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又,想晓得不?”小苗小声地问我。

    我朝她伸出双手的食指,比了一个X,果断拒绝:“不要。我要听完整的。”

    虽然他说的不咋好,但这个故事我挺感兴趣,当然不能接受第三方剧透!

    “许姑娘”听见他轻缓的声音,我转头看向他,他的嘴角似乎扬起一抹小小的幅度,“你想听撒子?”

    咋就忘了控制音量呢!我懊恼地思考怎么解决尴尬。人家主动教我读书,我确实不该和同桌说闲话,要不问个问题?

    想到一个我确实不知道的,我举手问他:“老师,子规是啥鸟啊?”

    他呆了几秒,将眼珠转向别处,随后重新看向我,轻微垂眼,“额,子规既杜鹃。……南拙不敢称人师,许姑娘叫我字便好。”

    “字?”我反应过来,“是小字吗?”

    “是。”

    “那你名叫啥呀?”

    他把书放桌上,向桌边走几步,头向下和我四目相对,含着浮现的浅笑,张口说道:“赵镜。”

    看得出他这是比较礼貌的自我介绍,但我没管住我的嘴,脱口而出:“照镜子?”

    好尴尬!我知道不是那个意思!

    都怪他姓赵!

    在我努力想办法补救的时候,瞥见他眼里明显的笑意,他端正着身子,轻轻摇头:“并非此意。心如明镜为……铜镜。”

    看他一本正经的态度,让我觉得我的脱口而出也没那么尴尬。扫空自己管不住嘴的懊恼,神情端正地说:“原来是这样啊,是个好名字。”

    他的皮肤虽然不是偏白的,但还是能看出明显地颜色转变,就在我说完后,貌似隐隐看见他下眼睑到眼袋多了几分红色。

    “唔,谢谢许姑娘夸赞。”他的眼光看向别处,语气有很短的停顿。

    左边的衣袖被拽了一下,紧接着耳边伴随一缕轻飘飘的热,听到少女的声音:“小又,这,这先生莫不是中意你?”

    “啥玩意儿?!”我被吓得甩头看向她,差点扭到脖子。

    “姐姐,你咋嘞?”

    把头甩向小秀,我隐藏被误会带来的惊讶,急又快地说:“没咋!听镜子哥哥讲故事!”伸手直对小古董,“请讲!”

    “……得。”他脸上的浅红不晓得啥时候消失的,他目光从我脸上移开,拿书的手抬了起来,挡在面前,““婴烂唇露白牙,年至弱冠,当娶妻无人做媒”……”

    缓缓往小苗那边凑,小声跟她说:“你肯定误会了,他才多大,咋晓得啥是喜欢?肯定不是你想的。”

    我很想直说这个弟弟把我当代餐了,可是说出来多没面子啊!而且肯定不可信。23岁被人当妈,鬼才信嘞。

    她瞟了小古董几眼,眼色认真地看了看我,沉默不到半分钟,小声冲我说:“瞧他与宴生年岁相仿,咋会不晓得嘞,要我说,他准中意你。”

    她言之凿凿地,好像特别笃定。

    我只觉得她是想磕cp了,顺便给好姐妹拉个郎,就没有再解释什么,只小声说:“你别瞎想了,他一个书呆子咋可能有那种想法。”

    她好像还要再说啥,我余光瞥见小古董拿书的手垂到肚子前,脚步往桌边走近。

    “许姑娘”听见他叫我,我才真转过头看他。他表情略显认真,眼睛看向我的脸,“可是南拙讲得不好,叫许姑娘不得专神?”

    我摇头:“没有!”

    还没开始夸,收紧的眉头显得他有点委屈,上身不快不慢地朝下前倾,眼里流露出少许多不解,“那许姑娘咋得空同这位姑娘私语?”

    人家教学我说话,确实不太礼貌。手在大腿的布料上抓了抓,低头不看他的眼睛,带着歉意说:“对不起啊……我不太习惯这种专注的事。”

    如果习惯他一本正经地讲故事,我可以跟小苗说等晚点再聊,可是我却跟她偷偷聊天,也是我自己想要分心,这个我得承认。

    手背被柔软覆盖,我往下低头,顺着身体和桌子的空隙看她的手摸在我的手背上。

    视线缓缓朝她偏过去,她笑着捏了捏我的手。

    “我的错。”他突然开口。我抬起头看到他既认真又抱歉的神情,也许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他看着我的眼睛失了几分神采。

    合上的书他放到桌上,去向常顺要了一杯清水,倒砚台上一些,拿起墨条在上面碾。

    “我想许姑娘应当受得住乏味的读书,不曾顾及许姑娘是初学,应有不适。”清水渐渐显浓黑,他把墨条搭砚台边上,三指执附近纸上毛笔,蘸上浓墨,“眼下暂不听我念书,三位可使笔随心画些样子,耍够了我再读。”

