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赏花宴后,各家贵女都知道薛太妃看上了太仆寺卿家的一个庶女,三不五时就叫她到九王府说话。这小庶女有什么稀奇的?让薛太妃对她另眼相看,看看九王爷,也十五六了,到了相看之年,难道……可这身份实在拿不出手啊……

    九王府内,关窈和薛梨婷正边嗑瓜子边聊天,

    “你不知道,我回到关家,我那个娘问我怎样得了你的青睐?又让我下次来时带上四姐儿一起……我姨娘还让我在你和小九面前多表现,听说已经有不少人打听我是否已许配人家,我娘还每个媒人都见,各家对比着呢,你说这家人真是,全家极品……”

    “正常啊,是个人都喜欢名利,你怎么不说小九就是看上你了啊?”

    关窈“呸”的一声吐出瓜子壳,推了推薛梨婷,

    “这辈分不是乱套了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小九这是要违背人轮啊……”

    薛梨婷哈哈大笑,

    “你不答应他们,他们迟早会借着这个事儿抬高身价,帮你找一门他们看得过去婚事,把~你~卖~了……”

    关窈捏着下巴想了想,以关桐夫妇那尿性,还真可能,

    “万一真是,那还挺麻烦……”

    “所以啊,要不你给我当干女儿,要不嫁给小九,要不……”

    “要不什么啊?”

    薛梨婷欲言又止,关窈又推了推她,

    “怎么了,说啊?”

    “关小窈,你……还喜欢季言吗?”

    关窈垂下眼帘,沉默了……

    季言,东厂厂督,人称九千岁,四年前曾是她的夫婿……

    ……

    那年连天大雪,天气出奇地冷,关窈不慎患了风寒,待被上头管事姑姑发现时,已经发热昏迷了。

    在宫里,病了是要马上送出宫,不然传染了其他人问题可大了。于是关窈就这样被送到了掖庭馆医治。

    说好听是医治,说不好听是等死。还好有薛梨婷从旁打点,请了太医去看诊,没多久,关窈开始好了起来。

    在养病期间,她见到了受了刑的季言,那时他还没当上厂督,被对手拿到东厂把柄,降罪到了他身上。

    抬担架的人把他抬到了关窈的对面房间,没水没食,明摆着就是放他在这儿等死的。

    虽然不相识,可关窈就是看不得此等场面,给了些银子太医,请他留下药方和药膏,她亲自照顾季言,为他上药擦身,直到关窈痊愈离开。

    其时季言已经过了危险期,后面关窈把手上的银钱和药都留给了他,不得不离开了掖庭馆。

    因着薛梨婷的关系,其他人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此,季言也奇迹般开始好转。

    不久后,季言掌权,关窈在冷宫的日子好了不少,有小太监帮忙干杂活不说,管事姑姑敬着她压根儿不敢派活。有时季言也会来看他们,给他们带好吃的。日复一日,关窈对季言的感觉愈加清晰,她喜欢他……

    后来有一天,季言来问关窈是否愿意与他成亲,关窈自是愿意伴在他身侧,便点头答应了……

    只是,新婚那夜,盖头刚掀起,就听季言亲口对她说……他只是需要一个“夫人”而已!

    一盆冷水从天而降!关窈安慰自己,摆设嘛,不是她总会有别人……可是心里为什么那么难过?那么难过?

    “关小窈?”

    关窈回过神来,看了看薛梨婷关切的眼神,终是苦笑道,

    “喜欢又怎么样,一厢情愿而已,往事如烟,都散了吧……小梨子,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拉扯,还是做你的干女儿吧……”

    薛梨婷沉默地看着关窈,轻声说道,

    “其实,季言应该是喜欢你的……”

    哪儿来的喜欢?关窈肯定地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小梨子,他说……他只是需要一个“夫人”而已!成亲的那一年,我也一直只是个“夫人”……”

    薛梨婷向福顺那边抛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福顺暗自长叹……

    ……

    京城季府。

    一个番子正躬身向季言禀报,

    “督公,薛太妃准备认太仆寺卿关桐的小女儿为干女儿,福顺总管刚派人送来帖子,下个月初三在九王府摆宴!”

    太仆寺卿小女儿?

    关桐不是暗自投向了三王爷吗?三王爷最近动作颇多,招兵买马意图不轨。这薛家、九王府参和个啥?

