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我依然爱你
赚钱和花钱是两码事。有人赚钱是为了花钱、满足欲望，有人把满足欲望包装成实现梦想、野心，但也有人单纯地只是喜欢赚钱。
林雪烛不敢夸下海口说自己纯粹，但她逐渐体悟到什么是“赚钱”。赚钱是一种艺术，而非价值证明。
以往她浅薄狭隘，认为只有fi 才算 art，如今娱乐圈沉浮四年，她没有忘记她的 fi, 却也承认，赚钱并不低劣，相反很真诚。很多人无法真诚地做艺术，但很多人都可以真诚地赚钱。
她自认为是其中之一。
顾君衍去书房接电话，与Ella 沟通公司内部的事情。林雪烛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也给顾君衍端过去一杯，他抬头朝她微笑，用口型说 thank you。她忽然觉得踏实。他有他的事业，同时他在尽全力帮她——当然，她完全可以独门独户或者另找合作对象，可是，这个人偏偏得是他顾君衍。
她又开始思考爱。
她在他身上看到了爱的证明。
贝贝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她还住在原来的地方。最近林雪烛行程没有很紧密，没让贝贝跟着，再加上她有了更加专业的团队配备，需要时间磨合。
“喝水吗，还是红酒？”
贝贝心下一惊。这时招待客人的方式，不是招待员工的方式。
不过她早就有了些心理准备。合约到期，林雪烛自然看不上陆以宸的一亩三分地，而贝贝的人事合同签在陆以宸公司，陆以宸才是她的老板。
“水就好了，谢谢雪烛姐。”
林雪烛接两杯水放在茶几上，开门见山说道：
“合约到期之后，我会成立工作室。由专门的团队帮我打理一切，比从前在陆氏更专业，自由度更高。之前在陆氏，团队反应速度太慢，舆情监测的第三方水平不高，很多事情我是被推着走的，形象维护没有达到我的心理预期。如果陆以宸问起你，你可以原封不动地这么回答他。”
贝贝低头喝一口水。“我明白了。”
“你有什么打算？” 林雪烛话锋一转。
贝贝懵了。有什么打算？她好像没什么打算。大学毕业进陆氏，被安排在林雪烛身边，一路陪林雪烛到籍籍无名到名声赫赫，她没想那么多。
“你愿意加入我的团队吗？”
贝贝闻言，抬起头，锁定林雪烛的眼睛。这么多年来，她们有过开诚布公掏心掏肺的时刻，林雪烛曾经因为在剧组遭人辱骂落泪，她们互相鼓励，总有一天会熬出头。
但没有过像今天这么直白地谈利益关系。
贝贝只需要两秒钟就思考好了这个问题。
“愿意。”
她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谁都不喜欢自己身边安插一个探子，但她也必须说清楚她的位置：
“以往陆总照顾我不少，并且我是他手底下的员工，他说一不二，我不敢拒绝。过段时间，我会发起离职交接程序，但是竞业条款……”
“这个我会跟他说。他不会为难你。”
贝贝想了想，接着说：“我并不是事事都禀报陆以宸。最近您的，额，老相识，回国了，陆总从一开始就很上心，要求我密切关注你的动向。”
林雪烛笑了笑，“幼稚，愚蠢。”
这是她给陆以宸的判词。
她在陆以宸手下工作这么多年，他捧红她，她为他挣钱，天知道顾君衍多么眼馋这个机会，她当年临回国前他翻来覆去睡她，一想到她即将去陆以宸身边就咬牙切齿，连她都以为她会被陆以宸攻克；结果，是她期待过高。
四年时间，那么多机会，陆以宸竟然让这四年平白无故的溜走。林雪烛都替他感到可惜。
林雪烛喝口水，确认道：“你想好了？”
“想好了。”
“今后不准跟任何人汇报我的动向。你是我的贴身助理，我的所有行程都靠你安排，我信任你，你也要信任我，哪怕是——” 林雪烛压低声音，“哪怕顾君衍问到我，没有我的首肯，你一个字都不准说。”
“我明白的。”
这牵扯到职业道德问题，她当然知道。这一行人心叵测，上一秒爱你，下一秒恨你，外面是人，里面是狗。
“贝贝，我们以后依旧是并肩作战。”
贝贝点头。
“我明白的。”
顾君衍还在书房开会，没有关门，但说话音量控制得很低。林雪烛站在门外看一眼，望见屏幕上几张人脸，闪到一边，在客厅看书读剧本。
顾君衍结束时已经是半夜十二点，林雪烛脸上敷着面膜看小说，顾君衍凑过去看。
