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漓从抢救过后就一直没有醒过来,期间生命体征一直很弱,医生已经让家属做了最坏的打算。乔沐已经快两天没有合眼,寸步不离地守在icu门口,不忍心看到母亲伤心,他一直在强撑着。

    还是没能等来奇迹,凌晨3点,乔漓永远的离开了,甚至连一句告别都没有,乔沐被迫再一次接受人世间最残忍的告别。他跪在地上,甚至害怕走近她冰冷的尸体。他脑海中一遍遍重复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孟沅沅正搀扶着母亲跟乔漓作最后的告别,他看着母亲憔悴的身影,告诉自己不能放弃,一定要调查出害死乔漓的真凶。警察的直觉使他无法相信,去警局自首的那个司机是真正的凶手。

    他收起眼泪,回到家里,整理着乔漓留下的物品,这些年他一直在外地工作,最近才调回广州,还没能感受亲人相聚的幸福。他不能让乔漓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他要替她找回公道。

    葬礼安排在第二天早上,清晨开始就雾气蒙蒙,下着小雨。

    孟沅沅替他撑着伞,鼓励他打起精神,「乔沐,我永远站在你这边,我相信你的直觉,我会帮你找到真正的凶手」

    孟沅沅帮他招呼着来到礼堂的客人,乔沐蜷缩在一角,面如死灰,直勾勾盯着那张遗照,那是乔沐上大学报到时 ,在校园里抓拍的,没想到此时会摆放在灵台上,明明当时的幸福时光还历历在目。

    警察的直觉让他更加断定那个来自首的男人并不是真正的凶手,脑海中不断思索整理着各种线索。电话中那个女人的声音仿佛一直萦绕在耳边,一切都在暗示「她」才是真正的凶手。

    可是他没有证据,事发当晚的通话他并没有录音。仅凭一面之词并不能成为证据,况且已经有人自首,开的车和还有供述的时间都是吻合的。

    「那就只能从自首的人去调查了,他肯定认识真正的凶手」

    很快交警队的同僚发来了自首者的资料:赵建,男,28岁,海思恩建筑事务所的司机。有一个3岁的儿子患白血病,一直住在医院接受治疗。

    「海思恩」?乔沐拿起手机搜索了起来。首页立刻跳出来萧洺和宋亦安的名字。乔沐马上想起那天晚上看到的男人就是萧洺,而肇事者竟然是他公司的司机!

    还有当晚副驾驶上那个长发女人是谁,一切都似乎太过于凑巧了。乔沐心中已然升起更合理的联想:车祸的真相不是表面的那么简单,很有可能与萧洺或者他的公司有关。新闻的首页赫然写着:海思恩建筑事务所要上市的新闻。首席建筑设计师宋亦安作品多次斩获国内外奖项,甚至有希望获得今年建筑设计界的最高奖项:普利兹克奖。

    他联想到昨天晚上爆出的酒店门口视频,视频中的那辆车就是肇事车,而这个女人很可能才是真正开车的人,一切的线索似乎都串联起来了。

    乔沐看着奔忙的孟沅沅陷入了沉思。这几天她一直安慰乔母,以前只觉得她是娇气的小女孩,虽然只比乔沐小2岁,但是在乔沐眼中,她一直是被照顾的那一个,现在居然是她在照顾他和乔母。

    一夜无眠,从天黑挨到蒙蒙亮,宋亦安的大脑似乎异常清醒,但是走起路来却很轻乎,好像掌握不了身体的重心,随时都要晕倒。

    她简单洗漱过后,挑了一身黑色套装前往凤凰山。她还是决定去乔漓的葬礼上,至少想当面说声对不起。

    灵堂的位置在西侧半山腰上,宋亦安步行在山间竹林中十几分钟才到达入口,灵堂外面摆满了花圈。四周一片沉寂,淅淅沥沥的小雨也凭添了几分哀伤的氛围。

    宋亦安刻意压低了帽岩,步子迈的很轻,走进厅内,灵台中间摆着乔漓的遗像,那是她第一次看清了她的脸,她嘴角微微上扬,笑靥如花。

    宋亦安走近点燃了一支香,心里也燃起不尽的苦涩和愧疚,这让她有点走神,久久伫立在灵台前。

    这让乔沐注意到了她的来访,乔沐并不认识她,也不记得乔漓有这样一个朋友,他猛然发现她的侧颜很像是坐在萧洺副驾的女子。他起身走近她。

    宋亦安此时并没意识到男人正在靠近,她只是听到一个低沉的男声从宋亦安身后传来,「你是谁,我没有见过你,你认识乔漓?」

    宋亦安条件反射般地回头去找寻声音的来源,这是一个高瘦的男人,她心中大概猜测到了他是谁,此刻他正眉头紧皱,用他那双通红的眼睛盯着宋亦安的嘴巴,渴望马上从她嘴里得到回答。

    宋亦安不自觉后退了一步,突如其来的对峙使她慌了手脚,片刻过后她强装镇定地开口道,「我是你姐姐的同学,你不认识我也是正常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他弟弟,我并没有说过」,乔沐很快抓住了她话里的漏洞,宋亦安发现眼前的男人并不好对付。

    还没等宋亦安开口,乔沐的眼神从起初的怀疑瞬间转变为愤怒,「你的声音,电话里的声音就是你吧,酒店门口视频中那个女人也是你」

    宋亦安不知该如何回答,接连后退几步后,撞上了桌子还打碎了桌边的玻璃杯。

    玻璃杯落地的清脆响声吓到了宋亦安,也引来了门外的悼念的宾客的瞩目,萧洺也闻声赶来,并关上了房门。「乔沐,肇事者已经自首了」

    宋亦安对萧洺的出现感到错愕,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萧洺竟认识乔沐,或者说是他们互相认识。

