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宅邸离开后,苏暄心里有些不安,右手习惯性地摸上了左手。

    她低下头去看,发现左手手指上没有了那枚戒指。

    怎么可能?

    这是她的第一反应,因为戒指恰合她的尺寸,从戴上开始便从未取下也未自然脱落过,上面显然是附有术法的。

    她立刻转身回去,这是卿卿送给她的东西,她不能连这个都守护不了。

    进入宅邸前戒指还在,苏暄确认这部分自己的记忆没出问题。

    那么只能是宅邸内了,戒指到底因何脱落?会是被宅邸中那些禁制波及到了吗?

    苏暄自认为全程都跟着这堆守矩的神族一起走,不可能触发什么禁制,就算是有也不会单单只有……

    或许真的只有她呢?

    只有她才不是神族。

    苏暄的脚步停下了,她开始怀疑这是个陷阱,但又并不合理。

    真有什么的话,她第一次进去的时候就该出事了。

    知道自己会被安排还真不是件好事,什么情况都会往上套,然后踌躇不前。

    她在原地站了很久,最后还是选择继续往前走了。

    事非偶然,也不用再去多花时间了。偌大的宅邸,要找到一枚小小的戒指几乎是不可能的,贸然动用术法也会有其他风险。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去地图上最近的【无事所】做个失物登记,祈祷能有神族发现,并将戒指交到这里。

    负责登记工作的神族客气地说:“请留下一只你的纸鹤,如果我们收到了将它会通过纸鹤传递给你。”

    “好的。”苏暄从耳饰中取出一只纸鹤,顾安再倒是挺有先见之明的…顾安再?

    为什么…有种奇怪的感觉?顾安再…

    见苏暄拿出纸鹤却不交给他,神族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什么…抱歉。”苏暄满脸歉意,将纸鹤递给了他,而后迅速离开了。

    太不对劲了,记忆中有关顾安再的细节都没有出错,有问题的是…她想到顾安再内心一点波澜未起。

    最奇怪的是,如果不是因为要拿出纸鹤,联想到了给她纸鹤的顾安再,她从那天开始,都不再主动想起过他。

    情感…?

    我对他的情感?

    苏暄似乎找到了记忆中缺失的是什么了,她能记得他们之间经历的事和当时自己的心境,但…她找不到这份情感了。

    一丝一毫都没有,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泪水从脸颊上划下,落在积雪的地面上,消失不见。

    苏暄知道她的泪水不是为了顾安再而落,因为他们之间没有感情的存在,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

    勿当初的那句预言,原来是给她的。

    少女抹了抹眼睛,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她好像不需要为这种事哭。

    只要记忆还在就好,其他的事情,等回到澹洲再考虑吧,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为这种事情愁苦。

    苏暄也清楚她能这么干脆,是因为感情不存在了,没有这种东西参杂在其中,做决定都要迅速许多了。

    这是好事。

    在这一天,苏暄意识到自己遗失了两样东西,两样她有心却无力寻回的珍贵之物。

    之后的路就如同之前的路,紧赶慢赶,苏暄还是花了五天才走完倾霄的后半程。

    神族不会随便与不熟识的生灵交谈,苏暄也无心向他们打探消息,她多少还是受了影响,有种靠着意志行走的意味。

    出城之后的路好走很多,她一面加紧修炼,一面加快赶路的速度。

    把自己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做事”上,就无暇去关心其他的事情了。

    夕月的十三日,也就是离开倾霄后的第八天,苏暄便踏入了淮景城的范围。

    淮景一片平原,城中有大河横穿而过,草木繁茂。

    苏暄在路上就看见了许多神学院的学生,不过他们都是沄洲的学生,气质和服饰都与澹洲的有许多差别。

    到淮景的门口才终于看见她的同窗们。少年们聚在一起,时不时说些话,算是热闹生气。

    慕清河毫无意外不在此列中,她依旧站在一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们怎么不进去啊?”苏暄主动去找了她。

    慕清河的速度肯定比她还快,应该早几天之前就到了才对。

    慕清河将视线转回,放到苏暄身上:“进不去。”

    “我们的身份牌子不被淮景的学院接受,老师也不在…那个院长就先让我们在外面待着。”一个离得很近的少女补充道。

    “怎么这样啊…”苏暄看了眼城门口的守卫,“这也是一种考验吗?”