“Stranger？局外人？”
“嗯。”
“你不是读过吗？” 顾君衍记得在美国时他们还为这本书吵过几句嘴。
“法文版看不懂，我看一章英文再看一章法文，熟悉语感。”
“哦。”
顾君衍亲亲她的额顶。他对法语了解很有限，去蒙特利尔出差还得高薪配一个本地翻译。
“怎么开始学法语？”
“之前上学偷懒，没学好，现在后悔了。以后我去戛纳溜达，会法语岂不是方便很多？”
顾君衍心想也是，学一门语言就是多踏进一个世界，以后她甚至可以去法国拍戏。
他想起特吕弗《婚姻生活》里那个从东京到巴黎发展的日本模特，又很快把这个想法摁下去。上个世纪白种人看待黄种人的眼光总是掺杂着异域的想象，类同男性凝视。不过现在情况有所提升。
“你为何不自己拍一个电影？短片也好。” 他提议。
“你是说试试戛纳？”
“嗯。”
“说得和去趟商场一样简单。” 林雪烛笑，“但我确实有想过，只是没时间策划。等我空下来。”
顾君衍去洗澡，洗到半中间才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家，而是林雪烛家。想过夜还得征求一下意见，外加一千万支票。
他关掉淋浴头，打算出去问一下，又打开。真不同意过夜的话，也得让他把澡洗完。还好洗澡不收费。
洗完澡，去征求意见，如果不同意，再让司机送他回去？
他不愿意当这么大牌的上司。所以他打算祈求林雪烛让他留下。
这些年，好像还真没这么卑微过。
“卑微”这个词突然冒出来，吓他一跳。
用情绪去思考，这对他而言确实“卑微”。他在林雪烛之前和之后也有过女人，从未思考过自己行为是否越界。
然而用逻辑去思考，这不是卑微，这是应该有的尊重。
顾君衍腰间围了一条浴巾出来，恰逢林雪烛洗掉脸上的蓝色面膜。她一见他的上身，眼睛发直，手指摸上他的腹肌。
“这么忙，还有空练？”
顾君衍心里稳了八分。
“今晚我能留下吗？”
“可以啊。”
林雪烛没想过还要赶他走的问题，但被他这么一提，她立刻摆谱：
“睡其他房。”
顾君衍没有争论，却又听见她说：
“想抱着我睡觉吗？”
顾君衍点头。
林雪烛笑眯眯地看着他，搓了搓手指。
顾君衍了然，伸手环住她的腰，闻她颈肩的气味。
“先睡觉，明早给你支票。”
取悦林雪烛的金钱对他而言只是一串数字。金钱在他的爱情里是最便宜的东西，却是她最看重的东西。他们正好匹配。
林雪烛得逞，很开心，双腿环着他的腰，如同一只树袋熊。他把她放在床上，两个人亲了一阵，各怀心事。
顾君衍在思考他们的关系处在一个什么地位？肯定不是男女朋友——这目前还只是奢想。炮友？似乎没那么简单。
林雪烛则在想公司合同要签得仔细明白，不能让顾君衍认为她和工作室都是他的赚钱工具，这是“林雪烛工作室”，归根结底，一切都应服务于她。
“雪烛。”
“嗯？”
“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
林雪烛想到没想：“合作伙伴。”
顾君衍不答话。
林雪烛笑笑，伸出手，捏他的脸颊，却他反手钳制住。她的眼神暗了下去，多几分防备。
他让她想到回国前的那个不愉快的夜晚。
“我应该感到庆幸，对吗？” 他放松手指力气。
林雪烛缓慢点头。
他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放开她的手腕，仰躺半晌，说：
“我很后悔。”
“我后悔之前那么对你。也后悔你家里出事你决定回国的时候，没有留住你。”
“你留不住我。” 林雪烛淡淡地说。“陆氏娱乐是我当时最好的选择。你们家族没有涉及娱乐这一部分，并且你们几乎不在国内做生意。但他们很懂这一行，陆以宸还是我的旧相识。”
“他喜欢你。”
“嗯。”
喜欢在林雪烛这里不值一提。
但她没有对顾君衍这么说。
“你除了想要钱，还想要什么？”
林雪烛想了想。
“好像没有了。只有钱。非要说的话，就是合作伙伴的信任。但没有信任也就没有钱……所以一切都包含在钱里头了。你也是。”
顾君衍愣了愣，脑袋宕机两秒，把这句话转译、捋顺。
“你的意思是，你也想要我。”
林雪烛微笑，点头。
顾君衍忽然凑过来吻她。她缓慢接受这个吻，不疾不徐，但并不热情。
“你知道的，很多事情改变了，我不是四年前那个年轻天真的我。” 她说。
“我知道。但我依然爱你。”
“我会让你重新爱上我的。” 他说。
