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醒来,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因为是夏日,天气依然有些闷热。空气很安静,鸟儿虫儿们或许也都觉得燥热而乖乖闭了嘴。叶小七身上只用一张毯子松垮垮地搭在肚子上。

    浑身的感觉是剧烈地疼,就好象被肆无忌惮地虐打了一番似的,就好像骨头被拆解过又重新拼凑了起来,就好像身上的肌肉被一寸寸地使劲拧过。

    这种感觉在叶小七身上发生过很多次。有时候为了达到目的,她会以身犯险,身入虎口。但发生这些的前提是她本身是清醒的,当危及生命的时候她可以及时出手阻止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

    像现在,她除了浑身火辣辣的疼痛感,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对于一向机警的她,这种情况从未有过。

    叶小七低下头,看到了自己裸露在外的肩膀上触目惊心的淤青。事情的确有些不正常。她闭上眼睛努力回想,可是想来想去,在昏睡之前最后的记忆也只是黑鹰那张渐渐放大的脸。

    可怕的因果关系渐渐被联系在一起,一种几乎不可能的可能在叶小七的心里跳跃着呼之欲出。她极力想要否认这种可能,但是似乎没有任何其他情况能够解释目前的状况。

    黑鹰走进来的时候,看见叶小七怔怔地盯着肩头发呆。顺着叶小七的目光看去,光洁的肩头上青紫色的伤痕清晰可见。他瞳孔皱缩,猛地望向阿婉。可是阿婉只是低垂着头,刘海遮住了面容,一言不发地静默着,仿佛整个屋子都没有她的存在,仿佛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和她无关。

    叶小七听到了黑鹰的动静,目光缓缓地投射过来。她犹豫着,酝酿着话语,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黑鹰耐心儿虔诚地等待着,就像是多少次他站在对面,等到叶小七接下来的指示和吩咐。

    很久之后,久到黑鹰以为叶小七会说什么只是出于他的错觉的时候,叶小七却轻声问道:“你有没有……?”——虽然排除了几乎其他的多种可能,叶小七还是希望黑鹰能否认自己的猜想。

    黑鹰愣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叶小七问的是什么。他第一反应就要否认,然而,一点小小的私心使他控制住了将要脱口而出的话。他突然很想知道如果叶小七把这个想法当成事实之后会不会就此认了命。更有龌龊的一点想法就是,只要叶小七把这件事当成真的,某个画面就会不停地在她的脑海中上演。

    “黑鹰,你,有没有……”叶小七很少说话如此吞吞吐吐,但是,接下来的话她真的有些难以启齿。

    “该看的都看了,该做的,都做了。”黑鹰应声回道。说完之后,黑鹰盯着叶小七的细微表情,只有紧紧攥着的拳头能出卖他内心的紧张。叶小七似乎完全没料到黑鹰会这么说,张大了眼睛和嘴巴,显出她自出生以来从未有过的迟钝来,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终于,叶小七眼里又重现了些许希望的亮光。她依然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那,不该做的……”

    “你究竟想知道什么?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黑鹰近乎粗暴地打断了叶小七的话。他很是烦躁,叶小七那满怀希冀地小心试探的样子让他莫名感到堵心。

    叶小七眼里的光缓缓地、缓缓地黯淡下去。她的目光呆滞地盯着黑鹰看了一会儿,又慢慢地移开,漫无目的地游走在满是绉褶的毯子上。最后,她的嘴角显出一抹一闪而逝的自嘲的笑,眼睛缓缓地闭上了。

    风从窗子里吹进来,给闷热的空气捎来些许凉意。黑鹰有些后悔刚才说的话,可是事已至此话已说绝,他不知道该怎么圆回去。他伸出手去想要给叶小七拉好毯子,以抵挡带来稍许凉意的风。。

    “你别碰我!”叶小七倏忽瞪大双眼,努力扯着有些嘶哑的嗓子,用尽力气吼道:“别用你那摸过不知多少女人的脏手碰我!”

    暗处,阿婉吃惊地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看向黑鹰的背影。

    黑鹰的手停在半空,迟迟不敢向前。他用微微受伤的声音问:“碰过……女人的……脏手?”

    “怎么,你还委屈上了?”叶小七冷笑一声说:“风流快活的时候,你不是也舒服的很么?”

    当年,在勾栏院里,叶小七茫茫然站在女子的床前。黑夜中,她抓住黑鹰的手臂,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你上。”

    黑鹰大吃一惊,转身就逃,叶小七不得已追在后面,连声斥责。黑鹰面红耳赤,直说万万不可。叶小七叹了口气,表示理解。然而就在黑鹰松了口气时,叶小七又开口说道:“众兄弟们在勾栏院都有风流之名,唯独我没有,知道的说我洁身自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不能人事呢。你不愿意也罢,我绝不勉强,明日起你就跟着依语公主罢了,我再另找他人。”

    听至最后,黑鹰再不迟疑,连声道:“属下从命就是,主子不必再另找他人。”

    叶小七皱眉道:“算了吧,你这勉勉强强的,万一再行事不力,人家嘲笑的可是我七王爷!”

    黑鹰纵身跪下,颤抖着声音说:“主子尽可放心,黑鹰定竭尽全力,绝无半点勉强!”

    叶小七这才满意地拍着黑鹰的肩膀说:“这七王爷的名声,以后就靠你撑起来了!”

    然而此时,叶小七却说这是“脏手”。

    而且,还拿黑鹰当初是自愿的来说事。

    黑鹰愤愤然看着叶小七,然而叶小七冷漠地闭上眼睛,浑然不顾。黑鹰突然呵呵地笑了:“你要激我杀你?你觉得我会杀你?我已经得到你了,为何要杀了你?现在只要我想,我可以对你做任何事。”

    叶小七没有理会他,就仿佛已经睡熟了似的。这使得黑鹰看起来似乎在自说自话。黑鹰木然呆立了一会儿,自觉没趣,转身要走,眼角余光瞥见了阿婉。

    阿婉还在用和往日不同的一种重新审视般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黑鹰,忽见黑鹰不善的目光看过来,立时便感到一股寒气顺着脊背窜了上来。

    黑鹰大步跨过去,伸手拎起阿婉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提在手中,头也不回地出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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