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莱前些日子写信回老家,请赵鸿远回来时把江家人捎上。江全夫妇年纪大不想来回折腾,便让大儿子、二孙子、重长孙代表他们参加江莱的婚事。

    进了京城,赵鸿远派人把他们送去江莱的宅子。路上三个脑袋都没离开过马车的小窗口。祖孙三代初次见到京城的繁华,眼睛都不够看了。二宝还好,即便心里激动,但他掩饰得好。这两年打理造纸坊、与人打交道,锻炼了二宝遇事沉着冷静的能力。

    墩墩对什么都好奇,到江莱家这看看那摸摸,一刻都不消停。江大哥就很局促,下人端上茶,他慌忙起身搓手,浑身不自在。

    “爹,这是二叔家,您不用这么紧张。”二宝安慰他爹。

    “你二叔是个有本事的,爹这辈子都没想过还能来京城。”江大哥感慨。这次出门刚上任的新县令都对他礼遇有佳,这要放在以前别说县令了,就是县令家的下人都不一定多看他一眼,这都托二弟的福。

    二宝:“二叔是个好的。”走了也不忘给乡里谋福。现在人人都夸江家良善、仁义。村里的孩子可以免费在村塾读书,几年后有望科举的,江家还会资助一二。家里有男娃的都不让干活了,爹娘都盯着读书。

    江莱听说他们到了,没等下值就跟孙院士请了假回家。刚到巷子口,就看见自家门口石狮子前蹲着个孩童。

    “墩墩!”

    墩墩往巷口一瞧,眼睛刷地亮起来,起身飞跑过去,“二爷爷、二爷爷!”叫声里带着欢快。

    二宝和江大哥从门内走出来,看着江莱一身官服、手里牵着墩墩向他们走来。今日的阳光有些刺眼,江大哥觉得弟弟比头上的日头还耀眼,他鼻子一酸眼圈红了。

    “大哥!”江莱走过来抱了一下大哥,转身抱了一下侄子,“辛苦了!”

    该回的人回了,该来的人也到了,江莱去赵家与赵鸿远商议,最后决定把亲事定在八月初八。因先前都已准备妥当,现在发请帖,准备酒席即可。江莱这边的亲戚简单,除了几个同乡、好友,就都是师门的师伯师叔们了。

    怕江莱这边的人办事不稳妥,傅著雍还让孟管家过来帮他操持,如此江莱就更省心了。

    本朝官员成亲有九日假期,江莱在八月初三便告了假。他带大哥侄子侄孙在京城吃吃玩玩逛逛,开始三人放不开,但跟江莱走了两日便也没那么畏缩了。尤其是墩墩,拍着胸脯保证回去一定好好读书,长大以后考状元也来京城。

    这日三人从街上回来,见巷子口停着一辆马车,江莱一眼便认出来是赵家的马车。还不等他问,赵若莺从车里下来,与江大哥和二宝见礼。墩墩玩了一天早就累了,趴在江莱的肩膀上昏昏欲睡,赵若莺跟他说话,他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也没醒过来。

    “大哥!你们先回去。”江莱把墩墩给二宝。

    看他们进了家门,江莱转身无奈道:“偷跑出来的?”明日便是初八,按照习俗成亲前俩人不能见面。

    “嗯。”赵若莺大方承认,“我早就想来了,我爹和娘不让。”

    “娘?”江莱疑惑。

    “家里得有主母主事,我爹把吴姨娘扶正了,这么多年她待我挺好的,叫她一声娘也不为过。刚刚我见他们都忙得顾不上我,就过来了。”吴姨娘是个聪明的女人,这么多年的隐忍,如今终于得偿所愿。

    “小心回去挨训。”江莱笑道。

    “不会,我都要出嫁了,我爹舍不得骂我。再说他忙得很,我出来时他还没回家呢。”

    新官上任大概有很多琐事,赵鸿远回京就被派去工部任员外郎,从五品,他总算是能在京城扎根,不用一把年纪了还到处奔波。

    “不进去坐?”

    赵若莺摇头,“不了,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不然我怕今晚会睡不着。”

    “明日就成亲了,你还怕我跑了不成?”江莱刮刮她的鼻尖。

    “嘿嘿,不怕,你是我的,想跑也跑不了。”赵若莺仰着头,清亮的眸子直视着男人。

    江莱微低头看着面若桃花的姑娘,一时情动,他左右看了看,快速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赵若莺瞪圆了眼,她像做了坏事一样四处看,没看见人才如释重负。

    “不理你了,我回去了。”赵若莺走了几步,又低着头急匆匆走回来。江莱以为她还有事要说,刚要张嘴,脸颊就被湿润的嘴唇触碰。心好像被一股电流击中,等马车走远,江莱才低低笑出来。

