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悄然落下,天边燃起了一大片绮丽橙黄的火烧云,街边五颜六色的灯光渐渐亮起,四周的景物不断向后退,在视线里划出晃动斑斓的虚影。

    陶南溪有些拘谨地坐在车内,尽量语气随意地与身旁的男人搭起话来,“我叫陶南溪,你呢?”

    “赵西泽。”正巧红灯,赵西泽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他偏过头,眼底没什么特别情绪地说:“东西南北的西,竭泽而渔的泽。”

    陶南溪愣了一下,随后,认真道:“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赵西泽,你的名字很好听。”

    习惯性地夸赞别人,也算是陶南溪的职业病之一,通常这个职业病很容易让她陷入莫名的尴尬当中,好在赵西泽没有让她尴尬。

    赵西泽笑了笑,声音音色沉冷,却语调温和地说:“谢谢,你也是,名字很好听,xi是哪个‘xi’?”

    “三点水,溪水的溪。”陶南溪回答。

    赵西泽淡淡“嗯”了一声以表回应。

    随后,红灯转为黄灯,继而很快变成绿灯,他们继续前行,也没再扯出新的话题进行交谈。

    两人沉默着。

    陶南溪实在没什么事情可做,就捧着手机,在各大APP之间毫无意义地来回跳转、滑动,最后终于在一个公众号上成功地找到一篇可以消磨时间的有趣影评。

    其实……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的。

    和仅见过两次面的男人同处在一个封闭的空间,一起回家,即使对方是自己的邻居,也抵挡不住无所适从感觉的产生。

    而且,她和赵西泽此时的关系,既不适合太愉快地交谈,也不太适合长久地沉默,实在是……尴尬地令陶南溪头皮发麻。

    主要还是因为,她对赵西泽还有那么一丢丢的心动,像烟花炸开的那种心动,剧烈并不持久,仅因为外在和声音。

    虽然每天刷短视频她都能心动个八百回吧,但是这两者的性质是不一样的,网络上的那些人她摸不着,也见不到。

    而,她昨天晚上刚刚心动过的人,现在就坐在自己旁边,轻轻呼吸着。

    .

    出电梯和陶南溪道了别,赵西泽走到家门前,将右手上提的东西放在地上,伸手输入密码。

    ——旋即,耳边响起两声密码锁开门的声音。

    一道是他的,在近处;

    另一道是陶南溪的,从稍远一点的身后传过来。

    刚打开门,屋子里的赵西西和赵东东就听到动静,欢快地跑了过来,一只尾巴高高地竖着轻摇,另一只摇的像螺旋桨似的要起飞。

    赵西泽愉快地笑了,他打开灯,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关上了门。

    蹲下/身,赵西泽先把赵西西一把拉过来,随后开始恶趣味地举着它的爪子,调侃它,“怪不得你最近不怎么吃我给你买的猫粮了,原来是你妈给你买了更好的了。”

    今天,他看到陶南溪手里拿的猫粮是整个货架上最贵的。

    “嫌弃你爸了是不?”他伸手去挠小猫咪的下巴,赵西西舒服地眯起了眼睛,赵西泽逗它,“嗯?是不是?”

    旁边的赵东东抬起前爪搭在赵西泽手上,昂着雪白的小脑袋,吐着舌头,黑溜溜的眼睛十分殷切地看着他,好似在说:主人,你也摸摸我吧。

    见状,赵西泽立马心领神会地抱起眼前的萨摩耶幼崽,将它揽入怀里,摸着它的头亲热地夸奖道:“还是我们东东乖,爸爸买什么就吃什么,不枉费我在你出生之后就天天去看你的苦心,不像你姐姐!”

    “我们东东要好好吃饭,等长大些,爸爸带你出去遛弯,不带你姐姐!”说完,赵西泽还幼稚地朝赵西西扬起眉毛,瞪了一下眼睛。

    赵西西不满地呲呲牙,也不惯着,抬起猫爪狠狠打了赵西泽一下,然后在他“报复”之前,赶紧一溜烟跑开,消失在阳台上。

    最开始,发现赵西西总是通过阳台跑到对面去“蹭吃蹭喝”的时候,赵西泽还颇为担心它的安全问题。

    即便,他家阳台和对面邻居家的阳台之间有一道三十厘米左右宽的横梁连接,但毕竟是二十楼,赵西西的行为还是极其危险的,它稍不留神,便会酿成不可挽回的悲剧。

    赵西泽也曾尝试阻止它,把阳台的窗户直接关上,阻断它去对面的道路。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赵西西竟然暴躁地直接拿头去撞玻璃窗,并且拒绝进食。

    最后,赵西泽没办法,就随它去了。

    猫的一生那么短,让它开心也蛮重要的,况且,赵西西的身手实在比他想象中的要敏捷。

    就是……现在有一个问题还需要解决。

    赵西泽看着赵西西消失的方向,无奈失笑,他对赵东东说,“你姐姐这是去找它妈妈寻求安慰了吗?”

    赵东东不明所以,回他以一声可爱的奶音“汪”。

    .

    “嘟嘟?”