赚钱和花钱是两码事。有人赚钱是为了花钱、满足欲望，有人把满足欲望包装成实现梦想、野心，但也有人单纯地只是喜欢赚钱。
林雪烛不敢夸下海口说自己纯粹，但她逐渐体悟到什么是“赚钱”。赚钱是一种艺术，而非价值证明。
以往她浅薄狭隘，认为只有fi 才算 art，如今娱乐圈沉浮四年，她没有忘记她的 fi, 却也承认，赚钱并不低劣，相反很真诚。很多人无法真诚地做艺术，但很多人都可以真诚地赚钱。
她自认为是其中之一。
顾君衍去书房接电话，与Ella 沟通公司内部的事情。林雪烛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也给顾君衍端过去一杯，他抬头朝她微笑，用口型说 thank you。她忽然觉得踏实。他有他的事业，同时他在尽全力帮她——当然，她完全可以独门独户或者另找合作对象，可是，这个人偏偏得是他顾君衍。
她又开始思考爱。
她在他身上看到了爱的证明。
贝贝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她还住在原来的地方。最近林雪烛行程没有很紧密，没让贝贝跟着，再加上她有了更加专业的团队配备，需要时间磨合。
“喝水吗，还是红酒？”
贝贝心下一惊。这时招待客人的方式，不是招待员工的方式。
不过她早就有了些心理准备。合约到期，林雪烛自然看不上陆以宸的一亩三分地，而贝贝的人事合同签在陆以宸公司，陆以宸才是她的老板。
“水就好了，谢谢雪烛姐。”
林雪烛接两杯水放在茶几上，开门见山说道：
“合约到期之后，我会成立工作室。由专门的团队帮我打理一切，比从前在陆氏更专业，自由度更高。之前在陆氏，团队反应速度太慢，舆情监测的第三方水平不高，很多事情我是被推着走的，形象维护没有达到我的心理预期。如果陆以宸问起你，你可以原封不动地这么回答他。”
贝贝低头喝一口水。“我明白了。”
“你有什么打算？” 林雪烛话锋一转。
贝贝懵了。有什么打算？她好像没什么打算。大学毕业进陆氏，被安排在林雪烛身边，一路陪林雪烛到籍籍无名到名声赫赫，她没想那么多。
“你愿意加入我的团队吗？”
贝贝闻言，抬起头，锁定林雪烛的眼睛。这么多年来，她们有过开诚布公掏心掏肺的时刻，林雪烛曾经因为在剧组遭人辱骂落泪，她们互相鼓励，总有一天会熬出头。
但没有过像今天这么直白地谈利益关系。
贝贝只需要两秒钟就思考好了这个问题。
“愿意。”
她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谁都不喜欢自己身边安插一个探子，但她也必须说清楚她的位置：
“以往陆总照顾我不少，并且我是他手底下的员工，他说一不二，我不敢拒绝。过段时间，我会发起离职交接程序，但是竞业条款……”
“这个我会跟他说。他不会为难你。”
贝贝想了想，接着说：“我并不是事事都禀报陆以宸。最近您的，额，老相识，回国了，陆总从一开始就很上心，要求我密切关注你的动向。”
林雪烛笑了笑，“幼稚，愚蠢。”
这是她给陆以宸的判词。
她在陆以宸手下工作这么多年，他捧红她，她为他挣钱，天知道顾君衍多么眼馋这个机会，她当年临回国前他翻来覆去睡她，一想到她即将去陆以宸身边就咬牙切齿，连她都以为她会被陆以宸攻克；结果，是她期待过高。
四年时间，那么多机会，陆以宸竟然让这四年平白无故的溜走。林雪烛都替他感到可惜。
林雪烛喝口水，确认道：“你想好了？”
“想好了。”
“今后不准跟任何人汇报我的动向。你是我的贴身助理，我的所有行程都靠你安排，我信任你，你也要信任我，哪怕是——” 林雪烛压低声音，“哪怕顾君衍问到我，没有我的首肯，你一个字都不准说。”
“我明白的。”
这牵扯到职业道德问题，她当然知道。这一行人心叵测，上一秒爱你，下一秒恨你，外面是人，里面是狗。
“贝贝，我们以后依旧是并肩作战。”
贝贝点头。
“我明白的。”
顾君衍还在书房开会，没有关门，但说话音量控制得很低。林雪烛站在门外看一眼，望见屏幕上几张人脸，闪到一边，在客厅看书读剧本。
顾君衍结束时已经是半夜十二点，林雪烛脸上敷着面膜看小说，顾君衍凑过去看。
“Stranger？局外人？”
“嗯。”
“你不是读过吗？” 顾君衍记得在美国时他们还为这本书吵过几句嘴。