    “南拙哥哥,画纸上太费纸墨嘞,我不舍得。”小苗看上去没有动笔的想法,小手盖在纸上,指头在纸上似乎很轻地抚摸。

    “不碍。”视线向他转移,我看他眼神平淡,没有刚才的紧张。将笔尖那头靠砚台边上,他走到小苗身后,走了两步,站到我和小苗之间桌角的位置,右手背在身后,身体轻微偏向我,低头看着我说:“南拙无意冒犯,只因与许姑娘相识较久,以许姑娘的笔使给二位瞧更为妥当。”他像是问我,可是却没等我回,就先俯身用左手拿起我面前纸上的笔,“三指执笔中段下一寸,拇指压前中,食指后侧上一寸,中指则下一寸。”

    带笔的手渐渐移动到我眼前,我才看到压笔的手不像他的脸那么年轻,骨节线条明朗的手指还有细微的伤痕,怎么看也不像读书人的手。

    “毛尖浅蘸墨,不能全浸墨里。”他把笔尖湿润的毛笔向一侧倾斜,顺着砚台的边沿向外抹出去,“防有余墨落下,回笔时需在砚上轻压两回。”我的视线可以看见他的下半张侧脸,这次笔向我移动的时候,他的脸也慢慢向下,身子向后移,斜对着我,“许姑娘,可晓得了?”

    他手中的毛笔被他拿得离我很近,我能看清笔毛几根小分叉,也能看清他拿笔的手势,而笔后的他好像故意和我保持距离,身体比较往后。

    我的头稍微挪一点,视线从眼前的笔转移到他的脸上,“嗯,晓得了。”

    他的眼睛似乎在笑,嘴角也往上翘,看了眼手上的笔,他把身后的手移到左手前,双指捏住毛笔顶端,左手松开手指,而笔依旧没有晃动。

    “请许姑娘执笔。”

    我按照记忆里他刚才拿笔的手势,把手指压在毛笔上,将笔夹在指间,忽然想起他握的是毛笔的中央,抬头问他:“不应该捏着中间吗,为什么要偏下呀?”

    他将捏着顶端的手松开。我问他后,他转移偏向毛笔的目光,看向我,“女子腕力不比男子,执笔中央不好使力,许姑娘应当不曾写字,靠下能稳妥些。”

    本人用心翻译:女的,还是新手,更加比不过男人了!

    我用左手往下拉了毛笔,右手拇指正好压在中间,手腕在他眼前动,一脸不服气地说:“谁说比不过的,我偏要让你看看行不行!”不再看他的任何反应,我浑身面向桌面,把纸拉过来,胳膊贴桌,在纸上画了一笔。

    “这位姑娘,若方才莫瞧清,可仔细瞧瞧许姑娘如何执笔。”

    画的间隙,我貌似听到小苗回了一声,但没听清楚。

    “哐!哐!”

    突如其来地敲击硬物的厚重声响,听得我拿笔的手被吓得一抖,胳膊往前冲,黏上笔尖的纸随着我的胳膊向桌子中间跑一大截。

    收手把笔纸带到眼前,我用左手压住黄纸,让它们分离,随即扭身向后看,常顺快走到后厨门口,打开了后厨的门,快步走了进去。

    我起来绕过椅子,朝后厨看去,老板在和常顺说些啥,看起来没事。

    “许姑娘……”我循声转过身,小古董好像刚回到原来的位置,上身前倾,俯下,朝下的手掌伸向被我画了一笔的纸,放下一块不晓得哪弄来的小石头,“压纸的木块不够,我来时捡了几颗石子,忘记为几位压好。”

    虽然我不讨厌他这个人,但他有时候的刻板发言确实让我无法接受,为啥要把性别放第一位呢?

    他的刻板印象让我没办法用很好的语气跟他说话,就简单“哦”了一声,坐会椅子上,没理他。

    衣摆被小苗扯了一下,她静悄悄地斜过身来,小声说:“小又,你不必这样装强,这个教书先生不像不好惹的。”

    我眼珠偏移看向她,没过多久反应过来她啥意思,所以张宴生到底咋跟她说的?

    没串好词,我怕露馅,于是没有反驳,敷衍地点了点头,用毛笔在纸上画心里出现的图像,小声回她:“我晓得他好欺负,我没在装,只是不爱听他的话。”

    “哪句话叫你不高兴嘞?”她控制着说话的音量,有种做贼的感觉,“我咋莫听出有难听的。”

    都怪他,我那一笔画得太随便,影响我现在的构图,还得给歪歪扭扭的斜杠让位置。长衫的扣子是向右斜的,那画就是在左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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