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轧钢厂的干部！”</P>
“不是他董文学的家臣！”</P>
“我不需要给他效忠，更不用给他尽义！”</P>
“凭什么？！”</P>
杨宗芳瞪着眼睛拍桌子喊道：“凭什么他犯了错，我们就得给他兜着！他是谁啊！”</P>
“你跟我喊啊？”</P>
李学武见杨宗芳敢大声跟自己说话，微微眯着眼睛点了面前的桌子道：“委屈你了是吧！”</P>
“我不服！”</P>
杨宗芳见李学武态度阴沉下来，语气也不由得降低了几个音度。</P>
嘴里虽然说着不服，可他却也不敢再拍桌子大喊了。</P>
李学武若是跟他发火，他还能有点儿底气回上几句。</P>
可若是这种阴沉的表情，他瞅着就胆寒。</P>
“不服什么？”</P>
李学武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在了嘴上，看着杨宗芳再次问了一句：“我问你呢，你不服什么！”</P>
一边说着，一边拿了打火机给烟点着了。</P>
使劲儿抽了一口后，这才抬起眼皮问道：“不服我？还是不服轧钢厂？”</P>
“你们混大了，还没干出什么成绩呢，现在轧钢厂就管不了你们了是吧？！”</P>
“不服你也找一个服务员？年轻漂亮的？”</P>
“我看你们炼钢厂招待所不用叫这个名字了，改怡红院吧”。</P>
杨宗芳看着他满脸不屑的表情，尤其是随手弹点烟灰的霸气动作，知道这人霸道的很。</P>
可这无差别攻击，尤其是公事公办的态度，让他嘴里的话说不出来。</P>
单论炼钢厂，他是他，董文学是董文学，他可以瞧不起董文学的做法。</P>
但在李学武的角度，在轧钢厂的角度，他和董文学就都是炼钢厂的人了。</P>
李学武对炼钢厂表达不满，说他们招待所是怡红院，这一巴掌连带着他的脸都打了。</P>
什么意思？</P>
就是你们班子出了问题，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什么好饼。</P>
想要天雷啊？</P>
那到时候劈下来你们都别想跑！</P>
“炼钢厂稳定下来了，你们的心思就都活了，是吧？”</P>
“眼瞅着要出成绩了，就得窝里斗了，是吧？”</P>
“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是吧？”</P>
“不是”</P>
杨宗芳看着李学武认真地说道：“我一心为公，一心为组织，我……”</P>
“得了~”</P>
李学武抬起夹着香烟的手摆了摆，脸上一副我都懂的表情道说：“你跟我说一心为公，那就是要表功了！”</P>
“不用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你想干啥直说”</P>
“或者你要干啥，整明白儿的~”</P>
李学武抽着烟，微微点头，示意杨宗芳可以提意见。</P>
杨宗芳这会儿却是不说话了，他想干的和想要的能说吗？</P>
可他不说李学武就要说了：“表功是吧？”</P>
“说，从头开始说！”</P>
李学武点了点桌子上自己的笔记本道：“你要说啥我都给你记下来，回头到厂里谠委会上我一条一条的给你念”。</P>
“是抢占先机，还是稳定局面？”</P>
“是开拓进取，还是技术革新？”</P>
“是一言兴邦，还是开创大局？”</P>
“要不要说炼钢厂有今天的局面都是你杨副厂长一手策划并实施的？”</P>
杨宗芳抿着嘴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这些事都是面前这人干的。</P>
论抢占先机，当初炼钢厂出现问题，管理班子整体塌方，是李学武主动提出让董文学和他落户钢城的。</P>
两方联手，一举占据了炼钢厂这处最大的正治资源，而他更是有机会从正科一跃成为了副处。</P>
论稳定局面，李学武把保卫处最能打，也是最信任的干将送到了这边。</P>
同时加大了对炼钢厂保卫处的增援和扶持，无条件的支持他的工作，快速扫清了旧势力残余。</P>
论开拓进取、论技术革新、论开创大局、论一言兴邦，他在李学武面前哪里敢说什么贡献，什么功劳。</P>
炼钢厂的变革是李学武的建议，方案是李学武的指导，技术是李学武的支持。</P>
就连现在的新建工厂都是保卫处拆家送过来的，就更不用提当初跑项目审批时是李学武一手带着人做出来的事了。</P>
是的，董文学是炼钢厂的书记兼厂长，可大家都知道，炼钢厂的宏伟蓝图是谁画就的。</P>
更是知道谁出谋划策，帮助扶持走到今天的。</P>
论功劳，谁敢跟面前这个人论？</P>
“那就是要当厂长？”</P>
李学武见他不说话，抽了一口烟，继续问道：“你觉得他德不配位，你应该勇担重任？”</P>
他就这么看着对面坐着的杨宗芳，眼里全是质疑。</P>
“你跟我说一心为公，一心为了组织，我看不是这样的”</P>
李学武微微摇了摇头，抬手点着杨宗芳说道：“你那是一心为公嘛？你就是眼馋他的位子！”</P>
“你要进步，这是好事，但也要量力而行”</P>
李学武就这么看着对方，直言不讳地问道：“我再问你一遍，你自己也好好想想，你够资格嘛！”</P>
“先不说你有没有成绩，也不说你的资历，我就说你的工作态度问题”</P>
李学武抬手轻轻拍了拍桌面，道：“你觉得轧钢厂谠委会会让一个搞争斗的干部上位吗？”</P>
“笑谈！”</P>
“我明确告诉你，他就算是不当这个厂长了，你也当不上！”</P>
“而且你们炼钢厂班子成员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挪位置！”</P>
“这话是我说的，你信不信？！”</P>
李学武指着杨宗芳这么问着，对方是哑口无言，皱着眉头坐在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P>
“还想当厂长，屁！”</P>
李学武不满地将手里的烟头按灭在了烟灰缸里。</P>
“你们要干什么？是谁在背后指使你们这么做的，你们的目的是什么？”</P>
“敢说出来嘛！”</P>
“我看你是利欲熏心了！聪明过头了吧！”</P>
“现在是什么形势？现在是人心思定，全厂上下搞生产，谋发展的大好时机”</P>
“你跳出来要干啥？！”</P>
“你是对轧钢厂不满还是对李主任不满？”</P>
“或者说你和你背后的人要跟全厂上下两万名职工对着干！”</P>
“你这么做有没有想过会影响到大局，影响到炼钢厂的发展，影响到全厂职工的利益和组织的得失？”</P>
“你糊涂啊你”</P>
李学武点着杨宗芳骂道：“把你放在这个位置上的不是某个人，是轧钢厂整体班子的意志和信任”。</P>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你刚才跟我说过的话，你是轧钢厂的干部嘛？！”</P>
“心怀组织，心怀职工的干部就是这么做事的？”</P>
“荒谬！”</P>
李学武批评的话语很尖锐，直刺杨宗芳的内心，他坐在这终于有了如坐针毡的感觉。</P>
这一句句话语，把他的伪装和自欺欺人都扒了个干净，让他内心的谋算和计划暴露了出来，只能是无言以对。</P>
“不要跟组织耍小聪明”</P>
李学武鼻孔里出了一口气，态度也缓和了下来，手指点着桌面，对着杨宗芳说道：“你觉得我们都是小人，就你是君子？”</P>
“你觉得我们尸位素餐，就你一个人勇于担当？”</P>
“我们不知道他有问题吗？我们不知道怎么处理吗？”</P>
“还用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P>
“你懂不懂什么叫大局啊？”</P>
李学武皱眉看着他说道：“大局就是不能因为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P>
“我再问你”</P>
