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眼珠子在他挂着竹筐的手上打转,忍不住抬头问他:“你不勒吗?”

    真的忍不住啊!绕了这么多圈,手的颜色都没变,难不成他是变种人?

    他表情如常地在我的脸上看了几秒,接着,他淡笑着低下身,用另一只手掀起被缠住手臂的袖口,我看到衣袖里还有一层厚厚软软的袖子。

    “衣内穿了棉制的半袖,看似有些紧实,实却并无痛觉。”他说。

    他直起了身体,我这时才注意到他被勒住的下臂看上去比右手粗了好多,被勒住的凹陷也不是正常被勒会有的深度。

    “哦……”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还以为是“铁臂阿童木”,没想到是古人的智慧!

    绿色,在我的印象里代表着无限的生机,超强的生命力。

    因为最绿的时节就是夏天,山上的树是绿的,山上的草也是绿的,部分果蔬也是绿的,总之就是好有生命力的季节。

    可是这片树林的生命力似乎弱了那么一点。

    树林里的树都是嫩绿的,那种淡淡的绿色,容易被折断的绿色。我不是很喜欢。

    不能这么说,还是有点喜欢的。

    走在我前面的人,给这片树林增添了一点不同的颜色。

    柳如青今天穿的衣服好像和初次见面是同一件,玉白的长衫与林间相融,使苏醒不久的黄土绿树增添了一丝淡然的清新感。

    让我原本觉得有些脆弱的生机焕发了截然不同的感觉,它并不易折,它脆弱的表层下有着顽强的生命力。

    但凡柳如青的身子没那么挺拔,这片竹林或会多出不少“脆弱感”。

    学堂附近没有什么树枝,他说附近的树枝都那些熊孩子捡着玩了。

    幸亏我没成语言翻译,不然各国外交都被我毁了。如果柳如青知道我的语言转换技能,估计都会对我印象大打折扣,马上逃跑。

    “许姑娘,再走一刻,便能看到风刮断的枯枝。”他走得不快,还会不定时地回头看我一眼。

    “哦,好的。”我声音大了点。

    林间偶尔会有风声,我听不到他的喘息,不过从他不紧不慢的步子看,他肯定呼吸顺畅。

    我也不赖,许又的体能还是可以的,又不是像上次似的跑,肯定不会上气不接下气。

    看柳如青停下了,我也加快速度走到他身旁,和他一样看向前方。

    他微微侧过头,“那便是要拾的木枝了。许姑娘,休整片刻再拾也不迟。”

    他说完就取下背后的竹筐,然后放到一旁,接着坐到了地上。

    坐下后把手臂上的竹筐解下来放到另一个竹筐旁边,再来将手放在腿上,腰背挺直地看向前方。

    “好。”我把背上的竹筐拿下来,抱着竹筐坐到了他身旁,微微侧头看他。

    他侧过头来,问:“许姑娘可是想说什么?”

    还好握着背带,要不抱着的竹筐早飞出去了。我抱紧了它,视线下移,“没有!”

    “嗯。”他应声。

    我再次悄悄抬起脑袋,侧目看他,看他目视前方,可是眼神里却像空无一物,没有焦点。

    静坐也不是回事,主动出击才会有交集。

    “如青先生,你在学堂是做啥的呀?这几次来好像都没见过你教学生。”我是真觉得奇怪,他一个看起来文化素养很高的人,怎么说也不能只做一些打杂的工作吧?

    “授课人是赵先生,我与南拙只行管束。”他的脑袋微侧,声音依旧温和,好像现在的微风吹过,吹进我的耳朵。

    “啊?”我很纳闷,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为啥呀?你应该懂得不比赵先生少,为什么不和他一起教书?”我疑惑看他。

    “学习经历我自不能与赵先生相比。教书不是人人可行,其中门道我尚且不清,还需同赵先生学几年才行。”

    我怀抱竹筐,身体轻微前后晃动,思考他说的话。

    我歪起脑袋,慢吞吞地问他:“那天你说赵先生因国需栋梁,所以才教书的,你不就是赵先生教出的栋梁吗,为什么不去为国出力?”

