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暄起床的时候，天也才刚刚亮。
昨夜倒是睡得很好，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不会又释然了吧？
苏暄有点想笑，却也笑不出来。本是该在躺着的时候想想对策，结果给想睡着了，看来以后不好睡觉就可以这样。
推开房门，看到隔壁的房间也开着，再仔细看看，里面没人。
顾安再起得很早，但许麟攘起得这么早，苏暄还是第一次见。而且这也太粗心了吧，虽然务者靠谱，房客大多数也是靠谱的，但不能掩盖最后一个出门的人的粗心。
该不会他也被说得有些生气了，所以心绪发散？…那他早起…早起干嘛呢？出去走走，散散心？
苏暄猜不透他的心思，帮着拉上了门。
他们吃饭都是到玄云间吃的，毕竟这是许麟攘长期包下的一个房间。
刚刚下到二楼，苏暄就看到了走上来的顾安再，他手上还端着碗热气腾腾的面。
“早啊，你怎么去后厨端面啊？”苏暄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难道你也想做点帮工？”
“咳…”顾安再将头扭到一边，“是给你的。”
这是他自己做的，务者去问过后厨了，她不会做长寿面。鬼族确实没有这种东西，长寿面只流传在短生种中，也就是只有人族才会有生辰吃长寿面的传统。
不过顾安再不明白，长寿面的做法和普通的面一样，怎么就不会做了。但这样也好，他可以为她做一碗面。
苏暄惊讶地看着他：“给…给我？”
“嗯，走吧，到房间说。”顾安再用另一只手拉着她，走进了玄云间，“你的生辰就在今日。”
“今日是我的生辰？”听到解释的苏暄难免有些诧异，“你怎么会知道？”
“当然是我说的了！”许麟攘搓了搓手，哈着气，“今日是你十七岁的生辰。”
“十七…”苏暄低声重复了好几次这个数字，原来属于她的人生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
她抬眸看着青年：“所以你见过我的父母或者家人吗？”
在顾安再那么问的时候，许麟攘就知道苏暄肯定也会问相似的问题，他张口就说：“这我不能告诉你，等到你该知道的时候就会知道。”
只有苏暄知道自己忍着没有崩溃花了多少力气，她讨厌这种话，讨厌这种语气，讨厌不能由自己掌控的人生。
她只是捏紧了拳头，坐了下来。
好想吐，好想一拳打在许麟攘的脸上，让他再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她知道这一切并不是许麟攘想做的，要打也得是那个上官笙才对。
顾安再看出她情绪有异，连忙把面放在桌上，也坐下来牵起了她的手。
此刻她的手是冰冷的。
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能看了看许麟攘，做了做口型让他不要这样说。
许麟攘没打算这样说的，但那一刻，他只有这个选择。
“我没事…吃饭吧。”苏暄的头垂了好久，终于是抬了起来，对着顾安再勉强笑了笑。
顾安再的另一只手拍了拍她：“嗯，吃面吧，这是我给你做的长寿面…第一次做面，如果不好吃就不要吃了。”
“长寿面…？”苏暄有限的过去并没有听说过这种面，好在她知道长寿是什么意思，“谢谢你！我肯定会吃完的。”
苏暄说吃完就是要吃完，当初她自己烤到焦黑的鱼，不也是被她吃完了吗?况且这面也不算难吃。
“你吃不吃啊…算了，下次你生日，我给你做。”她的笑容自然了许多。
许麟攘的声音幽幽地响了起来：“长寿面分给别人吃，就是要把自己的生命分给别人。”
“…我不是没分吗？”苏暄小声道。她自己的生命估计也没多少了，万一让顾安再的生命由此减少了，那也太罪过了。
顾安再扒着自己的饭，心里不知为何有些闷闷的：“嗯，不分的好。”
是因为她不想把生命分给自己吗？这是人之常情啊，而且她认为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怎么会让别人来分享她的生命呢。
“顾安再，你这是怎么了？”苏暄在吃面的时候注意到他的神情也不对，再想想自己的话，该不会他…误会了吧？
认为自己不愿意分给他生命？
苏暄毕竟见证过他的过往，清楚他其实是个内心敏感的人。
“没怎么。”顾安再的语气还是好好的，他不会把这些东西太明显地表现在脸上。
不过苏暄现在很了解他，知道他这副样子底下是什么。
她擦了擦嘴，凑近道：“…我不分给你面，是不想把自己的命运负担给你。如果我的余生很漫长，我一定愿意和你共享它，但你也知道…我只是希望你能活着。”
“那你呢？你又愿意吃下我的长寿面吗？”顾安再抬起头看着她，“你又想要我看着你死吗？”
