、穿不暖,又常受母亲挨打的冷宫,她没有玩伴,被她母亲囚禁在一间小小的房间里,还经常没有理由的毒打她,于是她身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痕,直至十岁也长得像个七八岁的小瘦猴。

    御膳房的嬷嬷们看不过去,说了女人几次,她便更加过分,把素素锁进屋子一天任由她哑着嗓子哭,都不给他吃的。

    素素很是不懂,为什么以前会哄着她睡觉,给她唱童谣的母亲变了样。她已记不清自己是多少次半夜惊醒,看到披头散发的母亲红着眼、掐着她的脖子,手上冒着寒光的簪子,一点一点地靠近她的脸,发了疯地吼叫:“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爱的女人是你!”

    终于,在某次女人将素素绑住手脚扔进井里后,被路过的嬷嬷看到,救下了浑身湿透脸色青紫的素素。

    此后素素便在御膳房的小屋子安了家,也结识了初入宫中的小宫女雪儿。

    其实素素也偷跑去冷宫看过那女人几眼,却只见她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别了仅有的簪子,穿着最体面的衣服,朝着门口的方向一日又一日地望着,脸上厚厚的粉脂也遮不住她日复一日的消瘦。

    素素每隔几天都会给她送去一些点心,直至有一天,女人不再出现在冷宫门口,素素连忙冲进里屋,却看到里屋里女人的东西都消失不见。素素哭着找了好久,才在放着锁过她屋子的钥匙盒里翻出一张揭开谜底的纸。

    不知道为什么,看完那几行字的素素并没有什么冲动迎接富贵,反而,她在看了一眼结了痂的右手臂上淡淡的红痣,笑着把那张破纸扔进了烤红薯的火堆里。

    “哎,你往火里放什么呢?”雪儿捧着一只热气腾腾的大红薯,呼着气问她。

    “没什么,小太监给的情书罢了...”

    “什么?就你这样会有小太监看上你!”雪儿的声音突然拔高了八度,然后又神秘兮兮地靠近,“怎么?你不喜欢他,还把情书丢火里?”

    “嗯...以前挺讨厌的,现在不讨厌了。”

    “那为什么...”“因为她死了。”素素吐出最后一句话。

    木柴在火里发出啪啦的开裂声,跳动的火光映着两个少女的脸,一时间,两人皆沉默无言。

    “对了雪儿,我不想待在宫里了,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你不知道...”“我知道外面很危险,我也知道我可能回不来了,但我还是想去看看,谁甘心一辈子锁在这宫里呢?”素素啃完最后一口红薯,仰头躺在草垛子上,“说不准外面的月亮比宫里的更圆呢?”她伸出五指,仿佛想要抓住天上那一轮高悬的圆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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