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秀才有此等待遇,是我的荣幸。”江莱心虚,嘴上可不虚。

    闻许见江莱桌上放着各种吃食,就问他:“你准备何时去县学,你这都休一个月了。”

    每日齐墨瑜给送笔记。刘鸣鹤布置的功课江莱写完,再由齐墨瑜转交给先生。江莱的功课其实没有耽搁多少,他觉得这样还挺好,就是有点费齐墨瑜,算了,自己脑子已经没什么症状了,也该去上学了。“三日后吧。”

    在家中又养了两天,江莱准备明日去县学。他东西收拾妥当,准备跟墩墩玩一天。等他去上学,墩墩又要见天地盼他回家了。

    江莱正在院中陪孩子玩。三宝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二叔,出事了。”

    “怎么了?谁出事了?”

    “造纸坊。”三宝喘了两口,把话说完,“府衙来人说要造纸坊出银子赈灾,顺宁每个商户都出了银子,说是上头的命令。张口就要一千两,不拿就要造纸坊关门,还要把二宝带走。”

    府衙?赈灾银?张懋这是巧立名目要银子?江莱深吸一口气,把墩墩交给大嫂,他快步走向造纸坊。

    路上江莱想了很多,官府从商户手里要钱完全没有道理?按照齐墨诚所说顺宁府只几个县受灾严重,哪里用得着商户掏钱赈灾。更何况朝廷发了赈灾银,若是受灾严重,朝廷不该区别对待,有随州府的就该有顺宁府的。怎么说向商户要钱都说不过去。

    难道是张懋公报私仇?蓄意报复?据他了解张懋和张文旭没有任何亲属关系。张懋至于如此吗?他江莱何德何能让一任知府报复?怎么想都不通啊!

    江莱走进造纸坊就看见大宝二宝正与五个穿府衙捕快衣服的男人面对面争执,气氛十分紧张。一个捕快腰刀都抽出一半了。

    “住手!”江莱高声大喝。他快步过去把二宝和大宝挡在身后,“发生了什么事?几位为何在这?”

    府衙的人自然识得江莱,秀才身份还是很有威慑的,即便不把他放在心上,面上也不能太过分。

    领头的捕快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原来造纸坊是江秀才的产业,小的是府衙捕快张峰,今日奉知府大人的令来征赈灾银子。”

    江莱心想名为赈灾,十有八九是中饱私囊。“赈灾有朝廷,用得着小商户出钱?况且向私人要银子与律法不合吧。张捕快确定这是知府大人的令?”

    “秀才老爷律法熟,但你还未入官场,对官场的典章制度自是不清楚,管辖这一方土地的是知府大人,他处理地方政务自然就有权征收赈灾银。”张峰皮笑肉不笑,“江秀才一心读圣贤书,大概不知道年前那场大雪让很多人无家可归,知府大人动员全境商户出力,为受灾百姓筹措重建款。可你这位侄子、”他看了一眼江莱身后的二宝,“不通情理,不但公然违抗府衙律令,竟还口出狂言污蔑我等。我几人在府衙任职,江秀才也见过我们,怎可能有假?江正歪曲事实,分明就是不想为官府分忧。”

    官府敲商户竹杠不是新鲜事,造纸坊之所以太平是因县令赵鸿远为官清正,没想到知府是个贪的。天高皇帝远,明知道他是以权谋私也是没有办法,历史上著名的大富商也被权势玩弄于鼓掌。他江莱紧靠秀才身份不足以抵抗知府的权力。

    今日这银子怕是勉不了,江莱:“大人心系百姓,是百姓之福,出一份力是应该的。不知江家要出多少?”

    张峰:“不多,一千两。”

    一千两?江莱惊了,他们家搜刮干净也没有一千两吧。

    二宝,“我们没有这么多银子,造纸坊去年秋才建成,这才半年不到,哪里赚得了那么多银子。”

    “没有,不可能吧。”

    “新房建的那么气派,没银子谁信。”

    “就是,说谎也得说个靠谱的。”

    “赚了多少你们心里清楚,总之此次赈灾知府大人亲自主持,没得商量。”

    几个捕快一唱一和,坚决要造纸坊出一千两。

    这是明抢啊?江莱气愤又深感无力。“几位,此事能否通融一下?我家实在没有那么多银子。”

    见他不肯拿银子,张峰不耐烦了,“江秀才就不要为难我们。我们几个出来的时间不短了,江秀才还是快快拿了银子,我们好回去交差。”

    今日是秀才碰见兵了,无论江莱怎么说张峰就是不松口,今日必须见到一千两,否则便要扣押造纸坊所有物品,还要二宝跟他们走一趟。江莱只好答应,“请几位在此等候,因家里实在没有银子,江某这就去筹措。”

    张峰往椅子上一座,“江秀才快去快回,我们等着就是。”

    江莱出了房间,仨侄子跟在后头。工人们都在院中站着,捕快来后他们都不敢上前,远远听见二宝与那五人争执,也知道了大概。

    大宝焦急地问,“二叔,真要给他们银子?”