李学武语气严厉地对着杨宗芳问道：“你追究这件事，到底有没有确凿的证据？”</P>
“你又是什么时间知道这个问题的，为什么当时不汇报，而是在这个时间，这个形势下汇报？”</P>
“你扪心自问，敢对着组织说一心为公，毫无私心吗？”</P>
“你不敢！”</P>
李学武盯着他说道：“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我都不敢说一心为公，你凭什么说敢”。</P>
“你知道薛书记在问我意见的时候我是怎么想的吗？”</P>
“我是汗流浃背，如临深渊啊”</P>
“我怕的是什么？”</P>
“是我老师犯错误我丢脸吗？是他下来了我丢人吗？”</P>
“都不是，是当前的大好形势要毁于一旦啊！”</P>
“你不知道我为了炼钢厂的今天付出了什么吗？”</P>
“你不知道我为了稳定轧钢厂的形势变化付出了多少努力吗？”</P>
“谁给你的胆子要来砸这个盘子的，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行为？”</P>
李学武挺直了身子，看着杨宗芳说道：“他的问题要说，你的问题也要讲”。</P>
“一个班子的成员，最初发现问题的时候不查不说，你现在说什么都是错误的”</P>
“你要是有别的心思，那咱们另算，但我还是那句话，你要不想干就滚蛋”。</P>
“你要说我偏心，说我有私心，都可以”</P>
李学武敲了敲桌子，道：“我现在问你，你对组织的处理有没有意见？”</P>
“没有”</P>
杨宗芳嘴角动了动，开口说道：“我没有意见”。</P>
“那好”</P>
李学武点头道：“我代表组织对你的所作所为进行批评，要求你端正态度，认真工作，明白吗？”</P>
“明白”</P>
……</P>
-----------------</P>
“书记”</P>
沙器之敲了敲会议室的门，对着站在窗口的领导提醒道：“王淑敏同志到了”。</P>
“嗯”</P>
李学武转回身，看向了门口，沙器之身边站着的正是上次见过的服务员。</P>
“来，进来坐”</P>
“请进吧”</P>
沙器之抬手示意了王淑敏过去坐，随后在领导的示意下去茶柜上倒了一杯热水端到了对方身前。</P>
等秘书关门离开后，李学武这才打量了对面坐着的女同志。</P>
长发换成了齐耳短发，眉梢的灵动换成了低眉垂首，脸上的生动和机灵也变成了沉稳忐忑。</P>
“今天叫你过来，我是代表组织跟你了解一些情况的”</P>
李学武将面前的笔记本打开，从里面拿出十几封信件摆在了面前。</P>
“厂纪监处收到了你的来信，薛书记很重视，知道我要来钢城出差，特意叮嘱我跟你谈一谈”。</P>
王淑敏坐在对面，低着头不敢看李学武，更不敢看桌子上摆着的那些信件。</P>
李学武看着她这个样子，缓缓地点点头，道：“不要有压力，也不要有心理负担，只是做个了解”。</P>
“李书记，我……”</P>
王淑敏抬起头看向李学武，开口道：“我错了，我不举报了行不行？”</P>
“我收回这些信件，我不想再……”</P>
“听我说”</P>
李学武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她不要激动。</P>
“你有权利维护自己的利益，更有权利在受到不公平待遇的情况下给我们写信”。</P>
“这是很正常的组织程序”</P>
李学武示意了眼前的信件，道：“我们只要收到信件，就会按照程序对该事件进行调查取证，并且进行组织谈话”。</P>
“包括跟你，跟当事人，都一样，我们不会针对谁，更不会压制谁，我们只对事实说话”</P>
王淑敏抿着嘴角重新低下了头，她不敢直面李学武，更不敢直面对方说的这些话。</P>
李学武认真地看了看笔记本上从对方举报信件上总结出的几点问题。</P>
“首先我要跟你确定一下，你的举报信内容是否属实”</P>
“这是关键一点”</P>
“其次，我想知道董文学同志是否利用职务便利，帮你获取了私利”</P>
“再有，我想知道，你同董文学同志除了工作关系外，是否有私人关系”</P>
“最后，你是否受他人指使，针对董文学同志进行了举报，并且在举报后又否定了这一行为”。</P>
“没有！”</P>
见李学武这么问，王淑敏抬起头，看着李学武说道：“没人指使我，是我自己，是我利用服务的机会，想要威胁他的”。</P>
“嗯，继续”</P>
李学武点了点头，没在意她从最后一点开始回答，拿起钢笔在本子上记录了起来。</P>
王淑敏看了看李学武，见他是认真的，这才缓缓地垂下了头。</P>
“我没想过要这样的”</P>
她声音里带了哭音，道：“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怎么了，人家给我钱，我就觉得是好的，就觉得帮忙办事对他来说很简单”。</P>
“你收钱了？”</P>
“没”</P>
王淑敏摇了摇头，道：“他说这种事不能办，也不让我收这个钱，我就都退回去了”。</P>
“我当时是很委屈的，我这都是为了啥，一没有面子，二没有实际的……”</P>
她说着说着就抬起了头，看着李学武说道：“您不用记，我承认以前利用他服务员的身份收过钱，但我不承认跟他有过关系”。</P>
李学武看了看她，将自己手里的钢笔拧上了，表示不记了。</P>
“您若是追究我举报的行为，我都认了”</P>
王淑敏抹了一把眼泪，道：“都是我咎由自取，自找没趣”。</P>
“这个要给你解释一下”</P>
李学武点了点头，道：“薛书记关心你的问题是因为这个事情涉及到了董文学同志”。</P>
“而我，作为纪监副书记来找你谈话也是代表了对你的重视”</P>
“至于说举报信”</P>
李学武点了点面前的信件道：“这只是一种监督手段和形式，只要你不是利用这些来获取私利，造成恶劣影响，就不涉及到什么处分和处理”。</P>
“所以我刚才也给你说了，不要有什么压力和负担，我今天就是来听你说说具体情况的”。</P>
“好”</P>
王淑敏点头道：“我保证他没有帮我做过什么事，我也没有从他的帮助中获取什么私利”。</P>
李学武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这一问题的结果，请她继续说。</P>
“还有，没人指使我，是我一时冲动，醒悟过来后想要收回这些举报信，却不知道怎么收回了”</P>
王淑敏擦了擦眼泪，道：“我承认对他的爱慕和感情，可我现在知道这是错误的”。</P>
“我愿意承担责任和改正错误，不想给他造成麻烦和压力”</P>
“更不想……”</P>
她想了想，这才继续说道：“更不想被别人利用，将这件事复杂化了”。</P>
“是有人来找过我的，可我没答应”</P>
王淑敏看着李学武，解释道：“我们之间是个人关系，跟工作没关系的，我更不想害他，真的”。</P>
“嗯，我知道了”</P>
李学武点了点头，他问的问题很有条理，可王淑敏的回答却是有些激动和混乱的。</P>
但这只是她情绪波动所带来的，并不妨碍李学武确定她的想法和状态。</P>
“关于你同董文学同志之间的个人关系，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P>
“没了”</P>
王淑敏摇了摇低着的头，嘶哑着声音道：“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不想再说了，也不想这件事再影响到我，也影响到他”。</P>
“好，我知道了”</P>
李学武合上了面前的笔记本，道：“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吧，如果组织上有其他问题，到时候再找你了解”。</P>
看着王淑敏抬起头，李学武叹了一口气，说道：“能放下才是最好的解脱，也是人生中最难得的大智慧”。</P>
王淑敏看着李学武开口道谢：“谢谢您，给您添麻烦了”。</P>
“不是麻烦，是工作”</P>
