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北风呼呼!

    几百匹马在边塞缓缓行进,细看之下,一驾青蓬马车被众人围在中间。身旁一个镖形大汉打马上前,

    “主子,前面几十里外才有村庄,您先休息一下!”

    车内“嗯”了一声!

    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依稀马蹄声,随着声音愈近,马蹄声愈加密集,从远处扬起滚滚黄沙,细听之下竟然像似几百上千骑飞驰而来,大漠隔壁竟然有地动山摇之感。

    大汉看势不对,抽刀护在马车边,大喝一声,

    “保护主子!”

    果然,随着他呼喝声响起的,是后面飞射过来的连天飞箭……

    “掌柜的,来两斤牛肉,一壶酒!”

    “好咧!客官您稍等,马上就到!”

    掌柜的拉着高声进了厨房,不久便托了个托盘出来走到了大厅的东南角。

    那里坐着个男装打扮的姑娘。那姑娘年纪不大,皮肤白皙,长相娇美,估摸着是哪家逃出来玩儿的千金小姐。

    小口小口地喝着酒吃着肉,仪态施文举止有度,与边塞的粗犷男人明显不是一路人。

    此时已值深秋,外面的风更大了!方圆几十里只有这一家单家独户的酒肆,是往来行商镖队的必经之地。果然,大厅的二十来小方桌不多久都坐满了。

    掌柜的不停穿梭在各张桌子之间,吆喝声交谈声划拳声,人声鼎沸热闹非常!

    陈窈吃得差不多了,百无聊赖之际竖起耳朵听着大厅里的八卦。

    这次是她刚接过师傅药王谷谷主之位后的第一次出外。

    她穿过来时恰逢师傅闭关,她是师傅唯一的弟子,闭关前把谷主之位传与了她,并让她往塞外走一趟,将今年新制的改良版金创药冻伤药及药方送往军中。

    老谷主与镇守西北的莫将军是至交好友,每年老谷主都会去和莫将军聚旧,为军中将士延医送药。

    今年恰逢老谷主闭关,这送医送药的事便落在了陈窈身上。

    这事陈窈还真挺愿意的,边关苦寒,平时缺医少药的,将士绒边十分不易,如果不是路途遥远,陈窈觉得每半年去一回没毛病!

    夏天去到深秋才走,将士们别提多喜欢她了!莫将军还想帮她牵线搭桥,让她长留军中……

    正当陈窈还在思绪中,就听到隔两张桌子上有个满面胡子的大汉粗声道,

    “这是什么鬼天气,这风越来越大,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今晚可能要在这儿过夜哩!”

    坐在旁边正在吃肉的瘦子接口道,

    “可不是吗?还好我们已经送完了镖,回程走慢些总比去程遇上的强……”

    “那是,入冬哩,俺们刚好回家窝冬去……”

    瘦子喝了口酒,叹了口气,

    “听副镖头说,明年开春,镖局有一趟去京城的镖……”

    “京城?”

    “嗯!”

    “现在上面不是神仙打架吗?不少镖局都不敢接入京的镖哩,总镖头咋想的?赚钱了也要俺们有命花啊……”

    他旁边的一个矮些的胖子好奇问道,

    “二哥三哥,什么神仙打架?为什么不接京城的镖?能给俺说说不?”

    大胡子转头看了看周围,随后压低了声音,

    “你不知道?聂公公半年前升任了司礼监掌印,皇上把九千岁手上的施印之职移去了司礼监。现在东厂只有有批红权,最后定夺施印的还得是聂公公……”

    “那九千岁能愿意?”

    “皇上发话,明面上肯定得愿意啊,不过听说两派暗地里正斗得利害哩!聂公公也是个狠脚色,不知抓到了东厂什么把柄告到了皇上跟前,两个月前,皇上派九千岁千里劳军来了……”

    此时瘦子接口道,

    “东厂掌权这么些年,根深蒂固,聂公公虽呈一时之勇,估计最后胜出的还是九千岁……”

    “话可不能这么说!”

    大胡子反驳,

    “皇上能把东厂的施印权分出来给司礼监,说明已经感觉东厂不能一家独大,要找人分权哩!”

    “也是,互相牵制分庭抗礼,最后鹿死谁手亦未可知……”

    胖子终于醒悟,

    “哦,所以现在两派相争,大伙儿都不愿意入京!那为什么俺们镖局要接这趟镖啊?”

    大胡子看向瘦子,瘦子摇了摇头,

    “别说这些了,我们管好自己就行,还是先想想今晚睡哪儿吧……”

    那是,管好现在是正经!

    大胡子向掌柜的招了招手,问道,

    “掌柜的,你们这儿有客房吗?”

    掌柜满脸笑容走过来,

    “客官,我们这儿没客房呢!”

    “大通铺都没有?”

    此时其他几桌的都询问起掌柜,店里是否有过夜的地方?

    掌柜的也实在,向各位拱手道,

    “实在对不住!小店真的只是卖酒,承蒙客官们捧场做些过路生意,只不知道什么回事,往年都好好的,就今年这风沙特别大……要不这样,等大家伙吃好了,咱移开桌子,在中间生个火堆凑合一晚如何?”