    “你胳膊怎么了?”江莱看见大宝的手上沾着血。

    二宝:“几个捕快下手阴狠,大哥被他们伤到了。”

    “欺人太甚。”江莱很生气。要银子也就算了还伤人,他这秀才身份屁用都没有啊。

    三宝小声道:“看样子今日不拿银子他们不打算走了。”

    江莱考虑再三决定妥协,“给吧,胳膊拧不过大腿。”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衙门想让造纸坊关门是非常简单的事。而且江莱怕他们拿不到银子把二宝带走。钱可以给、人绝对不能带走。

    二宝:“齐墨诚前几天付了定金,加上之前的存银差不多能凑够一千两,二叔无需担心。”

    江莱松了口气还好齐墨诚给了定金,银子准备好江莱没有马上给,而是拖到张峰几个坐不住,才让二宝把银子给了。

    府衙的人走后,江莱去了县城,他去县衙打听事情是否实属。不巧的是齐正泽与县令外出办事,江莱就问了县衙的捕快。

    小捕快也认识江莱:“确有此事,咱们县的商户都出了银子,但不多,最多的二百两。”

    别人最多二百两,到他们家就一千两,翻了五倍之多。

    小捕快见他脸色不好,小心道:“为了不得罪知府都给了,毕竟就连咱们县令大人也得仰仗知府的鼻息,您就当花钱免灾了。”

    谢过小捕快,江莱回到六里庄。江家愁云惨淡,这断日子算是都白干了。

    次日江莱没有急着去县学,而是去了府衙,他要亲自问一问。

    结果吃了闭门羹,张懋着人给江莱带话:“造纸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不该由江家独自占有。江秀才为了自己个的前程,也该把造纸方子献给朝廷。”

    看来银子只是前奏,造纸坊或者说造纸的技术才是张懋的目的。昨日幸好拿了银子,若是二宝到他们手里定讨不到好。若是受刑后悔都来不及,这些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江莱强忍着怒气往回走,路上他想了各种法子,但最后细想之下发现都很难行得通。民不与官斗,何况还是知府,根本斗不过。

    快走到六里庄,意外看见赵若莺站在荒芜的野地里。“小姐因何在此?”

    “没什么。”赵若莺低头不看江莱,“就是出来转转,然后就走到这了。”

    江莱与她同站在田埂上,“小姐有心事,因为令尊?”

    赵若莺顿了一下,然后点头。她心情不好,爹每日都要去府衙听骂。她和姨娘很担心,可又不知该怎么办。除了父亲家中没有能主事的人,她又没有兄长,能想到的人只有江莱。

    可她知道不该来找他,所以就没进村子,而是让周叔把车停在路边,她看着远处黑一块白一块的田地生闷气。

    “我今日心情很糟,不如小姐陪我说说话。”江莱也想找人倾诉,可他是家人的依靠和支柱,他不能表现出怯懦。

    说着说着发现让他们苦恼的竟是同一个人。

    “那个混蛋。”赵若莺狠狠踢了脚下的土地,“为何这种人能做官,还做的那么大?我爹年都没过好,就是因为他。”

    “说出来心里舒坦多了。”江莱长长舒了一口气,“多谢小姐今日陪我。”

    赵若莺:“你才是,是你陪我才对。”

    “你快回去吧,外面冷,我先走了。”江莱实在没有多余心思陪赵若莺,他冲车夫点点头,然后走进村子。

    夜里江莱翻来覆去睡不着,早上他眼睛比兔子还红。

    “儿啊,银子没了就没了再赚就是,你可不要气坏了身子。”江母抹泪,“咱们家还指望你呢。”

    “娘,我没事。”江莱给她擦掉眼泪。“家人平安,银子不重要,您也不要放在心上。”

    听儿子这么说,江母一汪热泪就滚了下来,“对,家里人都好才是福,花钱免灾,花钱免灾。”

    “你们也不要难过,银子既然给了,造纸坊暂时没事。”江莱安抚好家人,便背着书包去了县城。

    然而他并没有去县学,而是去了县衙。正如他所说,造纸坊安全只是暂时。

    知府想要造纸技术,一千两只是开始,后面还不知有什么手段等着他。江莱不想坐以待毙,即便以卵击石他也想搏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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