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江莱说要读书,江家的气氛就很紧张,大家脸上都没有笑容。就连胖墩儿都被他娘李氏拘着,不让他找二爷爷玩儿。

    刘桂花还想要不要闹一闹分家,被人说道总比一辈子白干强。他三个儿子个顶个的能干,若是没有江莱这个祸害日子肯定能过好,哪像现在连件像样的衣服都穿不上。

    李娥也在心里琢磨:若是江家再把银子都扔到江莱身上,她就带着墩儿回娘家,江家不给个说法她就不回来。

    江家人心思各异,江莱已经开始行动了。说的多好都不如做的实际,眼下他顾不得长久生意,赚些快钱让家里人安心才是关键。

    民以食为天,无论在哪里卖吃食都是不错的选择。他前世就好吃,有些小吃还自己动手做过,想要做几样这里没有的吃食不是难事。

    今日去县城便是决定做什么,首选得是启动资金他拿得出、江家人能够胜任。两个时辰走下来,江莱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卤货。

    他顺便打探了县城的私塾情况,科举考试需要系统的学习,他再聪明也需要师傅领进门。县办学堂暂时不考虑,他小混混的名声去了县学也得叫先生打出来。

    今天要做的事都有了打算,江莱便去药材铺买作为卤货的药材。这里吃的没有后世复杂,更不懂把药材当做调味品,这对他来说就是先机。

    前世好友家有做卤货买卖的,卤料里光中药就放了三十多种,他差不多都记得。但现在能被放在药铺里的大多不便宜,等把需要的买齐,银子也花去了大半。

    “江莱!”走出药铺听见有人喊,江莱循声望去,竟是齐正泽。

    那日之事怎么说也是他帮了忙,而自己连一句谢都没说,现在想起来很是失礼。江莱快步走过去,恭敬地给齐正泽鞠了个躬,“那日忘了对您道谢,小子在这里补上,多谢齐捕头。”

    齐正泽摆摆手,“我没帮上什么忙,你不用放在心上。”他只是个捕快,即使有心帮忙也不敢把举人如何。

    这时旁边的马车帘子掀开一角,露出一张少女的面容,小声嘀咕:“他就是那个劈开石头的人?”江莱这个名字可太好记了,听他爹和齐捕头说过一次赵若莺便记住了。

    “莺儿,莫要胡闹。”中年男人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

    少女撇撇嘴缩回头,帘子被整个掀开,赵县令探出头。

    齐正泽忙介绍:“这位是本县县令赵大人。”

    江莱躬身行礼:“见过大人!”

    “嗯,好。”赵鸿远捋捋胡子,看上去很是和蔼,“在哪里读书啊?”他见江莱斯文白净,先前又给修江堤解决过难题,便下意识觉得他该是个读书人。

    江莱不卑不亢,如实说道:“之前并未读书,不过,草民已经决定从现在开始读书。”

    “啥?”赵若莺把他县令爹挤到一边,又探出脑袋上下打量江莱,“你都多大了才想起来读书,不如你现在生一个让他读,倒是来得及。”

    江莱:“……”这嘴跟江梅有一拼。

    赵鸿远无奈,轻声呵斥:“莺儿!不得无礼。”

    江莱也不生气,他笑着道:“读书修身明志,没有早晚,只要有一颗向学的心,白发亦不迟。何况本朝科考并未有年龄限制。”

    赵鸿远看了少年两眼,“嗯,有志向是好事。”却也并未放在心上,科举之艰难他是过来人,不是嘴上说两句就行的。他放下帘子马车便缓缓前行。

    “为何突然要读书?”齐正泽猜可能与那日之事有关,只不过这刺激是不是有点大?读书是说读就能读的吗?尤其是农家子想读书科举——难!

    “想给自己一个安稳的人生。”江莱一笑,“齐捕头也觉得我在开玩笑?”

    齐正泽违心地说道:“若是肯下一番苦功,未必不能成事,旁人怎么认为不重要。”他不觉得年纪大读书有什么不好,只是想要考功名怕是妄想。毕竟那么多人读了一辈子书也未必考上个秀才,江莱这个年纪还是晚了些。

    两人分别后,江莱转身去肉铺买了猪下水、猪筒骨。他拎着大包小包准备回家。出城前又被人喊住:“老大!”

    起初江莱不知是喊自己,直到二柱把他拉住,“老大,叫你咋不应,不认兄弟了?”

