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为侍读后,江莱仍在陛下身边当差。只是最近皇帝身体不大好,早朝有几天没去,更没精力与江莱谈天说地,所以他近几日没被召见,江莱猜想元和帝大概病得不轻。

    政事有些交给太子处理,福王也忙前忙后,两人大有一争高下之意,这些江莱都是听同僚们八卦的,他只管听却从来不发表任何意见。有人问他,他也只笑笑不说话。

    有外出的差事,江莱就主动领了出去透透气。这日翰林院有文书要送去户部,江莱接了差事便去户部。

    办完事,江莱在户部的院中驻足,他抬头看一树的红枣,想起江家旧宅的那颗枣树,如今也该熟了。

    “江侍读?”

    江莱转身看清来人,赶紧行礼,“见过殿下!”

    “你想吃枣子?”禹王望着枣树,伸手摘了一个。“这枣还不错,挺甜的。”

    江莱摇头:“多谢殿下,臣并不想吃,只是触景生情,我家乡的院子也有一棵枣树,只是没有这棵茂盛,枣子也没有这般大个。”

    禹王点点头,突然问:“忙吗?”

    “殿下有何吩咐?”

    禹王:“下盘棋。”

    五皇子封王后就来户部任职,户部哪里有人敢让王爷做事,他想跟人聊天、喝茶都找不到人,户部所有人都当他高高在上,说句话都不敢看他的眼睛,甚是无趣。禹王殿下闲得时常坐在树下数蚂蚁,与人下棋总比数蚂蚁好。

    “臣愿意奉陪!”江莱拱手。

    禹王的侍从很快把桌椅搬到枣树下,两人在秋日的阳光里、挂满果实的枣树下安静下棋。禹王内敛,下棋便是下棋,没什么闲话,这让江莱觉得轻松不少,没有外物干扰,他很快投入到棋盘中。

    户部的官员们都偷偷往外看,但都不敢往前凑。一个时辰后禹王三局两胜,江莱拱手:“殿下好棋,臣自愧不如。”

    “不然,若不是这枣子谁胜谁负还不一定。”禹王从棋盘上拿起一个大红枣。刚刚下到关键时刻,这枣子吧嗒掉在棋盘上,把旗鼓相当的一盘棋砸成了江莱丢了两子。

    “早不掉晚不掉偏偏这个时候掉,看来是天意如此。”江莱拱手笑道,“臣服输。”

    禹王也笑:“改日再一决胜负。”

    元和帝休息了几日恢复了精神,江莱又开始了进宫的日常。

    秋风送爽,在人们忙着添衣时,元和帝突然宣布要去秋猎。皇家有专门的狩猎场所供皇帝和皇子们打猎游玩。

    大臣们都劝,元和帝看似精神很好,但知情人都知道他经不起折腾。皇帝也不是每年都去打猎,这次决定这么突然,大概是元和帝想用行动来证明自己身体强健,还是不服输啊。

    大臣们劝阻不了只能跟着去,六品侍读按规定没有资格跟去,江莱还庆幸这几天可以陪莺儿,结果出发前一日下值前,元和帝突然对江莱道:“你也去。”

    江莱回家收拾了两件衣服,第二天一早就跟着队伍来到了距离京城一日车程的皇家猎场。因为是专门给皇帝皇子们准备的,所以这里建有行宫。一应物品都很齐全,但是元和帝不知怎么想的,有现成的房子不住,偏要住帐篷,于是所有人就都在行宫前的空地上搭帐篷住。

    看着后面的行宫江莱叹气,好好的房子不住。现搭的帐篷哪里有屋子里好睡,第一晚他就没怎么睡好。次日又早早起来跟着群臣听皇帝讲话。

    然后跟着队伍浩浩荡荡进了山,江莱不会骑马,只能跟在人们后头瞧着。元和帝刚进山就打到了鹿,江莱都怀疑是不是有人把鹿喂到皇帝嘴边?小动物警觉,这么些人骑马的动静,鹿什么的会老实待着让人射?

    不管真相如何,反正元和帝很高兴,带着人扎进山里。江莱在外围转了转,兔子都没看见。见人都进山他偷懒回了营地,在帐篷里补觉。他的帐篷在最外侧,宫女内侍都不来这边,江莱进出也没人在意。

    他正睡得香,忽然听见外面闹哄哄的。以为是皇帝满载而归,江莱迅速打理好自己走出帐篷,就看见太子被人抬着回来。江莱心脏一抽,太子受伤了?是野兽袭击?还是人?

