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玥柠留给程启锋的那条围巾,无疑成了绯闻坐实最关键的证据。就算程启锋还想要百般掩藏,那天晚上一回到房间就立即将围巾收到了衣柜的最里层,可他却把平时经常和自己换球衣穿的吴赫也会经常去翻他衣柜的这件事抛去了九霄云外。

    于是,一个无比寻常的早晨,自己还在洗手间里哼着小曲洗漱,外面吴赫浑厚的男中音毫无预兆一声惊呼,连同刚进他们房间准备一起去搭伴去训练馆的孟霖和吴亮琦也被他的反应一整个吸引住。

    等程启锋回过神来从洗手间冲出去时已经为时已晚,就连一向含蓄内敛的吴亮琦都忍不住跟着起哄了很久。

    果然,男生宿舍里永远不会有秘密,就算有也藏不住多久。这句话是真理。

    就这样被实锤,一时间意料之中地成为大家的焦点话题,两人妙不可言的关系也几乎成了男队之中公开的秘密。程启锋自知所有解释的说辞都变得苍白无力,他干脆选择放弃,后来也笑盈盈地不再否认。

    原本就已经心知肚明的一众八卦大军,自此都默契停止了之前所有的玩笑和试探,潜意识里都已经把他俩看成了一对正在开展地下情的小情侣,而程启锋的心里更是一阵又一阵阵甜滋滋的暖意。

    当然,在壁垒森严的队规之下,大家还是懂得掌握分寸,私底下说话毫不忌讳,但凡有教练或领导在的地方,谁都不会多一句嘴。

    偶尔约了张玥柠一起吃饭,程启锋还是习惯性地在食堂打好两份饭,然后掩耳盗铃般站在队友身后,做贼似的躲躲闪闪。那天齐元康很自然地顺手指了指张玥柠所坐的位置,程启锋本能摁下他的手,小声道: “你低调点行不?”齐元康翻了他一个白眼,无奈地都冒出了方言: “你特么还以为啷个不晓嘚嘛?”

    尽管大家都心照不宣,但至于程启锋究竟使出了怎样的“手段”,又是如何将一个性格冷淡、不爱与人深交的奇女子变成了“自己人”,是大家始终都想不通的谜团。

    面对大伙儿的疑惑,程启锋深沉地笑了一笑,目光如炬,认真道: “没用任何手段,真诚就是必杀技。”

    如此矫情又欠打的一句话,自然少不了兄弟们的一顿“暴搓”。

    这一熟,大家之间的关系自然都近了些。

    吴娜对张玥柠的称呼一向是“老张”,就在默认了张玥柠和程启锋俩人的“特殊关系”之后,大家都开始渐渐熟悉起来,孟霖他们也开始这么称呼她。

    孟霖年长几岁,可张玥柠只管同期吴亮琦、尹昇他们年长的叫哥,到孟霖的时候她也跟着程启锋他们一块儿叫,只叫老孟。

    从前只有吴娜喜欢调侃孟霖,后来又多了个张玥柠。

    世乒赛前全队去录宣传歌曲的时候,孟霖一个人的一句词录了十多遍,不是忘词就是节奏跟不上,每次过不了的时候他都会露出标志性贱兮兮的笑。

    张玥柠在他身边实在看不下去了,便面无表情翻了他一个白眼道: “老孟,别再笑了,门牙都呲出来了。”

    一句话引得众人发笑,也是那时候男队的他们才发现,熟络以后的张玥柠和从前他们印象中的她反差巨大,她并非传说中的“高冷女神”,私底下的她更是和赛场上孤傲冷艳的形象大相径庭,原来这个地道的北京姑娘也和他们一样性格耿直,豁达爽朗,而且真实又仗义,爱笑也爱闹。

    但能让她终究愿意卸下伪装、流露出自己最真实一面的,不得不说,大约还真是受了程启锋的影响和感染。

    孟霖佯装收起笑容,蒙上一层严肃,随后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低沉着声音道: “没大没小的,叫哥。”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程启锋开始叫她柠柠,没有经过商量,就那么脱口而出,她笑着便默认了。后来她想了想说,不想跟大家一样叫他疯子,那就改口叫他锋哥,两人默契自然,并不因为相差了两岁的年纪打什么磕巴。

    叫着叫着顺口了便成了习惯,在队友面前也不再避讳。某一次孟霖在旁边抽烟,听见两人的对话都不小心被烟给呛了一下,烟雾熏得他眯着眼睛大声问道: “老张,我没听错吧?你管疯子叫啥?”

