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要问他时,他轻叹了口气,紧绷的双手垂了下去,很颓废地说:“方老板他娘蛮中意我的,我琢磨明儿个同你一起去,能在他面前卖个好。”

    脑里闪过热搜上看到的卖保健品的大哥,我明白了他的想法,玩笑道:“他不在那不更好,你就能忽悠他娘了。”

    话是这么说,但我绝不会让他忽悠的。

    没真情实感的交往,也是一种伤害。

    他闭着嘴将手伸进袖子,无精打采地说:“他娘不出门的老妇人怕一块大洋都莫得,不叫方老板晓得,有撒子好处可图”掏完衣袖的手伸向我,“我不去。”

    低头看他摊开的手,纳闷地问他:“你这是干啥?”

    他送了送那五枚铜板,“我今儿个想当善人,不要你的钱。”

    “咦,是谁跟我说有钱做做善事行,没钱就算了的?”我探头过去,观察他的神情,“常顺哥,你很不对劲哦。”

    他瞬间撇开了头,好像生气地说:“不要便罢了,惯会东拉西扯。”

    “哈哈。”我单手背在身后,灵活地蹦到他眼前,“你帮我分担工作,我给钱也不是没有道理。”目光移向他握紧铜板的手,“带回去跟嫂子买肉吃吧。”

    他差不多半分钟没接我的话,偏移的目光忽然对到我的脸上,“茂仙楼的糕点模样贵气,价钱也贵了些,你若舍得,便少买几块送竹老板,好叫他晓得你的心思。”

    有些人的社交就是精致的礼物交换,好像通过礼物就能看到对方的诚意,我却觉得这不是有钱就行嘛。

    虽然不想作表面功夫,但我还是答应了常顺。装好老板做的菜,我出门犹豫大概一分钟,朝茂仙楼反方向走去。

    在医馆门前往里探头看了看,看诊位置上坐的少年腰板挺直却没有张大夫身长,灰色的袖口向下歪垂,被书挡住的脸只能隐约看到侧颜。

    确认张大夫不在,我轻快愉悦地走进医馆,直奔像是认真看书的张宴生。

    “看得挺专心的嘛~”如果不是右手提着食盒,我手都要自在地晃了起来。

    座位上的少年就放下了手里的书,神采奕奕地迅速站了起来,“小又!”跑来的样子像极了发现骨头的小狗,“你若再不来,我便要去食来客寻你嘞!”当我以为要撞上的时候,他很庆幸他停住了脚,仿佛连呼吸都忘了,气息不足又期待地说:“小苗说撒时走莫得?快同我说!”

    当他朝我冲过来的时候,食盒差点脱手,幸亏他停得快,我也抓紧了提手。

    那时候还说不要私奔,现在就迫不及待地想带小苗走,真是口嫌体正直的男人啊。

    我不禁吐槽。

    心里的吐槽转瞬即逝,我很纳闷:“等等,你不好奇我咋说服小苗的吗?”侧过身从他面前走过,径直走到方桌前。

    “我好奇啊!”他脚步声紧随其后,话语声瞬间盖过了脚步,“眼下最打紧是小苗咋想的,她有莫得撒子盘算?”食盒放到桌上后,我转头马上瞥见神色急躁的他,“你莫要卖关子了!”

    他急成这个样子,应该等不到我说我的高光时刻了,我暂时搁置心里的膨胀,转身坐到桌边的椅子上,抬起头看他,无奈又生闷气地说:“行,我告诉你。”

    他的神情立刻多云转晴,笑容满面“瞬移”到椅子前,一屁股坐了下去,“快说!”

    “小……”张嘴的时候觉得有点口干,我十分不忍地看了他几秒,略带尴尬地调转了话头,“我渴了。”

    “你!”有神的双眼染上一抹酷似憋屈的怒气,感觉他要把嘴抿进嘴里,突然把手拍到桌上起身,到书桌前。

    这个弟弟心里肯定骂死我了,哈哈哈。

    提着茶壶走来的步伐一如既往地快,他翻转桌上倒扣的茶杯,倾斜壶嘴冲杯倒去。

    “里头的茶应当不多,你将就喝吧。”说着,他眼珠偏移,疑惑转过来看我,“食来客不是闭门了,你还有吃食要送?”