    江莱一懵,而后才想起来他混混来着。来人正是他昔日仨小弟二柱、狗子、三胖。因为江莱能弄来银子给大家花,所以这四人小团体中江莱是老大。

    这三人也没做过多大坏事,江莱并没有感到厌恶,况且他们勒索的银钱江家以另外一种方式还了。要怪也是江莱自己作的,怨不得旁人。

    “是你们啊。”江莱把东西放在地上,其实他并不想与以前相熟的人接触,毕竟换了芯子,凡事小心为上,不过遇上了总要说两句。

    “老大,你伤好了没?”狗子围着江莱转,还抬手巴拉他后脑。

    江莱拉住他,“好了,都好了。”

    二柱:“老大你不知道,上次打一架宝通赌坊老实多了,最近东家都让我们警醒点,不要让人钻了空子,所以我们才没去看你。”

    三胖:“是啊,抽不出时间,老大你伤都好了,跟我们回赌坊吧。”

    江莱在心中呵呵呵,嘴上说道:“兄弟们有心了,受伤后我突然发现自己不适合赌坊,所以不会再回去了,兄弟们保重,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江莱提起地上的东西打算溜,可三人压根不给他机会。二柱和三胖一人拽一只胳膊,狗子更是夸张地蹲在地上抱住江莱大腿:“那可不行,咱们说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老大你可不能丢下我们。况且东家知道你来了县城,特意叫我们来接你回去呢,看东家对你多重视,你就这么走了我们没法跟他的交代。”

    张通找他干嘛?江莱自觉不会有好事,死活都不去。但架不住三人生拉硬拽。狗子还贴心地把他手里提着的东西接过去,江莱这个气,但是也没办法,力气不够挣不脱。

    去就去吧,张通找他,躲得过初一躲不了十五,总要走这一遭。随后江莱便同三人来到通顺赌坊。

    赌坊内,坐在椅子上的张通很是不解,回想刚刚偶然看见江莱与县令交谈,江莱那小子何时与县令相熟?他做赌坊生意三教九流都有接触,官差衙役认识不少,可赵县令却说不上话,每次带厚礼求见都被拒之门外,赵鸿远自诩清流看不上他张通。

    齐捕头他有心拉拢也没成。可今日赵鸿远和齐正泽都与江莱说了会儿话,就连县令的千金都冒头与江莱聊了几句,他竟不知江莱有这等人脉。

    江莱自打受伤后就没回过赌坊,先前听说人没死张通也就没在意,赌坊多得是人多一个少一个毫无影响,所以他就没特意让人回来,但若与县令交好那便不同了。

    正想着,狗子二柱三胖已经把人带了回来。张通正了正身子,右手放在桌上手指敲着桌面,左手把玩两个油光红亮的核桃。

    江莱微微躬身,“不知掌柜叫小子来有何事?”

    “才几日不见说话这般客气,没事就不能找你来叙叙旧?快坐。”张通一脸和气,“伤都好了?本该去探望你,但你也知赌坊事多,抽不开身呐。”

    江莱:“掌柜客气了,不敢劳烦您奔波,我的伤已无大碍。”

    张通点点头,“既无碍那便早日回来吧,赌坊离不开你。”

    若不是江莱知道原身几斤几两,还真以为赌坊缺了他不行呢。张通此举实属反常,不管张通打的什么主意,今日便断了他的念想,“多谢掌柜厚爱,只是我决定读书考科举,这里定是不能再来了。”

    “什么?”

    “你要考科举?”

    不等张通说话,三个小伙伴都惊讶地瞪大眼睛。狗子煞有介事地摸摸江莱的额头,皱眉:“没有发热啊,怎么说胡话呢。”

    江莱排掉狗爪子又瞪他一眼,狗子挠挠头:“老大,莫不是头上的伤还没好?”

    “你在说笑吗?”张通觉得这话完全是江莱的推脱之词,大字不识几个的小混混突然说要科举,谁信,反正他是不信。

    “我怎敢拿这种事说笑,今日来县城便是打探私塾,不日便会去拜师。”

    见他不像说假话,张通若有所思,“私塾?为何不去县学?”

    江莱苦笑,“我倒是想啊,可我哪里有资格进去。”县学不是谁想进就能进,学生要有一定基础,重点是以他小混混的名声根本进不去。

    张通试探:“规矩是给旁人定的,你想去就是县令大人一句话的事。”

    为何提县令?他也是今日才见过赵县令。江莱脑子一转便明白了,难怪今日张通对自己如此客气。想来是刚刚与县令车架相遇之事被他或是旁人瞧见了,所以才派人把他拽到赌坊。他就说嘛原身一个无关紧要的手下,跟赌坊的看门狗差不多,值得张通亲自见?

    “您就别拿我寻开心了,县令大人哪里是我这等小人物能攀上的。”江莱不想被张通利用,况且他现在也真没那个本事。

    张通笑眯眯地看着江莱,总觉得他病一场后变狡猾了。赌坊不缺小弟,江莱与县令相识,自己不能太过难为,现在卖他个好,万一他日后飞黄腾达,对自己没坏处。不过张通觉得这个可能性几乎没有,是个人读书就能发达,那他还干什么赌坊,现在开始读书当大官岂不是更好。

    “读书好,若是赌坊的人都能像你这般,我脸上也有光啊。”张通叫人拿来一块砚台交给江莱,“这算张某的一点心意,预祝贤弟学业有成。”

    张通卖好他不收是不识抬举,一块砚台虽不便宜但也没有多贵重。

    江莱接过砚台道谢后打量赌坊零星的几桌客人问道:“今日赌坊为何如此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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