李学武示意了眼前的信件，道：“你有什么意见和建议都可以给我们写信，我们一定会按照工作程序进行调查和处理”。</P>
“结果可能跟你的预期不一样，但我们坚决扞卫和维护你说话的权利”。</P>() ()
“谢谢您”</P>
王淑敏指了指桌上的信件问道：“我能拿回去吗？”</P>
“可以”</P>
李学武点了点头，将面前的信件推给了对方。</P>
王淑敏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后拿起桌上的信件，站起身给李学武鞠了一躬，这才转身离去。</P>
李学武看着她的背影，没有再说什么。</P>
形势会助长一个人的野心，权利也会。</P>
当一个人骤然获得了一种凌驾于原本生活的，或者自身无法控制的资源，那么他就会变得偏激又迷茫。</P>
如果这种资源跟男女之间的关系混合在了一起，那就是一种灾难。</P>
对彼此都是，包括牵扯其中的人。</P>
李学武不是圣人君子，也不是柳下惠，他绝对不敢说自己能斩断情根，不受任何私欲影响，做事全是公允的。</P>
他是人，活生生的人，有七情六欲，吃五谷杂粮的那种，不是办公机器。</P>
李学武只能说自己在做事的过程中，能充分地考虑到整体影响，有冷静的头脑和睿智的思考。</P>
至于说做了什么事，事情做到哪一步，他都确定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且不后悔。</P>
人生一世，哪有事事都给你时间去思考和判断形势对错的，又哪里有绝对的公平和公正的。</P>
你只能要求自己别对不起内心，对不起过往。</P>
所以说，人活着是很艰难的。</P>
-----------------</P>
可能是下午的谈话有些沉重。</P>
或者是李怀德和李学武的到来给炼钢厂班子带来了压力。</P>
晚间的接风宴上，众人都比较克制，酒杯端起来的次数屈指可数。</P>
还是最后李怀德跟李学武说了一句“早说过组织谈话最好放在最后一天的”笑话，众人的脸上这才有了笑容。</P>
李学武在酒桌上话不是很多，陪着领导出来，用不着他表现。</P>
至于班子成员给他敬酒，他也是来者不拒，杯杯见底。</P>
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轧钢厂的风云都散了，这些人心中的忐忑他都清楚是咋回事。</P>
没必要。</P>
他没必要板着脸，依着纪监的身份吓唬人。</P>
这些人也没必要担心两人是来挑刺的，真要是动炼钢厂的班子，他们也不会直接来了。</P>
但是压力还要给到的，李怀德故意这么说，就是对炼钢厂班子成员在这一阶段的表现表达了不满的。</P>
你们以前站在哪一边我不管，但是现在都得好好干生产。</P>
我不想逼着你们表态站队，但总得有个踏实做事的态度。</P>
不做事，还找事，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P>
当前的生产环境是很艰难的，技术变革和发展止步不前，轧钢厂需要机遇和提升，李怀德比所有人都心焦。</P>
今年轧钢厂能不能进步，他能不能进步，就全看炼钢厂出成绩了。</P>
就像李学武所说的那样，轧钢厂稳定发展，炼钢厂大步向前，他就真敢跟上面要个集团公司出来。</P>
到时候他前面的路可就又宽又直了。</P>
不仅仅是他自己，轧钢厂这一厂的干部都会受惠。</P>
且看一七厂的领导都直接往哪升，身上都兼着什么重担，就知道李怀德对发展有多么的渴望了。</P>
在轧钢厂内部，可以通过手段和谋划，以及管委会来获得掌控的权利局面。</P>
但对外，他想要有所进步和展示，就得有拿得出手的东西来。</P>
你光说自己会争，会抢，会斗，这不行。</P>
李学武对杨宗芳说的那句话不是忽悠他的，确确实实如此。</P>
组织上再怎么搞活动，也绝对不会让一个只会争斗的人当一把手的。</P>
这是规则，也是铁律。</P>
炼钢厂班子成员有一个算一个，能坐到这个位置上的就没傻子了。</P>
可干的事却是糊涂着，李怀德此行就是要让他们看清形势，站对位置，别惹他出手。</P>
真以为他带着李学武这个纪监副书记、保卫处书记、副处长出来是喜欢李学武的能说会道拉家常啊？</P>
他是在告诉这些人，你不服，我就让李学武打你！</P>
这顿饭炼钢厂班子成员吃的是味同嚼蜡，难以下咽。</P>
可面对李怀德的话，他们又不得不做出团结一致，欣欣向荣的场面。</P>
饭后这些人送了李怀德和李学武上楼梯，便各自散去了。</P>
李怀德对董文学的态度还好，说了几句家常话，关心了一下韩殊的情况。</P>
话里话外提点董文学，干工作重要，照顾家庭也一样重要。</P>
董文学听着李怀德劝他常回家看看的话，嘴里苦涩莫名。</P>
他从未想过，因为一己之欲让事情变得这么难堪，让自己在领导和学生的面前这么的没脸。</P>
等到了三楼，李学武陪着董文学送了李怀德进屋，这才跟着对方进了他的房间。</P>
一个鹅蛋脸服务员动作麻利地走进来给两人泡了茶，又分别给两人烫了热毛巾，这才离去。</P>
董文学看到了李学武望向服务员的眼神，苦笑着介绍道：“是老家的亲戚”。</P>
“怪不得呢”</P>
李学武点点头，道：“挺好的，师母来的少，孩子也大了，你这边又需要人照顾，是得找个合适的人”。</P>
“唉~”</P>
董文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是我对不起小殊，对不起孩子，更是给你添了麻烦”。</P>
许是晚上的酒喝了不少，又或许是这段时间以来他终于有了可以倾诉的人，董文学的话说了很多。</P>
李学武坐在沙发上一直默默地听着，老师现在需要的不是人生指导，更不是可怜和安慰。</P>
他只是需要一个可以敞开心扉说出心里话的人。</P>
李学武知道自己对于老师是可以信任的，也是唯一一个不会针对他这一点进行嘲讽和利用他的人。</P>
董文学是在倾述中反思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表达了后悔的意思。</P>
李学武倒是没在意这个，真若是有这份决心和毅力，又何必从老家弄来个亲戚摆着这给人看。</P>
这件事要搁李学武身上，那就是堂堂正正的说自己做都做了，要杀要剐随便。</P>
第一要明确自己家里红旗不倒的决心，甭管外面有多少彩旗的态度。</P>
第二要明确自己要做成什么事的毅力，要么你把我关家里别出来，要么我干啥你别管。</P>
第三就是要勇于承认这种行为是可耻的，是错误的，是低级趣味的。</P>
但是，承认错误，认识错误，改正错误，并不是要求自己以后不犯这个错误了。</P>
大不了以后出了事再改嘛，改了再犯，犯了再改，千锤百炼。</P>
你一边纵容着自己不能说的私欲，一边又悔恨自己的作为，这就有点没意思了。</P>
要不李云龙怎么老说知识分子就是矫情呢，还真就是这么个道理。</P>
说是老家亲戚的服务员在两人谈话期间进来过两次，跟第一次一样，都是不敲门的。</P>
一句话也不多说，板着个脸，比庙里的菩萨还严肃，看得李学武都有些于心不忍。</P>
韩老师还是太狠了，这一次从根上就断了老师的邪念，不拿出本佛经参悟人生都有点屈才了。</P>
不过想来也是，韩老师又不是没给过他机会，是他自己不中用啊。</P>
现在就别怪人家心狠了，想要继续过日子，就得守身如玉。</P>
这也给李学武提了个醒，做了个示范：兔子不吃窝边草，要吃也不挑没主儿的草。</P>
服务员给董文学再送了一条热毛巾过来，他擦了擦眼泪，算是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P>
“跟你说说心里话，我这心里呀就松快多了”</P>
董文学用热毛巾捂着脸，缓解着自己的情伤。</P>
可能韩老师对他的伤害很大，亦或者是王淑敏翻脸不认人对他的伤害更大。</P>
他还是有些过于在意自己的颜面了，不然也不能当着李学武的面落下泪来。</P>