    一问才知太子狩猎时,他骑的马突然发狂,太子坠马,腿被发狂的马踩踏,当时就疼昏过去。

    没一会儿,元和帝也回来了。皇帝大为震怒,他没有回帐篷就在营地的高台上坐下,处罚了太子身边的护卫,把太子身边的人全部关了起来。

    “众爱卿觉得太子坠马是意外?还是人为?”元和帝眼神犀利,把下面的大臣扫了一遍。

    底下的人大气都不敢喘,聪明的这个时候都不会开口。

    “好,都不说话就说明不排除有人故意为之。”元和帝一锤定音,别人再想说什么也来不及了。

    “查!”皇帝想派人去查,可他看看这些熟悉的面孔,却不知该叫谁去查。

    这些朝臣既是他的臣子,也是太子的外家、亲眷,福王的岳家、外家,要么就是平王的或是禹王的,叫这些人去查,真的能查明真相吗?

    太子坠马到底是意外?还是有人要他死?这个时候元和帝只想要一个真相,可他却不知该相信谁。

    皇帝憋着气,突然看见江莱垂首立在人群后头,他心思一动,“升江莱为刑部郎中,查办太子坠马一事。”

    江莱以为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躲在后面就不会被注意,再说这事跟他一个六品小官没半点关系。可万万没想到元和帝出其不意,点了他的名。

    江莱一个激灵,顾不上多想便上前跪地:“臣恐难当大任!”

    “你不必谦虚,跟朕聊时不是很有见解吗?今日便让朕看看你的真本事。”元和帝也不知是气糊涂了胡乱点兵,还是真的就相信江莱。

    江莱从翰林院侍读一跃到握有实权的刑部郎中,这谁都受得了,在场的这些个大臣哪个不是苦心经营多年才能升一级,怎么到了江莱这升迁跟喝水似的,半年不到升了两级。众大臣心里不平衡,凭什么?不服。

    “陛下,万万不可,江侍读还年轻,经验尚缺,怎担得起此等重任,望陛下另择人选。”

    “江侍读无查案经验,望陛下派一个稳妥之人。”

    “臣愿担此任。”

    福王:“父皇,儿臣愿彻查此事。”

    ……

    江莱也不争辩,听着众大臣对自己一通贬低,就连谢骞都请奏皇帝另选他人。江莱只希望皇帝听劝,把自己放过。这案子查好查不好都一样难办。

    元和帝非常固执,谁劝都不听了,“就这么定了,刑兆听江莱调遣。”

    刑兆乃天子近卫军将军,行事有特权。把他给江莱用,这已经表明了元和帝的决心。

    “江莱!两日若查不出真相,这官你也别做了,回家种田去吧。”皇帝这意思是官给你了,接不接得住看你自己本事。

    “是!”江莱硬着头皮接下,领旨谢恩。

    前刑部郎中廖铎因为狎妓伤人被弹劾,刚空出来的缺儿今日就让他补上了,没到一个月他升到正五品。

    江莱心里忍不住感慨,从皇帝的陪聊升为五品郎中,这可真算得上青云直上了,照这个速度用不了多久,大概就能混个一品大员当当,他可真出息,也不知江家祖坟冒青烟了没有。

    至于皇帝干不好就回家种田的威胁,江莱自动忽略了。种田,他也是一品种田大员!

    皇帝大概是气着了,起身时身体晃了两晃,让人扶着下了高台,被众人劝着进行宫休息。太子那边御医还在救治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皇帝走了,众人也都散了。也有没走的三五成群小声说着话,眼睛时不时往江莱这边看。

    让江莱查案,大多数人没报什么希望。有人替江莱惋惜,有人暗中幸灾乐祸,谁叫他往皇帝面前凑?你以为皇帝恩宠是那么好得的吗?初生牛犊不知朝堂险恶、帝王喜怒无常,今日栽了吧?

    “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谢骞拍拍江莱的肩膀叹气。他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把江莱牵扯进来。两日如何查得出?师弟的得意门生怕是要保不住了,难为老师为了这孩子煞费苦心。

    江莱顾不上别人怎么想,他得尽快理出思路来。

    刑兆走过来:“江大人,我等该如何行事?”。

    皇帝让他协助江莱,他便听这人差遣,至于文官的那些弯弯绕刑兆不屑。差事办好了大家都有功,办不好,有江莱顶着。好好一个状元刚升起就要坠落,刑兆心里有一些同情。

    江莱目光森冷,“去太子殿下坠马现场。”

    众人来到山中小道,皇家猎场平常都有专人管理,即便是茂密的树林里也有能骑马的小路。

    太子坠马之处距离山下不远,四周平坦,除了一些高大的树,矮小的灌木都没有,视野非常好,抬眼望去能看出老远。

    如果有动物或人惊扰了马,那在前头引路和四周护卫的侍卫会第一个发现,或者第一个受害。

    大家都骑马,缘何只有被众人围在中间保护的太子的马受了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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