    季言与福顺同期入宫,曾一同当过差,二人素来亲厚。福顺与薛梨婷于几年前秘密成了亲,又因着关窈与薛梨婷的关系,他便顺带对薛家和九王爷多看护几分。

    只是现在形势不明,福顺和薛梨婷这是搞什么?想了想,季言向身旁的番子吩咐,

    “准备一下,我要去九王府!”

    ……

    快到九王府门口,季言在车窗边看到前方,一个女子在小丫鬟的参扶下进了一顶小轿,虽在侧面,那动作,那神态……总有些,酷似故人……

    擦了擦眼睛,季言哑然失笑,日有所思而已!

    下了车,他大步向里走,前面已经同步通报给薛梨婷。

    福顺早就等在影壁处,

    “言哥,今儿这般得空过来?”

    “嗯,那关桐的小闺女是何许人也?竟然能让你们如此喜欢,非认不可?”

    福顺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有些踌躇……

    进得内堂,薛梨婷笑着和季言打招呼,

    “督公今天这般有空啊?”

    上茶后,福顺知道季言有话要说,立即清了场。果然,刚关上门,就听季言直言,

    “太仆寺卿关桐之前已经投靠三王爷,三王爷近日上蹿下跳得利害,太妃在此时要认关桐的女儿作干女儿,是何道理?”

    换作其他人这般直接,薛梨婷肯定理都不理就打发人走了,偏这是季言,关窈的夫婿,福顺的兄弟,两家关系又好得很……薛梨婷刚和关窈见完面聊完天,心情极为不错,

    “督公,稍安勿躁,先坐下喝口茶嘛……”

    季言也觉得自己的口气有些冲,平复一下心绪,便转身在下首坐了。

    薛梨婷走到他对面坐下,看着季言一言不发。

    季言察觉到她的目光有些怪异,

    “怎么了?”

    薛梨婷笑笑,

    “督公,我想以薛梨婷的身份问你一个问题。”

    “您客气,请讲!”

    “你对关窈是认真的吗?”

    季言闻言心里一突,

    “为何突然问这个?”

    “我心中一直想不明白,你到底喜不喜欢小窈?若说不喜欢吧,你又与她成了亲。若说喜欢吧,她嫁你后整天闷闷不乐,从没有真正开心过。”

    季言拿着杯子的手青筋暴起,

    “这个,与你认干女儿有何关系?”

    薛梨婷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淡淡说道,

    “小窈,她很喜欢你,为了你在诏狱十指尽断受尽酷刑,都没有说出一句你的不好。我只想知道,她这样坚持到底值不值得……她嫁的男人,心里到底有没有她……”

    季言看了一眼薛梨婷,又看向福顺,看见福顺想说些什么,又住了口……

    季言不再停留,起来向薛梨婷微微躬身,大步离开了九王府。

    关窈——这三年多来一直是他心中的伤痛!

    成亲那一年,正是他与锦衣卫斗得最狠的时候,他一直忽略了她。因府中没留多少人保护,锦衣卫发难时,直接把她虏了去……

    后来他胜了,却一直找不到关窈,直到后来从抓到的罪灰祸首处审出,关窈在诏狱被上夹棍,被炮烙,被沾了盐水的鞭子鞭打……她自始至终没说出他的只字片语,还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被扔进了江里……

    关窈对他好,他知道,因为她的喜欢,他一直有持无恐,觉得关窈会一直留在原地。他心里总觉得自己只是报恩,对她没有情谊,直到……她死后……

    那时他才知道自己错了,大错特错!世上有哪个人能如此全心全意,无欲无求地待他?他给了关窈什么?钱?权?那些她都无所谓……

    她喜欢他,他知道。他总觉得已经把她从冷宫里捞出来,给了她安稳的生活,足够的庇护,却忽略了生活只是生活,不能替代喜欢替代陪伴。

    她不在后,他才明白自己的心意,或在掖庭馆见到她的第一眼,或在她照顾自己的时候,已不知不觉被她吸引。什么都没变,只是少了她!可笑那自以为是的报恩,可笑那自以为是的安稳……

    季言紧紧按着心口,

    “关窈!关窈!对不起……”

    作者君:该!就是有点像那首什么什么: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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