本以为是佳人爱才子，这才有了红袖添香夜读书的故事。</P>
可谁想到，人家只是爱他身上的光环罢了，才子无财也无情啊。</P>
摊上这么一个还相信爱情的老师，李学武能有啥法？</P>
总不能对他说“我相信你妈卖麻花的爱情！”吧？！</P>
“要回京嘛？”</P>
李学武叠着腿坐在沙发上，语气很平和，没带什么色彩。</P>
这还是他进屋寒暄过后第一次开口说话：“津门那边搞了个贸易项目，李主任说让我负责”。</P>
“不去，哪都不去”</P>
董文学缓缓地坐直了身子，从脸上摘下了白毛巾，语气逐渐坚定地说道：“我已经放弃过一次了，还要再放弃一次？”</P>
李学武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P>
还行，他还知道自己姓啥，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啥。</P>
他更知道自己的才华在事业面前一文不值，人家对他的恭敬来源于啥。</P>
“我也是不建议您现在就走的”</P>
李学武声音顿了顿，继续说道：“人家都说从哪跌倒就从哪爬起来，更何况您还没被打趴下呢”。</P>
“我有这个责任和义务”</P>
董文学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李学武话里的意思。</P>
“之于家庭，之于工作，之于关心我的人，我都有责任和义务好好在钢城做下去”。</P>
“也不要太辛苦了”</P>
李学武缓缓地点了点头，对方是前辈，是老师，很多话他都不方便多说。</P>
“知道我来钢城出差，师母临行前还托我跟您叮嘱几句，注意天气凉了，加衣服，说东北的天气变的快，不要亏了身体”。</P>
李学武打量了董文学一眼，道：“杨宗芳那边我已经谈过了，暂时不会有变动，他再敢炸刺，就先拿他开刀”。</P>
“钢城的事业关系到轧钢厂未来两年内的转型和升级，这是最为重要，也是最为李主任关注的重点工作”</P>
“只要您把控好方向，掌握好局面，就没人能动得了现在的格局”</P>
“您也不要有负担，该怎么干还是怎么干，炼钢厂一定有大发展，谁都不能抹除您在发展中所做出的贡献”</P>
李学武的话很霸道，也很直接有力，让进屋来倒茶的服务员都有些侧目。</P>
她不知道来的这个年轻人是谁，但其身上彪悍的气息，以及霸道的语气，让她清楚地知道，这人不好惹。</P>
尤其是在跟董文学谈话的态度上，好像是师生关系，却又是平等对待，很复杂。</P>
不仅仅是服务员感受到了李学武情绪上的复杂变化，董文学自己也清楚，师生之间的感情已然不似从前。</P>
李学武依旧对他很关心，也很尊重，但看向他的目光中还是不可避免的掺杂了其他东西，复杂化了。</P>
董文学在面对李学武的时候有些自卑，李学武无奈地迁就着他的自卑，进而互相之间的信任也在减弱。</P>
这是不可避免的，李学武能做的就这么多。</P>
看着服务员给他铺床，李学武最后说了几句家常话，让他多回京城，也多让师母来钢城，便起身离开了。</P>
送了李学武下楼，董文学再回来，看着茶几上李学武带给自己的酒和茶叶，心里老不是滋味。</P>
服务员整理好床铺，走过来轻声问道：“二舅，这些东西怎么办？”</P>
“收起来吧”</P>
董文学有些无力地坐在了沙发上，摆了摆手道：“他不同，他送来的东西你收着就是了”。</P>
“知道了”</P>
服务员的话很谨慎，出来前家里叮嘱过，二舅妈也跟自己说过了，少说多做。</P>
既然二舅都说能收着，那就收着是了。</P>
只是她也很奇怪，平时一条烟都不收人家的，为啥二舅要对这个年轻人另眼相待。</P>
到底有什么“不同”？</P>
-----------------</P>
“怎么这么晚过来了？”</P>
周亚梅听见门口有车的声音，便起来查看，见是那个人来了，赶紧下了楼。</P>
送李学武来的车已经离开了，他就跟回自己家一样，开了大门就往里走。</P>
瞧见穿着睡衣迎接出来的女人，李学武微微一笑道：“晚上风凉，快进屋，着风就坏了”。</P>
周亚梅抿着嘴角好好地打量了他一眼，这才先一步进了屋。</P>
可还没等李学武把身后的门关上，她便扑进了李学武的怀里。</P>
“你怎么才来啊~”</P>
这跟刚才问的那句话不是一个意思？</P>
李学武来不及思考了，微微一弯腰，抱着她便往客厅走。</P>
“孩子睡了？”</P>
“你说呢？”</P>
周亚梅微嗔道：“都几点了~左等你也不来，右等你也不额……”</P>
李学武把她放到了沙发上，微笑着说道：“我来了”。</P>
……</P>
可能是好几个月没见着的缘故，李学武觉得周亚梅有些不一样。</P>
也可能是难忍相思之苦，周亚梅觉得李学武也有些不===样了。</P>
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们都说不上来，只能是感觉。</P>
别墅的客厅里没有亮着灯，晚上睡觉前已经拉好的白纱窗帘晃动着白月光，洒在客厅的地板上，落下几片光影。</P>
有一些衣物凌乱地被扔在了地板上，显然衣服的主人很着急，没来得及整理好。</P>
墙上的自鸣钟黄铜钟摆有节奏地摇摆着，发出咔咔的声响。</P>
钟表指针对准整时整点，便响起一阵叮咚声，在寂静的夜色中脆耳异常。</P>
当分针转过两圈，叮咚声也响过两次后，客厅小几上的台灯终于亮了。</P>
“你先去，我给你拿衣服”</P>
周亚梅弯腰将地上的衣服收拾了起来，一边催促着李学武去洗澡，一边去楼上给他拿衣服。</P>
待两人从卫生间里出来，分针已经又走了一圈。</P>
周亚梅倒了一杯温水，先是自己喝了，又给李学武倒了一杯端了过来。</P>
“我还以为你不过来了，之栋吵着不睡觉要等你，强哄着他睡了”</P>
“跟老师多说了一会儿”</P>
李学武拿着干毛巾擦着头发，接过温水一口干了。</P>
周亚梅接了他递过来的茶杯放好，又拿了他手上的干毛巾给他擦着头发。</P>
“能待几天？”</P>
“不知道”</P>
李学武靠坐在了沙发上，仰着头看向周亚梅，问道：“怎么？有事？”</P>
“没事~”</P>
周亚梅的目光看着李学武的头发，细心地给他擦着，嘴里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语。</P>
“三四天吧，还要去趟吉城”</P>
李学武闭着眼睛，享受着她难得的温存。</P>
听见李学武说只有三四天，周亚梅嘴角动了动，手上的动作也不由得停了下来。</P>
再反应过来，又慌乱地快速擦了，掩饰着自己的内心。</P>
李学武看了她一眼，无奈地说道：“这是脑袋，不是铁壶，用不着使劲擦”。</P>
“呵~”</P>
周亚梅听见他的话也知道自己下手重了，忍不住笑了出来。</P>
低头看着他的脸，问道：“你怎么那么可恶呢？！”</P>
“谁说不是呢~”</P>
李学武扯了扯嘴角，眯着眼睛无奈地说道：“有的时候我也恨我自己，为啥长的这么迷人，这么招人喜欢”。</P>
“唉~这该死的魅力，也让我很无奈~很苦恼~”</P>
周亚梅撅了撅嘴，道：“你怎么不说你不要脸呢，有这么夸自己的嘛！”</P>
她嘴里是这么说着，可站在沙发后面，俯身看着李学武的脸，却是怎么都看不够的。</P>
几个月以来，她已经渐渐忘记了付海波的模样，或者说他早就离开了自己的生活。</P>
而这个男人跟付海波一样的混蛋，几个月都见不着人，可她就是难以忘记。</P>
这坏坏的表情，嘴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样子，让她无法自拔。</P>
他自吹自擂倒不是乱说的，她想他，儿子付之栋也想他，经常念叨着啥时候叔叔来，啥时候去京城。</P>
她也想李学武常来，她也想去京城找他，可现实是不允许的。</P>
她只属于钢城，属于在钢城的他。
“不是他董文学的家臣！”</P>
“我不需要给他效忠，更不用给他尽义！”</P>
“凭什么？！”</P>