“法文版看不懂，我看一章英文再看一章法文，熟悉语感。”
“哦。”
顾君衍亲亲她的额顶。他对法语了解很有限，去蒙特利尔出差还得高薪配一个本地翻译。
“怎么开始学法语？”
“之前上学偷懒，没学好，现在后悔了。以后我去戛纳溜达，会法语岂不是方便很多？”
顾君衍心想也是，学一门语言就是多踏进一个世界，以后她甚至可以去法国拍戏。
他想起特吕弗《婚姻生活》里那个从东京到巴黎发展的日本模特，又很快把这个想法摁下去。上个世纪白种人看待黄种人的眼光总是掺杂着异域的想象，类同男性凝视。不过现在情况有所提升。
“你为何不自己拍一个电影？短片也好。” 他提议。
“你是说试试戛纳？”
“嗯。”
“说得和去趟商场一样简单。” 林雪烛笑，“但我确实有想过，只是没时间策划。等我空下来。”
顾君衍去洗澡，洗到半中间才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家，而是林雪烛家。想过夜还得征求一下意见，外加一千万支票。
他关掉淋浴头，打算出去问一下，又打开。真不同意过夜的话，也得让他把澡洗完。还好洗澡不收费。
洗完澡，去征求意见，如果不同意，再让司机送他回去？
他不愿意当这么大牌的上司。所以他打算祈求林雪烛让他留下。
这些年，好像还真没这么卑微过。
“卑微”这个词突然冒出来，吓他一跳。
用情绪去思考，这对他而言确实“卑微”。他在林雪烛之前和之后也有过女人，从未思考过自己行为是否越界。
然而用逻辑去思考，这不是卑微，这是应该有的尊重。
顾君衍腰间围了一条浴巾出来，恰逢林雪烛洗掉脸上的蓝色面膜。她一见他的上身，眼睛发直，手指摸上他的腹肌。
“这么忙，还有空练？”
顾君衍心里稳了八分。
“今晚我能留下吗？”
“可以啊。”
林雪烛没想过还要赶他走的问题，但被他这么一提，她立刻摆谱：
“睡其他房。”
顾君衍没有争论，却又听见她说：
“想抱着我睡觉吗？”
顾君衍点头。
林雪烛笑眯眯地看着他，搓了搓手指。
顾君衍了然，伸手环住她的腰，闻她颈肩的气味。
“先睡觉，明早给你支票。”
取悦林雪烛的金钱对他而言只是一串数字。金钱在他的爱情里是最便宜的东西，却是她最看重的东西。他们正好匹配。
林雪烛得逞，很开心，双腿环着他的腰，如同一只树袋熊。他把她放在床上，两个人亲了一阵，各怀心事。
顾君衍在思考他们的关系处在一个什么地位？肯定不是男女朋友——这目前还只是奢想。炮友？似乎没那么简单。
林雪烛则在想公司合同要签得仔细明白，不能让顾君衍认为她和工作室都是他的赚钱工具，这是“林雪烛工作室”，归根结底，一切都应服务于她。
“雪烛。”
“嗯？”
“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
林雪烛想到没想：“合作伙伴。”
顾君衍不答话。
林雪烛笑笑，伸出手，捏他的脸颊，却他反手钳制住。她的眼神暗了下去，多几分防备。
他让她想到回国前的那个不愉快的夜晚。
“我应该感到庆幸，对吗？” 他放松手指力气。
林雪烛缓慢点头。
他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放开她的手腕，仰躺半晌，说：
“我很后悔。”
“我后悔之前那么对你。也后悔你家里出事你决定回国的时候，没有留住你。”
“你留不住我。” 林雪烛淡淡地说。“陆氏娱乐是我当时最好的选择。你们家族没有涉及娱乐这一部分，并且你们几乎不在国内做生意。但他们很懂这一行，陆以宸还是我的旧相识。”
“他喜欢你。”
“嗯。”
喜欢在林雪烛这里不值一提。
但她没有对顾君衍这么说。
“你除了想要钱，还想要什么？”
林雪烛想了想。
“好像没有了。只有钱。非要说的话，就是合作伙伴的信任。但没有信任也就没有钱……所以一切都包含在钱里头了。你也是。”
顾君衍愣了愣，脑袋宕机两秒，把这句话转译、捋顺。
“你的意思是，你也想要我。”
林雪烛微笑，点头。
顾君衍忽然凑过来吻她。她缓慢接受这个吻，不疾不徐，但并不热情。
“你知道的，很多事情改变了，我不是四年前那个年轻天真的我。” 她说。
“我知道。但我依然爱你。”
“我会让你重新爱上我的。”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