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另一只手轻抚胸口,眯眼笑道:“莫事就成。”

    耐不住性子的人朝着少女迈了一大步,引得我和少女都不由地看向气恼中带了几分委屈的少年。

    “都不愿与我多说几句,对她却关心得紧。”他气恼的表面下满是委屈的口吻,对他眼前的少女说。

    她略微侧过身子,没有松开我的手。

    “这咋一样?你我都有婚约在身,若我与你说多了,被我夫家晓得了,他们会咋说我?”她对他说话,眼神却一直没有看向他。

    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不是还有些日子嘛,定还有法子的。”他看了我一眼,而后面向少女,“我早跟爹娘说明了我心意,只要她肯拒了这门婚事,男无情女无意,我爹娘定不会硬来。”说完,他转过身,朝我走了过来。

    他的神情远不及和少女说话时友善,“许又,前些日子我说的,想你是听进去了。你我相熟多年,虽已断了情分,但我晓得你不能不懂,我对你莫得那个心思。你答应我爹娘,不过是为有所依靠。我愿意答应你,视你为亲妹,如你有所求,在我能力内肯定不会推拒。”

    信息量爆炸,我一时之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我的眼睛在他们俩身上左右徘徊,脑袋里回放这段时间跟张宴生有关的片段,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手背上的温热顿失,我回过神一看,是她松开了我的手。

    “张宴生!你憨瓜!”她走到我身前,我被她顶得退了两步,而她已经转身面向喜欢她的那个人。

    他张了张嘴,可有人比他先出了声。

    “你有能耐与许婶子说去啊,小又她咋做得了自个儿的主?”她语气平和了些:“我今儿个真是来找你爹问问方子,不是找由头见你。”

    他的眼皮垂了下来,在她说明来因时,我看到他垂在两侧的双手握紧了拳。

    她声音弱了点,渐渐多出了一丝梗咽:“我闹也闹过了,求也求过了,也想过跟小又一起嫁你,可我爹咋都不应。”

    “小苗……”他看着眼前的她,像是有数不清的话要说,可最后还是把话吞了下去。

    她抬起头,侧向右边,那是医馆的方向。

    她转身过来,抬起了头,眼眶有些浅粉。

    “小又,得空了到我家找我,到时候叫你闻闻我爹新酿的酒。”她是笑着说的,可声音却含了细微的哭腔。

    我想伸手拭去她即将流下的眼泪,可我没有。

    “好。”我笑着点头。

    她走了,他连肢体上的挽留都没有。

    在她走后,他像是泄了气一样蹲在地上,握拳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我现在脑袋乱乱的,犹豫要不要进医馆,进医馆后又该怎么面对张大夫?

    从他那时候对我的态度来看,他对许又这个儿媳妇儿的态度是满意的,可许又是心甘情愿的吗?

    无论她是不是自愿的,这场婚姻都不会幸福,因为他不喜欢她。

    我最后还是走进了医馆。

    张大夫坐在椅子上,可能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他停下了手在药箱上的动作,侧目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做他要做的事。

    “谢家丫头回去了?”他合上了箱子,挪到一旁。

    谢家?他说的应该是刚才那个女孩吧。

    “回去了。”我走到桌前,“张大夫好。”

    “恩。”他看向桌前的椅子,“坐吧。”

    “谢谢。”我走向前去,拉开了椅子。

    在我正要坐上去的时候,他说:“你不用想多,他年岁轻,等成了亲就稳妥了。”

    我停顿了两秒,没有接他的话。

    坐在椅子上拿出了夹层里用布包好的药渣子,放到了桌上。

    “麻烦你看看这个药有问题吗?”

    他没有多说什么,拿起了我放在桌上的布包,打开了布,用手指把里面的渣子推散,拿起了一些放到鼻孔前,闻了闻。

    “这药你咋得的?”他皱起了眉头,语调也没有先前轻松了。

    他的表情告诉了我,我想的没错,那东西真不是什么好药。

    “别人给我娘的,说是能生弟弟。”我学着小秀的说话方式,眼神也得跟上。

    他把连布带药渣卷成团,扔到地上。我听到脚踩的声音。

    “莫叫你娘喝,那药伤胎伤身,喝不得。”他严肃地说。

    他说的我可以预想,只要是好医生肯定会这么说,那我的话还要继续说下去吗?

    在我已经知道婚约的情况下,我真的要让他跟许家嫂子见面吗?