杨宗芳瞪着眼睛拍桌子喊道：“凭什么他犯了错，我们就得给他兜着！他是谁啊！”</P>
“你跟我喊啊？”</P>
李学武见杨宗芳敢大声跟自己说话，微微眯着眼睛点了面前的桌子道：“委屈你了是吧！”</P>
“我不服！”</P>
杨宗芳见李学武态度阴沉下来，语气也不由得降低了几个音度。</P>
嘴里虽然说着不服，可他却也不敢再拍桌子大喊了。</P>
李学武若是跟他发火，他还能有点儿底气回上几句。</P>
可若是这种阴沉的表情，他瞅着就胆寒。</P>
“不服什么？”</P>
李学武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在了嘴上，看着杨宗芳再次问了一句：“我问你呢，你不服什么！”</P>
一边说着，一边拿了打火机给烟点着了。</P>
使劲儿抽了一口后，这才抬起眼皮问道：“不服我？还是不服轧钢厂？”</P>
“你们混大了，还没干出什么成绩呢，现在轧钢厂就管不了你们了是吧？！”</P>
“不服你也找一个服务员？年轻漂亮的？”</P>
“我看你们炼钢厂招待所不用叫这个名字了，改怡红院吧”。</P>
杨宗芳看着他满脸不屑的表情，尤其是随手弹点烟灰的霸气动作，知道这人霸道的很。</P>
可这无差别攻击，尤其是公事公办的态度，让他嘴里的话说不出来。</P>
单论炼钢厂，他是他，董文学是董文学，他可以瞧不起董文学的做法。</P>
但在李学武的角度，在轧钢厂的角度，他和董文学就都是炼钢厂的人了。</P>
李学武对炼钢厂表达不满，说他们招待所是怡红院，这一巴掌连带着他的脸都打了。</P>
什么意思？</P>
就是你们班子出了问题，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什么好饼。</P>
想要天雷啊？</P>
那到时候劈下来你们都别想跑！</P>
“炼钢厂稳定下来了，你们的心思就都活了，是吧？”</P>
“眼瞅着要出成绩了，就得窝里斗了，是吧？”</P>
“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是吧？”</P>
“不是”</P>
杨宗芳看着李学武认真地说道：“我一心为公，一心为组织，我……”</P>
“得了~”</P>
李学武抬起夹着香烟的手摆了摆，脸上一副我都懂的表情道说：“你跟我说一心为公，那就是要表功了！”</P>
“不用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你想干啥直说”</P>
“或者你要干啥，整明白儿的~”</P>
李学武抽着烟，微微点头，示意杨宗芳可以提意见。</P>
杨宗芳这会儿却是不说话了，他想干的和想要的能说吗？</P>
可他不说李学武就要说了：“表功是吧？”</P>
“说，从头开始说！”</P>
李学武点了点桌子上自己的笔记本道：“你要说啥我都给你记下来，回头到厂里谠委会上我一条一条的给你念”。</P>
“是抢占先机，还是稳定局面？”</P>
“是开拓进取，还是技术革新？”</P>
“是一言兴邦，还是开创大局？”</P>
“要不要说炼钢厂有今天的局面都是你杨副厂长一手策划并实施的？”</P>
杨宗芳抿着嘴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这些事都是面前这人干的。</P>
论抢占先机，当初炼钢厂出现问题，管理班子整体塌方，是李学武主动提出让董文学和他落户钢城的。</P>
两方联手，一举占据了炼钢厂这处最大的正治资源，而他更是有机会从正科一跃成为了副处。</P>
论稳定局面，李学武把保卫处最能打，也是最信任的干将送到了这边。</P>
同时加大了对炼钢厂保卫处的增援和扶持，无条件的支持他的工作，快速扫清了旧势力残余。</P>
论开拓进取、论技术革新、论开创大局、论一言兴邦，他在李学武面前哪里敢说什么贡献，什么功劳。</P>
炼钢厂的变革是李学武的建议，方案是李学武的指导，技术是李学武的支持。</P>
就连现在的新建工厂都是保卫处拆家送过来的，就更不用提当初跑项目审批时是李学武一手带着人做出来的事了。</P>
是的，董文学是炼钢厂的书记兼厂长，可大家都知道，炼钢厂的宏伟蓝图是谁画就的。</P>
更是知道谁出谋划策，帮助扶持走到今天的。</P>
论功劳，谁敢跟面前这个人论？</P>
“那就是要当厂长？”</P>
李学武见他不说话，抽了一口烟，继续问道：“你觉得他德不配位，你应该勇担重任？”</P>
他就这么看着对面坐着的杨宗芳，眼里全是质疑。</P>
“你跟我说一心为公，一心为了组织，我看不是这样的”</P>
李学武微微摇了摇头，抬手点着杨宗芳说道：“你那是一心为公嘛？你就是眼馋他的位子！”</P>
“你要进步，这是好事，但也要量力而行”</P>
李学武就这么看着对方，直言不讳地问道：“我再问你一遍，你自己也好好想想，你够资格嘛！”</P>
“先不说你有没有成绩，也不说你的资历，我就说你的工作态度问题”</P>
李学武抬手轻轻拍了拍桌面，道：“你觉得轧钢厂谠委会会让一个搞争斗的干部上位吗？”</P>
“笑谈！”</P>
“我明确告诉你，他就算是不当这个厂长了，你也当不上！”</P>
“而且你们炼钢厂班子成员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挪位置！”</P>
“这话是我说的，你信不信？！”</P>
李学武指着杨宗芳这么问着，对方是哑口无言，皱着眉头坐在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P>
“还想当厂长，屁！”</P>
李学武不满地将手里的烟头按灭在了烟灰缸里。</P>
“你们要干什么？是谁在背后指使你们这么做的，你们的目的是什么？”</P>
“敢说出来嘛！”</P>
“我看你是利欲熏心了！聪明过头了吧！”</P>
“现在是什么形势？现在是人心思定，全厂上下搞生产，谋发展的大好时机”</P>
“你跳出来要干啥？！”</P>
“你是对轧钢厂不满还是对李主任不满？”</P>
“或者说你和你背后的人要跟全厂上下两万名职工对着干！”</P>
“你这么做有没有想过会影响到大局，影响到炼钢厂的发展，影响到全厂职工的利益和组织的得失？”</P>
“你糊涂啊你”</P>
李学武点着杨宗芳骂道：“把你放在这个位置上的不是某个人，是轧钢厂整体班子的意志和信任”。</P>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你刚才跟我说过的话，你是轧钢厂的干部嘛？！”</P>
“心怀组织，心怀职工的干部就是这么做事的？”</P>
“荒谬！”</P>
李学武批评的话语很尖锐，直刺杨宗芳的内心，他坐在这终于有了如坐针毡的感觉。</P>
这一句句话语，把他的伪装和自欺欺人都扒了个干净，让他内心的谋算和计划暴露了出来，只能是无言以对。</P>
“不要跟组织耍小聪明”</P>
李学武鼻孔里出了一口气，态度也缓和了下来，手指点着桌面，对着杨宗芳说道：“你觉得我们都是小人，就你是君子？”</P>
“你觉得我们尸位素餐，就你一个人勇于担当？”</P>
“我们不知道他有问题吗？我们不知道怎么处理吗？”</P>
“还用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P>
“你懂不懂什么叫大局啊？”</P>
李学武皱眉看着他说道：“大局就是不能因为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P>
“我再问你”</P>
李学武语气严厉地对着杨宗芳问道：“你追究这件事，到底有没有确凿的证据？”</P>
“你又是什么时间知道这个问题的，为什么当时不汇报，而是在这个时间，这个形势下汇报？”</P>
“你扪心自问，敢对着组织说一心为公，毫无私心吗？”</P>
“你不敢！”</P>