    陶南溪刚进家门,摁开灯,还没来得及换鞋,就开始喊自家猫咪,喊了几声,也没见它过来,心想着应该又是躲起来了,便没再喊它。

    她换好鞋,走到客厅,随手将购物袋扔在一旁,然后坐下,整个人舒服地瘫进沙发里。

    外面的天彻底黑了下来,眼瞅着周末已经接近尾声,明天又开始要上班了,陶南溪想起来,她还有份教案没写,一会儿吃完饭需要写一下。

    思及此处,陶南溪难免感觉有点难受,倒不是因为她不喜欢她班上的那群学生,相反,她还挺喜欢他们的。

    而是……与金钱挂钩的工作向来让人们感觉到痛苦,大多数时候,很多东西一旦和金钱挂钩,通常就意味着束缚和不得不。

    喜欢和痛苦,这两者一直以来都不冲突。

    所以啊,工作之前有多热爱自己所喜欢的职业,工作之后就有多不想上班,并且还想白拿工资。

    当然世间也不会存在这样的好事,陶南溪也只是摆烂的时候想想而已。

    用程柠的话来说,这就是伟大且低劣的人性,一旦得到了,就不会珍惜,不仅会丧失以往的热情,还会想着“白嫖”。

    不止工作,恋爱和婚姻都逃不过此定论。

    这话很悲观。

    陶南溪至今还记得程柠说这些话时,脸上的表情,那时她刚经历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说这话时,她脸上的表情很悲伤。

    可能是因为当时头顶的灯光有些刺眼,程柠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久才缓缓睁开。

    然后,她喃喃开口,不知道是说给她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谈什么恋爱啊,单身才是最好的,单身万岁,老娘要单身一辈子!”

    在陶南溪胡思乱想之际,嘟嘟不知道从阳台什么地方突然蹿了出来,跑到她身旁,敏捷地跳到沙发靠背的上沿,接着凑近她,用自己小小的脑袋轻轻蹭了蹭她的。

    像是在对她撒娇,又像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抚慰陶南溪那莫名的低落情绪。

    “嘟嘟,你是饿了吗?”陶南溪抬手摸着它的后背,轻声问道。

    嘟嘟十分乖巧地喵喵叫了两声。

    陶南溪坐起来,将嘟嘟搂进怀里,“饿了呀,那妈妈带你去吃饭吧,今天给你买了新的猫粮,我们换换口味,就是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吃。”

    .

    第二天清晨,陶南溪在闹钟响起的前一分钟醒来,她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六点半的闹钟一响,她就立马伸手摁掉,紧接着迅速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不能赖床的,一赖床就很容易睡过去,然后导致迟到。

    这是以前的血泪经验。

    简单洗漱完,化好妆,换上昨天晚上就提前搭配好的衣服,陶南溪从衣帽间出来。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浅蓝色的薄西装外套,内搭是纯黑色的短袖,下身是一条白色的A字版长裙,长发用抓夹利落地挽了起来,身上没有戴一个首饰。

    陶南溪的长相不是那种温婉可人的美丽长相,她的五官是属于比较分明的那种,眼睛有锐角。

    虽然漂亮的很直观,但不可避免,也带了些许让人不太敢轻易靠近的攻击性。

    而今天的妆发倒衬得她整个人温柔了不少,很有老师的气质,和平时不工作的时候不太一样。

    不工作的时候,陶南溪的穿搭都是偏休闲随意的,怎么舒服怎么来,如果不出门,连爽肤水她都不会抹,更别说费心化全妆、捯饬一下头发了。

    工作的时候还是要有工作的态度的,她需要把尽可能地把自己好的一面展示给学生。

    陶南溪走到阳台,给嘟嘟往吃饭的碗里倒好猫粮,又往喝水的小碗里倒上饮用水之后,一切收拾妥当,她才拿着包出了门。

    懒得做饭了,和往常一样,早餐她打算在路上买个包子凑合一下。

    在等电梯时,赵西泽打开门,从家里走了出来。

    听到动静,陶南溪偏头看了过去。

    赵西泽应该是要出门晨跑,他穿了件白色的运动套装,脚踩黑色运动鞋,头发有一点点乱,是那种自然的凌乱感。

    今天的他,整个人看起来既阳光又清爽。

    不过,略微可惜。

    赵西泽戴了他那副黑色镜腿的半框眼镜,将他的少年感压下去了不少。

    他晨跑为什么要戴眼镜呢?不怕不方便吗?

    不太理解。

    这样一个想法在陶南溪脑海里陡然出现,她一下子就愣住了。

    她,怎么开始注意赵西泽的穿搭了?

    而且还那么……在意?

    这是自第一次见面起的第三次注意加评价、遗憾和惋惜,可怕的是,加上这次,他们这两天总共就只见了三次……

    显然,这不是一个好的征兆,陶南溪想。

    今天,赵西泽凌晨四点就莫名其妙地醒了,醒了之后还毫无睡意,不得已,他便起来赶稿。

    大概七点钟的时候,他顺利赶完了今天要写的稿子,那个时候他还没有睡意,就打算起床跑步顺带吃个早餐,然后回来再补觉。

    洗漱完,换好运动服,他顺手拿起扔在床边桌子上的眼镜戴上,出去关上门才意识到,他戴眼镜干什么?

    他却又懒得再开门放回去了,心想戴着就戴着吧。

    “早上好。”电梯前,赵西泽主动向陶南溪问好。

    陶南溪扬起笑容,“早上好。”

    赵西泽看了看陶南溪的装束,问:“是去上班吗?”

    陶南溪点点头:“嗯,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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