    另一个少年道:“我们的想法相似。但如果是这样,速度的比拼似乎就没有意义了。”

    “对啊…所以也有神猜测老师可能在路上出意外了。”

    苏暄张了张嘴:“啊?”

    最开始说话的神族少女道:“我们问过了,院长还有一些愿意回答问题的都说没见过樱色眼睛的神。”

    苏暄疑惑地垂下眼,而后问道:“院长知道越泽樱这个名字吗?…还有祝西容。”

    “知道。”慕清河终于开口了。

    她毕竟是第一个到达的,也最先寻找到了淮景神学院的院长。

    “我们的身份牌与学院的神树连接不上,如果不是检查出我们都有神血,可能现在还被关在巡司。”

    没有神有能联系越泽樱的纸鹤,苏暄算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学生。

    知道这一点后,许多学生都聚了过来:“他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我想想。”苏暄摸着自己的下巴,“我问过他怎么去淮景,他开了个玩笑,说要不要与我同行…确实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至少在我的感知中,当时他的气息平稳,如果有问题也是在路上。”

    慕清河却并不这么想:“同行?”

    “怎么了?”苏暄不解地看着她。

    “你去了哪里?以你的速度,今日才到,未免太慢了些。”慕清河的目光很冷,如果不是苏暄知道她一直是这样,都要怀疑自己被她认为有问题了。

    不过她确实不该这么晚。

    她老实地交代了自己的行踪:“我去了倾霄城,刚好碰到星坠的忌日,前去祭奠了他。”

    “这之间有什么联系吗?”在一旁看戏的学生们也没想明白。

    慕清河没有同他们多说,只对着苏暄道:“你跟我来。”

    两人走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身后的同窗们也都礼貌地没有靠过来。

    “到底怎么了?”在走过来的这段路程里,苏暄有了些模糊的猜测。

    慕清河的声音冷淡:“你上船的时候就被越泽樱怀疑了,你只是混过去,而他也恰巧没有证据。”

    “对,我记得你说过。”而后面的学习太忙,越泽樱的态度也很和蔼,苏暄都把这事忘于脑后了。

    “他说要跟着你,不是一句戏言。”慕清河的唇角稍稍往上提了提,“他知道我不会与你同行,也知道你不会去找其他的学生。”

    “他要跟着我找证据?”苏暄有些惊讶。

    “嗯。你不清楚他,因为血脉的缘故,他对这种事情很敏感。如果你是外族,他一定不会仍由你进入淮景的学院。”

    “…是我没有想到这些…如果他真的跟着我的话,我的身份确实已经暴露了。”苏暄简单说了说自己和青枫之间发生的事,以及他对自己的告诫。

    慕清河看向苏暄身后的距离遥远身形模糊的学生群:“而现在越泽樱却没有出现,也没有神来抓捕你。”

    苏暄下意识地辩解道:“他真出事了?不是我动的手。”

    “青枫…是混血?”慕清河也在思考之中。

    “你怀疑他吗?他的等阶比我略低,越老师不会败在他的手上。”

    慕清河摇了摇头:“他拥有梦魇兽的血脉。”

    “但他没理由对越老师下手。”苏暄不认为青枫会帮她帮到这个程度上…就算是暗示也太过牵强。

    等等,也不是不可能,越泽樱姓越。

    苏暄没给慕清河说过蝶棠的故事,此刻也不得不说给她听了。

    “…越家的妖类是挺丰富的。”慕清河沉吟道,“以你所见,越泽樱和越蝶秋、蝶棠面貌相似吗?”

    因为青枫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知道他的姓氏和名字。

    “他们之间没有血脉关系,面貌也并不相似。”苏暄摇了摇头,“但青枫对血脉很敏感,他一定知道越泽樱有妖族的血脉。”

    慕清河同样学识多广:“这样的话就不奇怪了,越家的三个主家血脉,分别是‘远秋蝶’、‘香誓樱’和‘狐尾枫’。”

    “?青枫…也是越家的?”虽然苏暄对青枫的说辞早就有所怀疑,但是没想到竟离谱到了这种程度,她的部分猜测也要进行修改了。

    “青枫说的大抵是假的。”慕清河点了点头,接着补充道,“而妖族中只有香誓樱才会有樱色的眸子。”

    “所以青枫一看到越泽樱就知道他的身份了…但他此刻依旧没有理由下手。”

    “是的。所以是在他们交谈之后,产生了问题。不过我也认为,就目前我们所知的而言,青枫没有什么必要的理由对越泽樱下手,你还是要多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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