他那戴着青色琉璃片的眸中也依旧没有光亮。
苏暄得承认第一个问题问得太好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愿意呢，她不可能会想要顾安再损失一半的生命；说不愿意，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就生分了不少。
毕竟，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苏暄也是很想要顾安再与她共享的。
至于第二个问题，她就当没听见。
“咳…这只是澹洲的一个传闻，又不是真的，想吃就吃。”许麟攘终于又开口说话了，“而且你吃她一口，她吃你一口，这不等于没共享吗？”
顾安再盯着苏暄的脸，丝毫没有放松：“我知道，所以第二个问题呢？”
“顾安再…那不是还早吗？”知道自己避无可避，苏暄硬着头皮说道。
顾安再直接放下了筷子：“还早？你以为还有多少时间？”
少女说不出话来了，她只能向许麟攘求助，但青年只是轻轻摇着头，这个问题还得她自己来解决。
“…嗯…”苏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哎呀…说不定我们不会成功，要一起死呢。”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回答了。
“一起死…？”顾安再笑得很是难看，“你一点也不想活下来吗？”
苏暄将自己散落的头发撩起来：“…我想啊，可我没有选择。”
顾安再的手扶上她的肩膀：“你有选择，只要我们成功恢复人族之后，再杀了毁世，你就不用死了。”
“？你在说什么啊？”苏暄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也被上官笙控制了，“杀了毁世世界就没法重启，你想全世界一起死吗？”
“重启不是必须，你和毁世只是世界这个舞台上的可悲的演员！”顾安再激动地说着，“人族恢复之后世界也会趋于稳定，你们不重启也不是什么大事。”
苏暄忍住了想打他的冲动，她现在知道他确实没被控制，只是…想得太好了。
读《外世简说》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原天道必须在人族归位的重启后，才能真正的归来，世界也算是真的被拯救了。
但似乎，这个“真相”被限制了，苏暄说不出来。
既然说不出来，他不知道这个真相也好。
许麟攘知道，他应该不会乱说吧？
苏暄抬眼看了看青年，他已经裹在棉衣中似乎是睡着了。
“…这样吗？”苏暄装作思考的样子，“那之前的重启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不知道之前的重启是为了什么，但通过读史书，我大概能猜到这是因为当时的世界也到了崩溃的边缘。战争、天灾、纷斗都是催生幻生与毁世的‘雨水’，只要我们能够稳固这个世界，它就不会崩溃，你们也不必那样。”
这是顾安再唯一能找到的出路，她和他都活着的出路。
苏暄承认如果不知道真相的话，他的想法会很让她心动。
所以她也像是不知道的样子，瞪大了眼睛，张开了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
“嗯。”顾安再看着她，唇角扬了起来。
“但不能杀毁世噢。”苏暄甚至还考虑了不知真相的自己会说什么话。
顾安再的笑容灿烂：“那我们就躲着他。”
“好啊。”苏暄冲着他笑，将自己碗中的面挑了一些给他，“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能放心与你分享我的生命了。”
“好。”顾安再放下手，目光热烈地注视着她，“明年，你也要分享我的生命。”
他们说完这些后，许麟攘睁开了眼，似乎是睡醒了，慢悠悠地吃着自己的早饭。
摇了摇铃，让务者上来收拾桌子后，三人决定按照原计划在外面走一天，以庆祝苏暄的生日。
囚石城依旧在下雪。
许麟攘打了个哈欠，随口提了一句：“顾安再，你要送她什么礼物啊？”
“还有礼物啊？”苏暄这回是真的惊讶了，她以为那碗面就是少年送她的礼物。
毕竟当时她也只“送”了一道彩虹给他。
“…本来想晚上再给你的。”顾安再的脸上飞起一抹红，“希望你能喜欢。”
他从袖中拿出了弯月形耳饰。
左耳的耳饰，月亮的缺口是朝右的，顾安再特意重新把耳饰组装了一下，将它改为缺口朝左。
“这个和你的那个…是一对吗？”苏暄手指微微颤抖，不敢去触碰它。
“是啊。”顾安再的头发刚好能遮住他的左耳，苏暄什么也没看到。
“…谢谢，我…我会再赚钱…明年能送你更好的礼物。”