李学武盯着他说道：“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我都不敢说一心为公，你凭什么说敢”。</P>
“你知道薛书记在问我意见的时候我是怎么想的吗？”</P>
“我是汗流浃背，如临深渊啊”</P>
“我怕的是什么？”</P>
“是我老师犯错误我丢脸吗？是他下来了我丢人吗？”</P>
“都不是，是当前的大好形势要毁于一旦啊！”</P>
“你不知道我为了炼钢厂的今天付出了什么吗？”</P>
“你不知道我为了稳定轧钢厂的形势变化付出了多少努力吗？”</P>
“谁给你的胆子要来砸这个盘子的，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行为？”</P>
李学武挺直了身子，看着杨宗芳说道：“他的问题要说，你的问题也要讲”。</P>
“一个班子的成员，最初发现问题的时候不查不说，你现在说什么都是错误的”</P>
“你要是有别的心思，那咱们另算，但我还是那句话，你要不想干就滚蛋”。</P>
“你要说我偏心，说我有私心，都可以”</P>
李学武敲了敲桌子，道：“我现在问你，你对组织的处理有没有意见？”</P>
“没有”</P>
杨宗芳嘴角动了动，开口说道：“我没有意见”。</P>
“那好”</P>
李学武点头道：“我代表组织对你的所作所为进行批评，要求你端正态度，认真工作，明白吗？”</P>
“明白”</P>
……</P>
-----------------</P>
“书记”</P>
沙器之敲了敲会议室的门，对着站在窗口的领导提醒道：“王淑敏同志到了”。</P>
“嗯”</P>
李学武转回身，看向了门口，沙器之身边站着的正是上次见过的服务员。</P>
“来，进来坐”</P>
“请进吧”</P>
沙器之抬手示意了王淑敏过去坐，随后在领导的示意下去茶柜上倒了一杯热水端到了对方身前。</P>
等秘书关门离开后，李学武这才打量了对面坐着的女同志。</P>
长发换成了齐耳短发，眉梢的灵动换成了低眉垂首，脸上的生动和机灵也变成了沉稳忐忑。</P>
“今天叫你过来，我是代表组织跟你了解一些情况的”</P>
李学武将面前的笔记本打开，从里面拿出十几封信件摆在了面前。</P>
“厂纪监处收到了你的来信，薛书记很重视，知道我要来钢城出差，特意叮嘱我跟你谈一谈”。</P>
王淑敏坐在对面，低着头不敢看李学武，更不敢看桌子上摆着的那些信件。</P>
李学武看着她这个样子，缓缓地点点头，道：“不要有压力，也不要有心理负担，只是做个了解”。</P>
“李书记，我……”</P>
王淑敏抬起头看向李学武，开口道：“我错了，我不举报了行不行？”</P>
“我收回这些信件，我不想再……”</P>
“听我说”</P>
李学武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她不要激动。</P>
“你有权利维护自己的利益，更有权利在受到不公平待遇的情况下给我们写信”。</P>
“这是很正常的组织程序”</P>
李学武示意了眼前的信件，道：“我们只要收到信件，就会按照程序对该事件进行调查取证，并且进行组织谈话”。</P>
“包括跟你，跟当事人，都一样，我们不会针对谁，更不会压制谁，我们只对事实说话”</P>
王淑敏抿着嘴角重新低下了头，她不敢直面李学武，更不敢直面对方说的这些话。</P>
李学武认真地看了看笔记本上从对方举报信件上总结出的几点问题。</P>
“首先我要跟你确定一下，你的举报信内容是否属实”</P>
“这是关键一点”</P>
“其次，我想知道董文学同志是否利用职务便利，帮你获取了私利”</P>
“再有，我想知道，你同董文学同志除了工作关系外，是否有私人关系”</P>
“最后，你是否受他人指使，针对董文学同志进行了举报，并且在举报后又否定了这一行为”。</P>
“没有！”</P>
见李学武这么问，王淑敏抬起头，看着李学武说道：“没人指使我，是我自己，是我利用服务的机会，想要威胁他的”。</P>
“嗯，继续”</P>
李学武点了点头，没在意她从最后一点开始回答，拿起钢笔在本子上记录了起来。</P>
王淑敏看了看李学武，见他是认真的，这才缓缓地垂下了头。</P>
“我没想过要这样的”</P>
她声音里带了哭音，道：“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怎么了，人家给我钱，我就觉得是好的，就觉得帮忙办事对他来说很简单”。</P>
“你收钱了？”</P>
“没”</P>
王淑敏摇了摇头，道：“他说这种事不能办，也不让我收这个钱，我就都退回去了”。</P>
“我当时是很委屈的，我这都是为了啥，一没有面子，二没有实际的……”</P>
她说着说着就抬起了头，看着李学武说道：“您不用记，我承认以前利用他服务员的身份收过钱，但我不承认跟他有过关系”。</P>
李学武看了看她，将自己手里的钢笔拧上了，表示不记了。</P>
“您若是追究我举报的行为，我都认了”</P>
王淑敏抹了一把眼泪，道：“都是我咎由自取，自找没趣”。</P>
“这个要给你解释一下”</P>
李学武点了点头，道：“薛书记关心你的问题是因为这个事情涉及到了董文学同志”。</P>
“而我，作为纪监副书记来找你谈话也是代表了对你的重视”</P>
“至于说举报信”</P>
李学武点了点面前的信件道：“这只是一种监督手段和形式，只要你不是利用这些来获取私利，造成恶劣影响，就不涉及到什么处分和处理”。</P>
“所以我刚才也给你说了，不要有什么压力和负担，我今天就是来听你说说具体情况的”。</P>
“好”</P>
王淑敏点头道：“我保证他没有帮我做过什么事，我也没有从他的帮助中获取什么私利”。</P>
李学武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这一问题的结果，请她继续说。</P>
“还有，没人指使我，是我一时冲动，醒悟过来后想要收回这些举报信，却不知道怎么收回了”</P>
王淑敏擦了擦眼泪，道：“我承认对他的爱慕和感情，可我现在知道这是错误的”。</P>
“我愿意承担责任和改正错误，不想给他造成麻烦和压力”</P>
“更不想……”</P>
她想了想，这才继续说道：“更不想被别人利用，将这件事复杂化了”。</P>
“是有人来找过我的，可我没答应”</P>
王淑敏看着李学武，解释道：“我们之间是个人关系，跟工作没关系的，我更不想害他，真的”。</P>
“嗯，我知道了”</P>
李学武点了点头，他问的问题很有条理，可王淑敏的回答却是有些激动和混乱的。</P>
但这只是她情绪波动所带来的，并不妨碍李学武确定她的想法和状态。</P>
“关于你同董文学同志之间的个人关系，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P>
“没了”</P>
王淑敏摇了摇低着的头，嘶哑着声音道：“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不想再说了，也不想这件事再影响到我，也影响到他”。</P>
“好，我知道了”</P>
李学武合上了面前的笔记本，道：“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吧，如果组织上有其他问题，到时候再找你了解”。</P>
看着王淑敏抬起头，李学武叹了一口气，说道：“能放下才是最好的解脱，也是人生中最难得的大智慧”。</P>
王淑敏看着李学武开口道谢：“谢谢您，给您添麻烦了”。</P>
“不是麻烦，是工作”</P>
李学武示意了眼前的信件，道：“你有什么意见和建议都可以给我们写信，我们一定会按照工作程序进行调查和处理”。</P>
“结果可能跟你的预期不一样，但我们坚决扞卫和维护你说话的权利”。</P>() ()
“谢谢您”</P>
王淑敏指了指桌上的信件问道：“我能拿回去吗？”</P>
“可以”</P>