    这荒郊边塞只这家能打尖的酒肆,不行也得行啊!大家没有意见,吃好后七手八脚帮着把桌椅挪动到窗边……

    狂风呼呼如鬼哭狼嚎,有些见识少的开始紧张异常,后来见众人几人一群围在火堆边如常说话,也就放松下来……

    渐渐地,鼾声四起……

    陈窈奔波了几天也累了,窝在一边想起刚才几人说的东厂和司礼监,又想起莫将军对她说的,陷入的沉思。

    之前东厂九千岁总揽大权时,军费物资从不拖欠,有时还会多给些劳军,他承了九千岁这份情。但自司礼监插了一脚之后,这半年来供给越来越少,将士们吃不饱装不暖,都没精神操练了。

    莫将军说,那姓聂的净不干人事,准备上折子参他一本云云。

    既然如此,那司礼监向药王谷求的药,看看再说吧。陈窈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睡醒时还是半夜,鹤唳风声丝毫没有影响到她。

    听着大堂里的呼噜声,陈窈在盘算着既然出来了,是不是再去哪儿看看,不然师傅闭关,她一个人在谷里要闷死。北方天寒,不若找个南点的地儿过个年?

    正出神之际,突然听到暴风之中夹杂着马蹄声,正快速向这边奔来。能在这个天气驾马狂奔的,不但马强,人也肯定是个骑术大佬无疑,应该也是路遇风沙找不到落脚地……

    果不其然,一会儿功夫,就见门开了一扇,大风吹得火堆摇曳将熄,还好掌柜的手快,待人进来后又马上合上了。

    火光在关门后稍大了些,让陈窈看清楚了进来的二人。

    一个秀气些,皮帽之下看不清容貌,只是脸上透出的皮肤泛着黑紫,正斜靠在另一个黑衣大汉身上。那大汉嘴唇干裂,满脸风霜,一手柱着刀一手小心地扶着那人走近火堆,待将人安置好了,他自己也已气喘呼呼……

    顾不上休息,大汉立即向掌柜的打听,

    “掌柜的,附近可有大夫?”

    掌柜有些为难,

    “客官,本来这方圆五十里外的洛家村有个老郎中,听说最近入军营帮忙制药去了……”

    军营离此百多里地,陈窈刚从那边过来,知道军营中不时有郎中自愿过来帮忙,暗中对这位郎中竖起了大拇指。

    “懂医术的附近还有吗?”

    掌柜的摊了摊手,无奈道,

    “客官,此处边关,能有个郎中已经不错了,平时一些小病小痛自己抗一下就过去了……何况这风估摸着要刮个一天没跑,人和畜牲都受不了,你要向何处找呢……”

    “这……这如何是好??”

    大汉看了看靠在了旁的男子,眼中急出了泪,粗糙的手胡乱擦了擦脸,还待再问,又听掌柜说道,

    “要不,可以问问此处的客官们是否有懂医术的,请他们帮个忙?”

    一想也是,事急从权,大汉勉强柱刀站起,向火堆旁的众人拱了拱手,

    “某路过此地,遭歹人暗算着了道儿,请问哪位会岐黄之术,某感激不尽!”

    之前坐陈窈旁边的大胡子此时刚想说话,却被瘦子一把拉住,大胡子看了他一眼,还是转头对大汉开口道,

    “这位官爷,四海之内皆兄弟,如果是外伤,俺们此处有些金创药,不知你是否用得上?”

    暗处的陈窈在二人进门时也看到了,那大汉手拿的是绣春刀,单鞘双刀——东厂的人!被扶着的人虽穿深色,但左腿处衣衫湿了一大片,是血迹!

    距离虽远,但陈窈天赋异禀,一下就闻到那血带有甜香味儿……

    东厂来边塞?……陈窈想起了大胡子和瘦子的对话!

    九千岁……劳军?陈窈在军中隐约知道莫将军这段时间很忙,听说在接待朝廷的什么大官,只不过其时她正在下面的驻军地看诊,没太关心这事儿,当她回去时,听说大官们已经走了。

    在这突然见到东厂的人……这?难道真的是?

    思忖间,就听大汉向胡子道谢,

    “谢谢这位兄台,只是寻常金创药用不上,不知哪位有解毒的药,若能解了我同伴的毒,某愿付千金!”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靠在他身边的男子是中了毒。

    中毒这事真有些难办,中了什么毒?自己的药能不能解?若寻常人家要试药都要小心谨慎,何况但这还是东厂,东厂的名声众人皆知,出了事可是累及家人的买卖。这回,连大胡子都不作声了……

    那大汉再次向众人拱手,

    “不知哪位有解毒的药,某愿付千金!”

    全场无人应答,大汉双手成拳面如菜色,低头看向身旁的男子……原来中毒的男子醒了,轻拉着他的衣角微微摇了摇头……

    大汉马上蹲下,看到他双目开始涣散,又昏了过去,不觉悲从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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