    “锋哥。”她抿嘴偷笑。

    “不是,你凭啥都能叫他哥,却叫我老孟?”平日里嬉皮笑脸的孟霖有点为自己骂不值: “疯子他都得叫我一声哥呢!”

    程启锋上前,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孟霖的肩: “老孟,你不懂。”

    说完就和张玥柠并肩往前走了,留下孟霖一人站在原地一脸大写的无语。

    两个人在一起相处得久了,有些情绪根本不需要言明,无论是在赛场上还是在生活里,他们开始变得心意相通又默契自如,慢慢变成了对彼此最熟悉的那个人,有时一个表情和眼神就能让对方心领神会,甚至就连说话的方式和语气都开始变得不谋而合。

    程启锋也开始越来越确信他与她是命里注定的灵魂伴侣,两人今后的人生必将像宿命般地紧紧绑在一起,不管怎样都不会走散。

    后来,曾经朝夕相处的陪伴慢慢变成了漫长岁月里的惺惺相惜。

    偶尔吃腻了食堂,她会带他跑到公寓后边的街上吃豌豆黄、驴打滚、炸酱面、爆肚还有火烧,他一向喝不惯豆汁,她就总是故意给他买豆汁。他有时不愿喝,她为了逗他便会买回来装进另一个杯子里骗他喝,直到他被酸得睁不开眼,她笑着说就喜欢看他被酸得五官都拧在一起的模样。他说她不厚道,她就一本正经地教育他,生活在北京,必须要习惯这味道。

    偶尔空闲的时候她会带他走遍什刹海附近各种有意思的小店,自己幼年时期曾在这里经历过的种种有意思的趣事和糗事她都会向他娓娓道来,他听完后总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他说他没想到如此骄傲的她还会有这么调皮捣蛋的一面,她总会翻他一个白眼,说谁还没有个不羁的童年。

    她对自己的要求很严苛,压力总是很大,每回加训完回到公寓已经很晚,她便经常犯懒,不爱用吹风机,总是长时间湿着头发睡觉,以致于落下了偏头痛的小毛病。头痛的时候她就爱喝咖啡来缓解。公寓后街的那家咖啡店,他们一起去过无数次,以致于后来他完全可以熟练地对店员报出她所有的要求。

    起初他喜欢纯正的黑咖啡,可是她嫌苦,一口都不愿意尝,她最爱喝的是拿铁,但又不能加糖,她说这个口感刚刚好,非让他也跟着试试。他顺着她的意,开始喝上了拿铁,次数多了,他也开始对这种刚刚好的味道上了瘾。

    后来每天早晨他也改掉了原本总爱赖床的习惯,为了给她提神,他会早早地起床,争取充裕的时间绕到后面的咖啡店买上两杯不加糖的拿铁,再送到女生公寓楼下给她。

    当然,他的那一杯几乎每次都会被队友们抢走,骂上他几句重色轻友,最后再要求他中午请客吃饭。他乐在其中,面对大家的要求他都大方笑着一一应承。

    她是地道的北京人,她说她很爱这座城市,尤其喜欢冬天,在北京生活了二十多年还总是看不厌北京的雪,每年冬天下雪的时候她最爱干的一件事就是漫步在白雪皑皑的景色里,感受被雪覆盖后的城市,那种静谧安宁的氛围仿佛全世界都已安眠。

    他牢牢记住了她的话。终于在那年冬季的清晨,一觉醒来,他拉开窗帘,窗外一片洁白的世界让一个南方人万般欣喜,继而在房间里激动地欢呼,吴赫看着他只觉得莫名地反常。

    那天下训后他偷偷给她发短信约她下楼,他们便一起裹成了厚厚的粽子往公寓后面的那条小路上走去。

    雪后的操场,周遭幽静又空旷,就像是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羽绒棉被,茫茫夜色深陷在明亮洁白的世界里,映衬着柔和暖调的街灯,天地之间浑然一体,粉装玉砌,皓然一色,整个世界都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见到雪景的第一眼,她忘乎所以的灵动模样就占满了他全部的目光,她开始兴奋地蹦跶着嬉笑,嘴角上扬,款款而谈。

    在她挚爱的氛围里,他满眼宠溺地看着她,看着平日里的那个高傲冷艳的女子如何变成一个少不更事、懵懂青涩的孩子,变成一个像他一样活泼幽默的话痨,看她轻扬的小碎步不断在雪地里踩出一声声可爱的咯吱咯吱响,看她碎碎念时眼波流转,声线软糯,看她不自主地对着他撒娇,纯正的京腔尾音带着若干个语气词都在俏皮地微微上扬,看她笑时软,嗔时艳,所有一切都足以扣动他本就跳动的心魄。