    自从中了状元,不少人明里暗里要他换个未婚妻,家世门第都要比赵家高上许多,可江莱怎么舍得呢?一路陪他走到现在的人是赵若莺,他的妻子也只能是她。

    八月初八,江府张灯结彩,一早江莱就起来装扮。齐墨瑜、楚元清、孟英、冯荣轩等好友都早早过来,他们也要随江莱去赵家接亲。

    时间一到,江莱身着新郎的红色喜袍,骑上枣红大马,俊美非常。他身后的迎亲团皆是青年才俊,骑得都是白马,这阵仗不引人瞩目都不行。

    “好俊的新郎官,新娘子好命啊。”

    “可不是,我都一把年纪了,看一眼心都砰砰跳,后面几个小子也不错呢。”

    上了年纪的女人开起玩笑没什么顾忌,好在锣鼓声声,旁人也听不见,只有她们几个自乐罢了。

    迎亲队伍饶了大半个京城才到赵家,江莱经人引导顺利把新娘子接上花轿。

    赵鸿远两眼发红,对江莱道:“好好待我女儿!”

    “不准欺负我姐,不然、不然,我要你好看。”元宝站在他爹身边,凶巴巴地说道。

    吴氏抹着眼泪:“莺儿就交给你了,常回来看看。”

    江莱笑着一一应下。待他上马,有人喊了一声:“接到新娘子了喽!”霎时间鞭炮、锣鼓齐响,震得人耳朵嗡鸣。

    道路两边的人们嘴巴冲着新郎官张张合合,江莱听不清他们的声音,就在马上向两侧拱手致谢。

    赵若莺盖着盖头坐在轿中,先是欢喜、后是惊吓,待到心情稍稍平复后又忍不住窃喜。她忍着掀开帘子看新郎的冲动,上轿子前他爹再三嘱咐不准胡闹。

    她哪里胡闹了,只是想看看自己的男人有多俊。算了,听说半路掀盖头不吉利,反正他中状元时都看过了,江莱与那时的样子该是差不多的。

    回去时走了近路,很快便回到江府。待轿子落地,新娘出轿。江莱牵着红绸的一端,手心全是汗。走路时平地还自己把自己绊了一下。

    众人哄堂大笑,有人道:“新郎官平日稳如泰山,今日却这般急躁,再急也得拜完堂。”

    又是一阵大笑,江莱无奈摇头,他也有慌乱的时候。待走完程序礼成后,新人被送入洞房。

    今日宾客都是有身份的,没谁好意思来闹新人。也就齐墨瑜、孟英几人调侃笑闹了几句。

    “金榜题名、洞房花烛,贤弟春风得意,羡煞我等。”孟英一把折扇轻轻摇晃,尽显风流气质。

    “就是,咱们中间就属他最得意。”齐墨瑜一身银色长衫,勾勒出他修长的身材。

    楚元清温文尔雅,冯荣轩凛然英气。

    江莱心道,若不是他长得帅,都要被这几人抢了风头,还好他压得住阵脚,今日最亮的崽还是他这个新郎官。

    几位好友体谅他,意思意思便出门喝酒去了。江莱走到床前,从喜婆手里接过喜秤,轻轻挑起盖头,一张绝美的脸露出来。

    江莱有片刻的失神。赵若莺见他没有动作,便抬头,忽地眼睛像是被烫了一下,忙低头,夫君比状元游街时还要俊美。

    春香招呼喜婆退出去,房间只剩下两位新人。

    江莱坐在赵若莺身边,拉起她的手:“让你久等了。”他知她很早就想成亲,不在乎隆不隆重、风不风光,她在乎的只有他而已。

    “不久,才一会儿。”赵若莺轻轻摇了摇头。

    江莱知道妻子误会了,但并未解释,伸手将人揽进怀里。

    红绡帐里,鸳鸯共枕、琴瑟和鸣。

    次日一早,小夫妻拜高堂。长兄为父,江大哥代替爹娘坐在首位。

    行过礼后,众人落座。江大哥:“你成亲了,我们也该走了,今日就启程。”

    赵若莺:“大哥,为何急着回去?好不容易来一趟,多待些日子。”

    “二婶有所不知,家中事情多,正值秋收,我们回去还能帮一下家里,再者墩墩出来这么久,功课也落了不少,再玩下去心都要玩野了。”二宝笑道。

    江莱想留他们多住几日,他还有几天假,原本打算带他们去还没去过的地方,但大哥和二宝执意要走。

    墩墩绷着脸不大高兴,他舍不得走。可也知道爷爷和二叔说的都对,他不能一直在外面玩啊。

    “好吧。”江莱摸着墩墩的脑瓜,“等过几年墩墩考上秀才,就来京城读书吧。”

    刚还蔫耷耷的小孩眼睛一亮,爽快地答应,“行,我这就回去考秀才。”他以为秀才是私塾里的月考呢,说考就考。

    墩墩没有了离别的愁绪,早饭都多吃了半碗。一番告别后,江家人踏上了回乡的路。

    看着越走越远的人,赵若莺问:“家人都走了,你会不会想家啊?”

    江莱牵着妻子的手往回走:“今后你就是我的家,你在哪儿、家便在哪儿,走了,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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