    乔沐抓住萧洺的衣领,大声咆哮道,「你以为我会相信这个鬼话吗,当晚我在和乔漓通话,我都听到了」

    萧洺只是任由他抓着衣领,「乔沐,你冷静一点,没有证据不能乱说」

    乔沐闻言冷笑道,「证据,那天晚上你差点撞上我的车,我倒要看看你会怎么解释恰好出现在那个路口」

    「...」,见萧洺沉默,乔沐眼睛瞥向宋亦安的方向,冷笑道,

    「萧洺,那天在车上副驾驶的就是她吧,别忘了,你是有未婚妻的人」

    「乔沐,你冷静一下」

    宋亦安自知不能在这里继续纠缠下去了,对着乔漓的照片鞠了一躬就往门口走去,迎面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孟沅沅。

    孟沅沅在门外目睹了全程萧洺都在护着宋亦安,此时已感觉非常抓狂,她强忍着情绪,径直走向萧洺,高跟鞋撞击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这么多天一直说没有时间见面,原来是和她在一起」

    「沅沅,乔漓的事我也很遗憾,但是这个场合不合适说这些事」

    孟沅沅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正用她那双大的可怕的眼睛注视着宋亦安,「宋亦安,原先我只觉得你心思深重,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的还更加可怕」

    宋亦安只觉得这屋子里的空气愈加让人窒息,她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她不顾后面歇斯底里的孟沅沅,逃跑似的跑到了室外的竹林中,她知道自己没法做到面不改色地说谎,也不能像萧洺那般自然地否认。从踏入灵堂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她犯了死罪,她的行为带给了她家人巨大的伤害,一如曾经她所遭受过的那样。

    孟沅沅被宋亦安突然的逃跑行为吓到,萧洺正要追着出去,被孟沅沅拦在了门口。

    「萧洺,你真的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萧洺的眼神追随着宋亦安的离开的方向,目光始终未曾在孟沅沅身上停留,「沅沅,改天吧」

    乔沐看出萧洺不打算配合的目的,大声对着萧洺吼道,「警察很快就会重新调查的,我迟早会知道你们隐瞒了什么」

    萧洺拿开了孟沅沅握在他手臂上的手,眼神都没有过多停留,便快步出门去追宋亦安。

    宋亦安紧咬着嘴唇控制着就快要崩溃的情绪,慌乱中她不知怎地走上了一座桥。这时她才发现雨越下越大,目之所及前方恰好有一个八角亭,她也没再多想,径直走了进去。

    亭中竟意外还坐着一个老妇人,神情憔悴,默默看着远方发呆。也许是雨声太吵,或是老妇人想事情太过入迷,她此刻并未发现宋亦安的闯入,亭子不大。宋亦安环顾了下,只有老妇人那边的椅子没被雨水打湿,她只好坐在老妇人旁边。一阵风吹来,宋亦安冷不丁打了一个喷嚏,此时老妇人才发现她的存在,看她脸上还挂着雨水,老妇人从包里拿出一条手帕递到她前面。

    「姑娘,擦下脸吧」老人指了指她脸上正掉落的水滴。她伸手接过手帕,手帕是白底碎花的棉布,被折叠的方方整整,她愣神了一秒,迅速接了过来。宋亦安感觉些许尴尬,她像极了一个不速之客。她本想去翻包里的纸巾,才想起来今天忘记了背包,口袋里只摸到了手机。

    老人投来善意的目光示意她快点擦擦,「谢谢,这么干净的手帕给您弄脏了」

    「手帕就是给人用的,不用也就失去了价值」

    「谢谢您,阿姨您有联系方式吗,我洗好再还给您」,宋亦安自觉过意不去。

    「不用麻烦了,不嫌弃就送给你了」,老人的声音很轻柔,宋亦安此刻的不知所措的正被某种陌生的人的温暖话语替代。她也能大致猜到老人坐在这里的原因,

    「想必也是来祭奠亲友的吧,可能也是不想让家人担心,才会独自在亭中落泪」

    宋亦安此刻也想不出什么安慰别人的话语,任何的言语都好似无法填满此刻空虚的内心和悲伤的心境。就这样,两个人并排坐在亭中看着雨水下落。宋亦安第一次体会到雨天也能带给人内心平静的感觉。自有记忆起,她就非常讨厌下雨,就连那种淅淅沥沥的小雨都会觉得烦躁。特别是夏日,潮湿的空气伴随着高温的蒸腾,总会让她觉得呼吸不畅。

    宋亦安的手机铃声打破了片刻的宁静,她看到屏幕上闪烁着萧洺的名字,犹豫了片刻,还是按下了挂断。这时雨已经停了,宋亦安起身望向老人,「阿姨,我们一起出去吧,雨天路滑,我扶着您」

    阿姨只是笑了下,「不用了,你先走吧,一会我儿子过来接我」,随后指了下手机,「他马上就来了」

    「那就谢谢您的手帕,您多保重身体」

    手机铃声还是一直地响个不停,不用多想,也知道还是萧洺打过来的,宋亦安索性关机了。雨后的浮桥沾满了树叶和淤泥,宋亦安只能尽量迈着小步子,也许是早上什么都没吃的原因,她觉得四肢越来越乏力,脑袋也开始无法思考,「糟糕,低血糖了」

    她感觉前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身体也不受控制地瘫软下来,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了,垂直倒下的时候。一只有力的大手从她身体后方拉住了她。

    意识短暂出走后,宋亦安缓慢睁开双眼,她缓缓看清眼前的面孔,竟是...乔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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