少女眼眸带着光亮，抱住了他。
昨夜倒是睡得很好，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不会又释然了吧？
苏暄有点想笑，却也笑不出来。本是该在躺着的时候想想对策，结果给想睡着了，看来以后不好睡觉就可以这样。
推开房门，看到隔壁的房间也开着，再仔细看看，里面没人。
顾安再起得很早，但许麟攘起得这么早，苏暄还是第一次见。而且这也太粗心了吧，虽然务者靠谱，房客大多数也是靠谱的，但不能掩盖最后一个出门的人的粗心。
该不会他也被说得有些生气了，所以心绪发散？…那他早起…早起干嘛呢？出去走走，散散心？
苏暄猜不透他的心思，帮着拉上了门。
他们吃饭都是到玄云间吃的，毕竟这是许麟攘长期包下的一个房间。
刚刚下到二楼，苏暄就看到了走上来的顾安再，他手上还端着碗热气腾腾的面。
“早啊，你怎么去后厨端面啊？”苏暄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难道你也想做点帮工？”
“咳…”顾安再将头扭到一边，“是给你的。”
这是他自己做的，务者去问过后厨了，她不会做长寿面。鬼族确实没有这种东西，长寿面只流传在短生种中，也就是只有人族才会有生辰吃长寿面的传统。
不过顾安再不明白，长寿面的做法和普通的面一样，怎么就不会做了。但这样也好，他可以为她做一碗面。
苏暄惊讶地看着他：“给…给我？”
“嗯，走吧，到房间说。”顾安再用另一只手拉着她，走进了玄云间，“你的生辰就在今日。”
“今日是我的生辰？”听到解释的苏暄难免有些诧异，“你怎么会知道？”
“当然是我说的了！”许麟攘搓了搓手，哈着气，“今日是你十七岁的生辰。”
“十七…”苏暄低声重复了好几次这个数字，原来属于她的人生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
她抬眸看着青年：“所以你见过我的父母或者家人吗？”
在顾安再那么问的时候，许麟攘就知道苏暄肯定也会问相似的问题，他张口就说：“这我不能告诉你，等到你该知道的时候就会知道。”
只有苏暄知道自己忍着没有崩溃花了多少力气，她讨厌这种话，讨厌这种语气，讨厌不能由自己掌控的人生。
她只是捏紧了拳头，坐了下来。
好想吐，好想一拳打在许麟攘的脸上，让他再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她知道这一切并不是许麟攘想做的，要打也得是那个上官笙才对。
顾安再看出她情绪有异，连忙把面放在桌上，也坐下来牵起了她的手。
此刻她的手是冰冷的。
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能看了看许麟攘，做了做口型让他不要这样说。
许麟攘没打算这样说的，但那一刻，他只有这个选择。
“我没事…吃饭吧。”苏暄的头垂了好久，终于是抬了起来，对着顾安再勉强笑了笑。
顾安再的另一只手拍了拍她：“嗯，吃面吧，这是我给你做的长寿面…第一次做面，如果不好吃就不要吃了。”
“长寿面…？”苏暄有限的过去并没有听说过这种面，好在她知道长寿是什么意思，“谢谢你！我肯定会吃完的。”
苏暄说吃完就是要吃完，当初她自己烤到焦黑的鱼，不也是被她吃完了吗?况且这面也不算难吃。
“你吃不吃啊…算了，下次你生日，我给你做。”她的笑容自然了许多。
许麟攘的声音幽幽地响了起来：“长寿面分给别人吃，就是要把自己的生命分给别人。”
“…我不是没分吗？”苏暄小声道。她自己的生命估计也没多少了，万一让顾安再的生命由此减少了，那也太罪过了。
顾安再扒着自己的饭，心里不知为何有些闷闷的：“嗯，不分的好。”
是因为她不想把生命分给自己吗？这是人之常情啊，而且她认为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怎么会让别人来分享她的生命呢。
“顾安再，你这是怎么了？”苏暄在吃面的时候注意到他的神情也不对，再想想自己的话，该不会他…误会了吧？
认为自己不愿意分给他生命？
苏暄毕竟见证过他的过往，清楚他其实是个内心敏感的人。
“没怎么。”顾安再的语气还是好好的，他不会把这些东西太明显地表现在脸上。
不过苏暄现在很了解他，知道他这副样子底下是什么。
她擦了擦嘴，凑近道：“…我不分给你面，是不想把自己的命运负担给你。如果我的余生很漫长，我一定愿意和你共享它，但你也知道…我只是希望你能活着。”
“那你呢？你又愿意吃下我的长寿面吗？”顾安再抬起头看着她，“你又想要我看着你死吗？”
他那戴着青色琉璃片的眸中也依旧没有光亮。