    她想说的话好像那一整晚都说不完,他就负责配合接应着她的每一句话,他幽默的笑点她也总能轻易捕捉,然后站在雪地里笑得前仰后合。她欢快的脚步时不时会踩上凹凸不平的雪球以及被扫完雪以后早已结冰的跑道,他就负责跟紧她寸步不离,以防她脚下一个不稳,他便可以随时奉献自己的臂弯给她倚靠。

    那天晚上他们在一旁的台阶上坐着聊了很久,数九寒冬的季节里他们丝毫不觉寒冷,就连呼出的空气都带着甜腻的暖热。她说每年冬季她最开心的事就是期待一场大雪,她能站在雪地里静静地看很久,她还问他南方的冬天是不是经常不下雪,他就果断笑嘻嘻地接上她的话,他说是,不下雪的冬天一点都不浪漫,他说往后的每年冬天他都会陪着她一起。她说好,脸上肆意的笑容不由地又加深了几分。

    日常的陪伴里,他会顺着她所有的意愿来,只要是她想说的想做的,只要是她能想得到他的,他都百分百顺着她、宠着她。

    日子久了,两人的联系和来往愈加频繁,越来越明目张胆的行为再次引来队友们的一阵八卦炮轰,就连那时刚进一队没多久的袁驿川也看不下去了,和吴赫他们一起揶揄他: “你俩现在越来越旁若无人了,到底想干嘛?”

    他挑挑眉,漫不经心道: “不干嘛,也就是想把她宠上天而已。”

    几个人的椅子差点坐翻。

    偶尔队里公休,大家会一起约着去外面隔了两条街的沃尔玛闲逛。程启锋每回都会对超市里那些精致的餐具和家电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张玥柠调侃他说看不出来他居然会做饭,这时孟霖就跑去她身边附和,说疯子的厨艺虽然不及他这个大厨,但怎么着也是酒店二厨级别了,以后哪个姑娘要是跟了他,准享福一辈子。程启锋对着孟霖一顿横吹鼻子竖瞪眼,孟霖不理会,继续和张玥柠说改天有机会一定带她尝尝疯子的手艺,她笑着答应,说这顿饭就先欠下了,记个账就行。

    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问她,队里那么多男生,为什么她从一开始就偏偏对自己有那么点不一样。他一个劲儿地自说自话,拼命夸自己是不是长得帅就这么点好处了。她先是一脸诧异,接着便不留情面地否认,最后架不住他的软磨硬泡,她就扭过头笑着反驳他自恋,骂他臭美,还带着鄙视的意味睨了他一眼,说队里的男生都很帅,不差他一个。

    他故作伤心,委屈地看着她,她嘴角骄傲地一勾,果断背过身去继续往前走,将他远远地丢在了后面,可没过两分钟她忽然回了头,对着他灿烂地莞尔一笑: “但是我觉得,你确实有和别人不太一样的地方。”

    他往前走几步靠近她,再次嬉皮笑脸得意道: “哪儿不一样呀?”

    她迎上他的目光,竟也往前凑近了几分。他第一次和她的距离如此相近,近到他可以看清她每根睫毛的跳动和她眉眼间清澈坦荡的碧波,他下意识地再次屏住呼吸,恨不得连心跳都暂停。

    “我觉得你的眼睛好看...”她脱口而出。

    然而接着她又盯住他的脸看了半天,羞涩的脸上一阵一阵泛起红晕,忽然压低着声线道: “准确来说,是眉毛...我好喜欢你的眉毛啊,永远向上生长,看起来就满脸傲娇。”

    “这也能算一个被特殊对待的理由吗?”

    “我说能就能。”

    他眨了眨眼睛,一时恍神愣在了原地,却没等他反应,在话音刚落下的那一秒,她留给他一个温柔扑闪的笑,迅速跑开了。

    等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转角处时,他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此刻的心跳有多快,内心万马奔腾,脑中一阵欣喜。晚风吹过发梢,他不自觉地扯了下自己的衣角,最终压制住了心口那股莫名的冲动。

    她刚刚的那一抹笑容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就像她喜欢的冬季里的雪花,从天空洋洋洒洒地飘落,碰触在皮肤上,又轻又痒,却动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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