李学武点了点头，将面前的信件推给了对方。</P>
王淑敏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后拿起桌上的信件，站起身给李学武鞠了一躬，这才转身离去。</P>
李学武看着她的背影，没有再说什么。</P>
形势会助长一个人的野心，权利也会。</P>
当一个人骤然获得了一种凌驾于原本生活的，或者自身无法控制的资源，那么他就会变得偏激又迷茫。</P>
如果这种资源跟男女之间的关系混合在了一起，那就是一种灾难。</P>
对彼此都是，包括牵扯其中的人。</P>
李学武不是圣人君子，也不是柳下惠，他绝对不敢说自己能斩断情根，不受任何私欲影响，做事全是公允的。</P>
他是人，活生生的人，有七情六欲，吃五谷杂粮的那种，不是办公机器。</P>
李学武只能说自己在做事的过程中，能充分地考虑到整体影响，有冷静的头脑和睿智的思考。</P>
至于说做了什么事，事情做到哪一步，他都确定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且不后悔。</P>
人生一世，哪有事事都给你时间去思考和判断形势对错的，又哪里有绝对的公平和公正的。</P>
你只能要求自己别对不起内心，对不起过往。</P>
所以说，人活着是很艰难的。</P>
-----------------</P>
可能是下午的谈话有些沉重。</P>
或者是李怀德和李学武的到来给炼钢厂班子带来了压力。</P>
晚间的接风宴上，众人都比较克制，酒杯端起来的次数屈指可数。</P>
还是最后李怀德跟李学武说了一句“早说过组织谈话最好放在最后一天的”笑话，众人的脸上这才有了笑容。</P>
李学武在酒桌上话不是很多，陪着领导出来，用不着他表现。</P>
至于班子成员给他敬酒，他也是来者不拒，杯杯见底。</P>
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轧钢厂的风云都散了，这些人心中的忐忑他都清楚是咋回事。</P>
没必要。</P>
他没必要板着脸，依着纪监的身份吓唬人。</P>
这些人也没必要担心两人是来挑刺的，真要是动炼钢厂的班子，他们也不会直接来了。</P>
但是压力还要给到的，李怀德故意这么说，就是对炼钢厂班子成员在这一阶段的表现表达了不满的。</P>
你们以前站在哪一边我不管，但是现在都得好好干生产。</P>
我不想逼着你们表态站队，但总得有个踏实做事的态度。</P>
不做事，还找事，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P>
当前的生产环境是很艰难的，技术变革和发展止步不前，轧钢厂需要机遇和提升，李怀德比所有人都心焦。</P>
今年轧钢厂能不能进步，他能不能进步，就全看炼钢厂出成绩了。</P>
就像李学武所说的那样，轧钢厂稳定发展，炼钢厂大步向前，他就真敢跟上面要个集团公司出来。</P>
到时候他前面的路可就又宽又直了。</P>
不仅仅是他自己，轧钢厂这一厂的干部都会受惠。</P>
且看一七厂的领导都直接往哪升，身上都兼着什么重担，就知道李怀德对发展有多么的渴望了。</P>
在轧钢厂内部，可以通过手段和谋划，以及管委会来获得掌控的权利局面。</P>
但对外，他想要有所进步和展示，就得有拿得出手的东西来。</P>
你光说自己会争，会抢，会斗，这不行。</P>
李学武对杨宗芳说的那句话不是忽悠他的，确确实实如此。</P>
组织上再怎么搞活动，也绝对不会让一个只会争斗的人当一把手的。</P>
这是规则，也是铁律。</P>
炼钢厂班子成员有一个算一个，能坐到这个位置上的就没傻子了。</P>
可干的事却是糊涂着，李怀德此行就是要让他们看清形势，站对位置，别惹他出手。</P>
真以为他带着李学武这个纪监副书记、保卫处书记、副处长出来是喜欢李学武的能说会道拉家常啊？</P>
他是在告诉这些人，你不服，我就让李学武打你！</P>
这顿饭炼钢厂班子成员吃的是味同嚼蜡，难以下咽。</P>
可面对李怀德的话，他们又不得不做出团结一致，欣欣向荣的场面。</P>
饭后这些人送了李怀德和李学武上楼梯，便各自散去了。</P>
李怀德对董文学的态度还好，说了几句家常话，关心了一下韩殊的情况。</P>
话里话外提点董文学，干工作重要，照顾家庭也一样重要。</P>
董文学听着李怀德劝他常回家看看的话，嘴里苦涩莫名。</P>
他从未想过，因为一己之欲让事情变得这么难堪，让自己在领导和学生的面前这么的没脸。</P>
等到了三楼，李学武陪着董文学送了李怀德进屋，这才跟着对方进了他的房间。</P>
一个鹅蛋脸服务员动作麻利地走进来给两人泡了茶，又分别给两人烫了热毛巾，这才离去。</P>
董文学看到了李学武望向服务员的眼神，苦笑着介绍道：“是老家的亲戚”。</P>
“怪不得呢”</P>
李学武点点头，道：“挺好的，师母来的少，孩子也大了，你这边又需要人照顾，是得找个合适的人”。</P>
“唉~”</P>
董文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是我对不起小殊，对不起孩子，更是给你添了麻烦”。</P>
许是晚上的酒喝了不少，又或许是这段时间以来他终于有了可以倾诉的人，董文学的话说了很多。</P>
李学武坐在沙发上一直默默地听着，老师现在需要的不是人生指导，更不是可怜和安慰。</P>
他只是需要一个可以敞开心扉说出心里话的人。</P>
李学武知道自己对于老师是可以信任的，也是唯一一个不会针对他这一点进行嘲讽和利用他的人。</P>
董文学是在倾述中反思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表达了后悔的意思。</P>
李学武倒是没在意这个，真若是有这份决心和毅力，又何必从老家弄来个亲戚摆着这给人看。</P>
这件事要搁李学武身上，那就是堂堂正正的说自己做都做了，要杀要剐随便。</P>
第一要明确自己家里红旗不倒的决心，甭管外面有多少彩旗的态度。</P>
第二要明确自己要做成什么事的毅力，要么你把我关家里别出来，要么我干啥你别管。</P>
第三就是要勇于承认这种行为是可耻的，是错误的，是低级趣味的。</P>
但是，承认错误，认识错误，改正错误，并不是要求自己以后不犯这个错误了。</P>
大不了以后出了事再改嘛，改了再犯，犯了再改，千锤百炼。</P>
你一边纵容着自己不能说的私欲，一边又悔恨自己的作为，这就有点没意思了。</P>
要不李云龙怎么老说知识分子就是矫情呢，还真就是这么个道理。</P>
说是老家亲戚的服务员在两人谈话期间进来过两次，跟第一次一样，都是不敲门的。</P>
一句话也不多说，板着个脸，比庙里的菩萨还严肃，看得李学武都有些于心不忍。</P>
韩老师还是太狠了，这一次从根上就断了老师的邪念，不拿出本佛经参悟人生都有点屈才了。</P>
不过想来也是，韩老师又不是没给过他机会，是他自己不中用啊。</P>
现在就别怪人家心狠了，想要继续过日子，就得守身如玉。</P>
这也给李学武提了个醒，做了个示范：兔子不吃窝边草，要吃也不挑没主儿的草。</P>
服务员给董文学再送了一条热毛巾过来，他擦了擦眼泪，算是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P>
“跟你说说心里话，我这心里呀就松快多了”</P>
董文学用热毛巾捂着脸，缓解着自己的情伤。</P>
可能韩老师对他的伤害很大，亦或者是王淑敏翻脸不认人对他的伤害更大。</P>
他还是有些过于在意自己的颜面了，不然也不能当着李学武的面落下泪来。</P>
本以为是佳人爱才子，这才有了红袖添香夜读书的故事。</P>
可谁想到，人家只是爱他身上的光环罢了，才子无财也无情啊。</P>
摊上这么一个还相信爱情的老师，李学武能有啥法？</P>
总不能对他说“我相信你妈卖麻花的爱情！”吧？！</P>
“要回京嘛？”</P>