苏暄得承认第一个问题问得太好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愿意呢，她不可能会想要顾安再损失一半的生命；说不愿意，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就生分了不少。
毕竟，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苏暄也是很想要顾安再与她共享的。
至于第二个问题，她就当没听见。
“咳…这只是澹洲的一个传闻，又不是真的，想吃就吃。”许麟攘终于又开口说话了，“而且你吃她一口，她吃你一口，这不等于没共享吗？”
顾安再盯着苏暄的脸，丝毫没有放松：“我知道，所以第二个问题呢？”
“顾安再…那不是还早吗？”知道自己避无可避，苏暄硬着头皮说道。
顾安再直接放下了筷子：“还早？你以为还有多少时间？”
少女说不出话来了，她只能向许麟攘求助，但青年只是轻轻摇着头，这个问题还得她自己来解决。
“…嗯…”苏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哎呀…说不定我们不会成功，要一起死呢。”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回答了。
“一起死…？”顾安再笑得很是难看，“你一点也不想活下来吗？”
苏暄将自己散落的头发撩起来：“…我想啊，可我没有选择。”
顾安再的手扶上她的肩膀：“你有选择，只要我们成功恢复人族之后，再杀了毁世，你就不用死了。”
“？你在说什么啊？”苏暄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也被上官笙控制了，“杀了毁世世界就没法重启，你想全世界一起死吗？”
“重启不是必须，你和毁世只是世界这个舞台上的可悲的演员！”顾安再激动地说着，“人族恢复之后世界也会趋于稳定，你们不重启也不是什么大事。”
苏暄忍住了想打他的冲动，她现在知道他确实没被控制，只是…想得太好了。
读《外世简说》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原天道必须在人族归位的重启后，才能真正的归来，世界也算是真的被拯救了。
但似乎，这个“真相”被限制了，苏暄说不出来。
既然说不出来，他不知道这个真相也好。
许麟攘知道，他应该不会乱说吧？
苏暄抬眼看了看青年，他已经裹在棉衣中似乎是睡着了。
“…这样吗？”苏暄装作思考的样子，“那之前的重启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不知道之前的重启是为了什么，但通过读史书，我大概能猜到这是因为当时的世界也到了崩溃的边缘。战争、天灾、纷斗都是催生幻生与毁世的‘雨水’，只要我们能够稳固这个世界，它就不会崩溃，你们也不必那样。”
这是顾安再唯一能找到的出路，她和他都活着的出路。
苏暄承认如果不知道真相的话，他的想法会很让她心动。
所以她也像是不知道的样子，瞪大了眼睛，张开了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
“嗯。”顾安再看着她，唇角扬了起来。
“但不能杀毁世噢。”苏暄甚至还考虑了不知真相的自己会说什么话。
顾安再的笑容灿烂：“那我们就躲着他。”
“好啊。”苏暄冲着他笑，将自己碗中的面挑了一些给他，“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能放心与你分享我的生命了。”
“好。”顾安再放下手，目光热烈地注视着她，“明年，你也要分享我的生命。”
他们说完这些后，许麟攘睁开了眼，似乎是睡醒了，慢悠悠地吃着自己的早饭。
摇了摇铃，让务者上来收拾桌子后，三人决定按照原计划在外面走一天，以庆祝苏暄的生日。
囚石城依旧在下雪。
许麟攘打了个哈欠，随口提了一句：“顾安再，你要送她什么礼物啊？”
“还有礼物啊？”苏暄这回是真的惊讶了，她以为那碗面就是少年送她的礼物。
毕竟当时她也只“送”了一道彩虹给他。
“…本来想晚上再给你的。”顾安再的脸上飞起一抹红，“希望你能喜欢。”
他从袖中拿出了弯月形耳饰。
左耳的耳饰，月亮的缺口是朝右的，顾安再特意重新把耳饰组装了一下，将它改为缺口朝左。
“这个和你的那个…是一对吗？”苏暄手指微微颤抖，不敢去触碰它。
“是啊。”顾安再的头发刚好能遮住他的左耳，苏暄什么也没看到。
“…谢谢，我…我会再赚钱…明年能送你更好的礼物。”
少女眼眸带着光亮，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