    随便瞅了一眼食盒,我说:“这些我要带回去吃的。”

    他拿开茶壶,我顺手握住茶杯,喝了两口茶。

    “你快些与我说小苗咋想的,莫耽搁给人送药治伤。”他说完,刚好坐椅子上。

    我蹙眉斜了他一眼,放下快空的茶杯,鄙视他这个大夫没有对打工人的关怀。

    “小苗说去哪儿听你的就行,但是她担心太近的地方容易被逮回来。”我稍侧过身,逐渐认真地说:“我建议她和你可以去远一点的地方,比如说,坐火车去别的城市。”

    意识到语气里的兴奋快要藏不住,我赶紧闭紧了嘴,克制嘴角的上翘。

    火车,少男少女,偶像剧一样的剧情~

    他若有所思地看我,“小苗在理。”上身往桌边靠,“谢叔识的人多,若在近处的镇子,不足三日便可将我们抓回来,我们该去远些的去处妥些。”

    我立即见缝插针:“是啊!更远的地方肯定不能用走的,你要不要考虑火……”想起小苗的疑问,我马上改口说:“考虑机车!”

    他的脑袋似乎有轻微的动作,却在忽然间停滞,问道:“你可是想起撒子嘞?对小苗这般上心。”

    还可以这样理解的吗?我心生酷似乱码的疑惑,让他以为眼前的人想起啥,对我算不上啥好事,当然不能撒这个谎。

    “没有。”直接了当地否认。看他似乎有点失落,我适当安慰地说:“就算我啥都没想起来,我也会帮你们的。”

    他极快地长舒一口气,说:“机车应当算一个还得的法子,但之前的路程不能光靠走,走到那里小苗的腿该废了。”

    脑海里回忆起上午小苗说的话,我觉得好嗑地笑了一声,“你俩还真挺默契的。”

    没听到他有任何回应,我注意到他不经意露出的不解,含笑跟他说:“小苗她多走太远累腿,让我问问你镇里有谁能赶车去城里。”

    跟他说完,我貌似想起模糊的事情,好像还和小苗说的有关。

    他上身顶在桌边,大半个扭转过来,笑得灿烂,“昨儿偶见王伯父,他还问我你撒时要去城里,叫他送我和小苗正妥。”

    模糊的记忆瞬间清晰,我刚才咋没想到那对夫妻?!

    不然还能让张宴生为我折服,回去吹牛我的民国历程,还可以增加一段大女主式的高光。

    “亏得小苗说到此,不然我真不能想到他们。”神态尽显开心,他激动、高兴地说:“昨儿瞧伯父伯母对你这般上心,我留心问他们几句,他们也送过别家姑娘外出做工,算得热心肠,请他们送我和小苗,应当不能出差错。”

    不晓得为啥,我的心情也跟着激动不少。

    放下对回去后吹牛的执念,顺他的话说:“你都想好了,那就找时间跟他们说呗。小苗那边我看看明天送饭的时候去一趟她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先莫叫她晓得。”他说:“虽我觉着请伯父伯母算得稳妥,可是不晓得他们愿不愿帮我,也不晓得去城里使几个钱,待我问清再让小苗晓得。”

    王伯母他们感觉脾气挺好,我觉得这点不用担心,只是打车用多少钱我不了解,那他也不知道吗?

    我疑惑地瞅了瞅他,“你咋不晓得去城里要多少钱?你不是这……”即将习惯性说出“原住民”的时候,我意识到可能会太奇怪,想了一下,改口,“有大哥在城里吗,你没去看过他?”

    他眉头降低了点,激动的神情似乎略有减少,仰头像是环顾地看了看周围,“兄长去城里后,我便一直随我爹学医,同我爹一起看顾医馆”看我一眼后,稍微低头,“哪里得空去城里。”他的目光向我移动,将脸偏了过来,眼神好像疑惑什么。

    我也想不通,“你没空去城里,那你们不会很长一段时间不见面吧?那小苗的话咋像你常提起你兄长,难不成……”忍住说出名字的冲动,我稍微隐晦地说:“你说的是别的兄长?”反正都是“兄长”,说不定小苗弄混了呢,他又不带姓。

    就在我说完的时候,他那种酷似疑惑的表情完全不见,短暂停顿了几秒,貌似无语看了我一眼,“你患离魂症,又不是脑壳坏掉喽,咋问这憨瓜话?叫陈叔送不就得嘞。”

    我开怼前,他说完了话,顺便让我积攒了火力值。

    “你脑子没坏,哪有这样对“病患”的大夫?过分!”

    “你倒是“有”患病的模样。”当我正要回怼,他却正经地说:“不与你闲说别个,先说正事。等我问妥,你再跟小苗讲,不然白忙一场,到时便莫得法子。”

    为了那个美好的画面,我忍着回怼的冲动,跟他说:“我记得小苗的婚期在下个月,你得快点问他们,别拖太久了,我还要找时间告诉她。”

    他快速点头,“得。我明儿个得空便去寻伯父,问妥与你说。”神情稍显不同,明亮的眼睛直冲我看过来,“你咋说服小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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