李学武叠着腿坐在沙发上，语气很平和，没带什么色彩。</P>
这还是他进屋寒暄过后第一次开口说话：“津门那边搞了个贸易项目，李主任说让我负责”。</P>
“不去，哪都不去”</P>
董文学缓缓地坐直了身子，从脸上摘下了白毛巾，语气逐渐坚定地说道：“我已经放弃过一次了，还要再放弃一次？”</P>
李学武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P>
还行，他还知道自己姓啥，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啥。</P>
他更知道自己的才华在事业面前一文不值，人家对他的恭敬来源于啥。</P>
“我也是不建议您现在就走的”</P>
李学武声音顿了顿，继续说道：“人家都说从哪跌倒就从哪爬起来，更何况您还没被打趴下呢”。</P>
“我有这个责任和义务”</P>
董文学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李学武话里的意思。</P>
“之于家庭，之于工作，之于关心我的人，我都有责任和义务好好在钢城做下去”。</P>
“也不要太辛苦了”</P>
李学武缓缓地点了点头，对方是前辈，是老师，很多话他都不方便多说。</P>
“知道我来钢城出差，师母临行前还托我跟您叮嘱几句，注意天气凉了，加衣服，说东北的天气变的快，不要亏了身体”。</P>
李学武打量了董文学一眼，道：“杨宗芳那边我已经谈过了，暂时不会有变动，他再敢炸刺，就先拿他开刀”。</P>
“钢城的事业关系到轧钢厂未来两年内的转型和升级，这是最为重要，也是最为李主任关注的重点工作”</P>
“只要您把控好方向，掌握好局面，就没人能动得了现在的格局”</P>
“您也不要有负担，该怎么干还是怎么干，炼钢厂一定有大发展，谁都不能抹除您在发展中所做出的贡献”</P>
李学武的话很霸道，也很直接有力，让进屋来倒茶的服务员都有些侧目。</P>
她不知道来的这个年轻人是谁，但其身上彪悍的气息，以及霸道的语气，让她清楚地知道，这人不好惹。</P>
尤其是在跟董文学谈话的态度上，好像是师生关系，却又是平等对待，很复杂。</P>
不仅仅是服务员感受到了李学武情绪上的复杂变化，董文学自己也清楚，师生之间的感情已然不似从前。</P>
李学武依旧对他很关心，也很尊重，但看向他的目光中还是不可避免的掺杂了其他东西，复杂化了。</P>
董文学在面对李学武的时候有些自卑，李学武无奈地迁就着他的自卑，进而互相之间的信任也在减弱。</P>
这是不可避免的，李学武能做的就这么多。</P>
看着服务员给他铺床，李学武最后说了几句家常话，让他多回京城，也多让师母来钢城，便起身离开了。</P>
送了李学武下楼，董文学再回来，看着茶几上李学武带给自己的酒和茶叶，心里老不是滋味。</P>
服务员整理好床铺，走过来轻声问道：“二舅，这些东西怎么办？”</P>
“收起来吧”</P>
董文学有些无力地坐在了沙发上，摆了摆手道：“他不同，他送来的东西你收着就是了”。</P>
“知道了”</P>
服务员的话很谨慎，出来前家里叮嘱过，二舅妈也跟自己说过了，少说多做。</P>
既然二舅都说能收着，那就收着是了。</P>
只是她也很奇怪，平时一条烟都不收人家的，为啥二舅要对这个年轻人另眼相待。</P>
到底有什么“不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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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这么晚过来了？”</P>
周亚梅听见门口有车的声音，便起来查看，见是那个人来了，赶紧下了楼。</P>
送李学武来的车已经离开了，他就跟回自己家一样，开了大门就往里走。</P>
瞧见穿着睡衣迎接出来的女人，李学武微微一笑道：“晚上风凉，快进屋，着风就坏了”。</P>
周亚梅抿着嘴角好好地打量了他一眼，这才先一步进了屋。</P>
可还没等李学武把身后的门关上，她便扑进了李学武的怀里。</P>
“你怎么才来啊~”</P>
这跟刚才问的那句话不是一个意思？</P>
李学武来不及思考了，微微一弯腰，抱着她便往客厅走。</P>
“孩子睡了？”</P>
“你说呢？”</P>
周亚梅微嗔道：“都几点了~左等你也不来，右等你也不额……”</P>
李学武把她放到了沙发上，微笑着说道：“我来了”。</P>
……</P>
可能是好几个月没见着的缘故，李学武觉得周亚梅有些不一样。</P>
也可能是难忍相思之苦，周亚梅觉得李学武也有些不===样了。</P>
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们都说不上来，只能是感觉。</P>
别墅的客厅里没有亮着灯，晚上睡觉前已经拉好的白纱窗帘晃动着白月光，洒在客厅的地板上，落下几片光影。</P>
有一些衣物凌乱地被扔在了地板上，显然衣服的主人很着急，没来得及整理好。</P>
墙上的自鸣钟黄铜钟摆有节奏地摇摆着，发出咔咔的声响。</P>
钟表指针对准整时整点，便响起一阵叮咚声，在寂静的夜色中脆耳异常。</P>
当分针转过两圈，叮咚声也响过两次后，客厅小几上的台灯终于亮了。</P>
“你先去，我给你拿衣服”</P>
周亚梅弯腰将地上的衣服收拾了起来，一边催促着李学武去洗澡，一边去楼上给他拿衣服。</P>
待两人从卫生间里出来，分针已经又走了一圈。</P>
周亚梅倒了一杯温水，先是自己喝了，又给李学武倒了一杯端了过来。</P>
“我还以为你不过来了，之栋吵着不睡觉要等你，强哄着他睡了”</P>
“跟老师多说了一会儿”</P>
李学武拿着干毛巾擦着头发，接过温水一口干了。</P>
周亚梅接了他递过来的茶杯放好，又拿了他手上的干毛巾给他擦着头发。</P>
“能待几天？”</P>
“不知道”</P>
李学武靠坐在了沙发上，仰着头看向周亚梅，问道：“怎么？有事？”</P>
“没事~”</P>
周亚梅的目光看着李学武的头发，细心地给他擦着，嘴里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语。</P>
“三四天吧，还要去趟吉城”</P>
李学武闭着眼睛，享受着她难得的温存。</P>
听见李学武说只有三四天，周亚梅嘴角动了动，手上的动作也不由得停了下来。</P>
再反应过来，又慌乱地快速擦了，掩饰着自己的内心。</P>
李学武看了她一眼，无奈地说道：“这是脑袋，不是铁壶，用不着使劲擦”。</P>
“呵~”</P>
周亚梅听见他的话也知道自己下手重了，忍不住笑了出来。</P>
低头看着他的脸，问道：“你怎么那么可恶呢？！”</P>
“谁说不是呢~”</P>
李学武扯了扯嘴角，眯着眼睛无奈地说道：“有的时候我也恨我自己，为啥长的这么迷人，这么招人喜欢”。</P>
“唉~这该死的魅力，也让我很无奈~很苦恼~”</P>
周亚梅撅了撅嘴，道：“你怎么不说你不要脸呢，有这么夸自己的嘛！”</P>
她嘴里是这么说着，可站在沙发后面，俯身看着李学武的脸，却是怎么都看不够的。</P>
几个月以来，她已经渐渐忘记了付海波的模样，或者说他早就离开了自己的生活。</P>
而这个男人跟付海波一样的混蛋，几个月都见不着人，可她就是难以忘记。</P>
这坏坏的表情，嘴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样子，让她无法自拔。</P>
他自吹自擂倒不是乱说的，她想他，儿子付之栋也想他，经常念叨着啥时候叔叔来，啥时候去京城。</P>
她也想李学武常来，她也想去京城找他，可现实是不允许的。</P>
她只属于钢城，属于在钢城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