    我手指在腿上乱扣,脑袋也像一团乱麻。

    “许又。”他声音不小。

    我回过了神。

    再怎么不愿意,也应该让他去一趟,毕竟是两条生命。

    “她不会听我的,希望张大夫可以亲自跟她说,她比较信任你。”

    “恩。”他没有半点犹豫地站了起来,拎起了桌上放的药箱,从桌边绕过。

    “谢谢张大夫。”见他起来后,我也站起来,跟在他身后,跟随他走出了医馆。

    出了医馆后,他侧目往右边看,接着连同身子也朝右边转了过去,径直走向一脸愁容的少年。

    和他并列走的我放慢了脚步,甚至还后退了两步。

    这位大叔面色不善,我不闪退就是傻!

    少年蹲在原地,满脸哀愁地仰面望天,却不知危险即将来临。

    他距离张宴生还有几步远,他把手提着的药箱朝张宴生甩了过去,砸到了张宴生的膝盖。

    可怜的张宴生直接从蹲变成了坐,表情从满面愁容变成了一脸痛苦。

    在他抬头看向砸他的人的时候,眼神浮现出一丝畏惧。

    “丢人的东西!”张大夫又上去补了一脚,“还不起来!”

    其实张宴生蹲在这并不丢人,医馆附近基本没人过,他们都觉得医馆是不吉利的地方,经过也是绕着走。

    真丢人的时刻是在张宴生被药箱砸中了膝盖,疼到放声大叫的那一刻。

    就算他不叫,药箱落地的声音也足够吸引路人的目光。

    张宴生带着痛苦的表情往前挪了几下,伸手把滚到两米开外的药箱扒拉回来,再将药箱抱在怀里,单手撑地,费力地往起站。

    “莫用。”张大夫嘴上虽是责骂,身体却恰恰相反。

    他弯下腰,伸手扯住儿子手肘的布料,把儿子拽了起来。

    张宴生站稳后双手抱着医疗箱,低垂着脑袋,眼神偷偷往上瞟,又快速看向地面。

    这种场面我的确不适合参与,直接让他们两个去得了,去晚了老板得骂。

    我往前迈了一步,刚要开口张大夫就转了过来,脸上的怒气还没有消散。

    我把卡在喉咙里的话憋了回去。

    他的目光似乎扫过我的脸,但没有理我,往我身后走了过去。

    他走了没几步,就带着怒意说:“快走!”

    一瘸一拐跟在他身后的少年加快了步伐,脸上的痛苦也随之增加。

    走到了大门外,他的膝盖应该是好了很多,走路没有那么瘸了。

    张大夫走在最前,他看了一会儿难以推动的大门,一个跨步走到门前,双手用力推门。

    张宴生见状也快步走过去,“爹,我来。”

    他爹并没有理会他的话,两人开始合力推门。

    里边轻巧的脚步声渐渐走近,稚嫩的声音也从门内传了出来:“张大夫,宴生哥哥”她将头伸了出来,“姐。”小朋友似乎很快乐。

    “嗯……哈哈……”我看了眼还在努力的二人,或许此刻的快乐只有她知道。

    没多长时间门就被推开了,秀宝非常懂事地退回门内。

    门打开后,我在他们进去后也走了进去,进去时就看见小秀正面带笑容地站在门边。

    不得不说张宴生的脾气太好了点,如果是我被砸,肯定不会愿意继续被呼来喝去。谁也不行。

    就像现在,张大夫让他在门口站着,他就乖乖抱着箱子不动。

    小朋友紧紧拉住我的手腕,小声问:“姐姐,宴生哥哥咋啦哇?”

    我低声回道:“没事,他只是体验到了一个完整的童年。”该说的都说了,能不能明白就看孩子的悟性了。

    她懵懵懂懂似懂非懂地点了一下脑袋。

    张大夫在指挥完宝贝儿子后,自己走向主屋,没走两步,回头说道:“许又,领路。”

    我抬起了头,赶紧带着小秀走到张大夫前面,“哦。”

    进门后没在主屋看见她,我朝卧室看去,看到床边放着竹篮,还有竹条,坐在床上的她手里还拿着半成品。

    可能是听到了脚步声,她抬起了头,眼神有点茫然。

    我先一步走了过去,她也在同时从床上下来,都没来得及把地上的篮子挪走。

    小秀松开了我的手腕,小跑过去扶住了她的母亲。

    “张大夫”她扶着腰,缓慢地往前走,有些疑惑地问:“你咋来了嘞?”像是明白了什么,有些慌忙地说:“是小又惹事了?”

    张大夫的神情缓和了许多,脸上和善许多,“莫。只这娃娃与我说小嫂子得了新药,她莫瞧见过,便叫我帮瞧瞧。我瞧了那药,那药不是撒子好药,伤胎伤身,特来与小嫂子言语声。若还有药,趁早都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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