    我语速慢不是因为我想慢着说,而是我在犹豫要不要说。我问的明显不是我该问的,可我实在太好奇了。

    他侧过脑袋,“为国出力的方式不止一种。”他的眉眼柔和了许多,眼睛里多了一点光彩。

    “教养出国家可用的人才,远胜以一个人的力量单打独斗,就算他们以后不从政务,也会是国家发展中不可缺少的一份子。”他言语温和,犹如在耳边细语,说着动听的情话。

    我想了几秒,接着点了点头,“对啊。”再次歪头,笑容满满:“原来你和赵先生想的一样啊,怪不得你给他打工。”

    他无言笑笑,缓缓转头目视前方。

    微风从我的脸上划过,吹散了我长长的刘海,我侧过头,抬手理了理,在打弯的手臂间看到眼前的“微风”,我感觉我的嘴唇好像弯了一下。

    我的臂弯像是不完美的相框,而他犹如框里一张完美的照片。

    我的目光从远处被风吹动的枝叶平移到他近在迟尺的脸上,他的轮廓被阳光照得柔和。

    他的头发比寸头要长一点,看上去蓬松松的,应该刚洗过不久。

    微风轻轻撩过他的发丝,感觉像被风吹动的云,随风而动,却不疾行。

    他的鼻梁不算太高,面部轮廓很协调,没有很锐利,也没有很柔和,是属于刚刚好的那种。

    如果人的眼睛是手机的变焦光圈,那我的焦点则完全在他的侧颜。

    仿佛是被什么驱使了,我的眼睛完全不想挪开,只想让“相框中的照片”在我眼里永远定格。

    看他朝右弯下身子,我的目光紧随着他,等他面向我时,我看他手里多了一个竹筐。

    在他看我的瞬间,他的眼睛正对上我的目光。我没有像往次一样低下头,而像被施了魔法似的目不转睛地一直望着他。

    不过一瞬,他的眼睛挪开了。

    他手握竹筐的背带,原地起身,将竹筐背在身后,低下头,说:“我先去拾,你可再休整片刻。”他的面庞如同初见时一样让人想要亲近。

    他没有等我的回话,我看他逐渐走远的背影,才后觉有点不礼貌了。

    “啊……”我压低了声音,发出无能喊叫。

    我把头埋进怀里的竹筐里,可能是竹筐编得过分紧实,我感觉我的脸越来越燥热,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呼——”我呼出一口长气,抬起了热成包子的脑袋,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身影,长叹了一声:“我疯了吧?!”

    我气冲冲地站了起来,把竹筐背在身后,用力地扯了扯背带,然后迈出了沉重的第一步。

    我故意走得离他远了点,可是眼神还是会莫名想看他。我扭过身,背对他,继续捡地上的干树枝。

    树枝看起来没什么重量,但要是装满一筐,那就非常重了。

    我是说他背的那筐。

    虽然他的腰背依旧挺得很直,可是肩膀被压得下陷骗不了人,看上去真的很沉。

    手上的那筐都把袖子扯平了,为难他没有斜肩。

    他都不尴尬,我尴尬啥。

    我快步走到他身旁,拉起他手臂上竹筐的边,拉起后我看到他的袖子恢复了先前的松垮感。

    他侧过头,垂下眼,看了看我,还有被我扯住的竹筐边,轻声说:“谢谢。”

    在他看我的时候,我的笑意收敛了好多。听完他的道谢,我转头看向前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不客气。”然后转头补充了一句:“换个人我也会这么做的!”说完,我抓着竹筐边的手又抓紧了好多。

    夏明期,不会说话就闭嘴行不!

    “嗯。”侧目看他轻轻点头,“晓得。”

    他说的很轻,我听得很清。

    到了厨房门口,他让我等一下,然后把手臂上的竹筐取了下来,拎着竹筐进了厨房。

    我本想把背后的筐拿下来,可因为竹筐上宽下窄,我很难单手托到底,又担心一筐的树枝都撒到地上,只能等他出来帮我。

    他从厨房走了出来,我看他原本带了棉袖的那只手,下臂的棉袖应该被取下来了。

    “劳烦许姑娘了。”他走到我身前,侧目看向我肩膀的位置,再看我,“许姑娘一人多有不便,不如我在许姑娘身后将筐扶住,许姑娘再解下背系?”

    “背系?”我问:“是啥?”

    他虚指了一下竹筐的背带,“这便是背系。”

    如果不是知道他脸上每分钟都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我绝对会觉得他在笑我的无知!

    “好。”我躲避着他的双眼,手忙不迭地要去拽肩上的背带。

    他同时绕到我的身后,托住了竹筐。

    在他帮我把背带彻底解下来后,我感觉背后布料的贴合感减轻了不少。

    他走到了我前面,双手还握着竹篮的两侧。

    “我去把柴堆放好,许——”

    “我来帮你啊!”我笑意满满且大声。

    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我为什么要打断他?!说不定他会主动要我帮忙啊!

    希望我内心的挣扎不会影响我的表情,不然我真的会想找个地方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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