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过后,安婕招了一个蛋糕师傅,因为每天的预定订单她一个人已经快要来不及做。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之前在一家连锁蛋糕房从学徒做起来,大家叫她小胡,小姑娘很好学,人也非常勤快。

    青山街的街头,有一家高档烤肉店,老板是一个精致的中年男人,有一天,走进了安婕的小店,要了几种不同口味的甜品,在墙边的小桌子边坐下,逐一尝了一遍,然后站起来,问能不能长期采购,每天定一批。安婕受宠若惊,赶紧摘下围裙和口罩,走出操作间,兴奋地说:“当然可以!具体的你可以跟我说。”

    看见安婕走过来,男人伸出手,“哦,你好,我是街头那家烤肉店的老板,我姓高,想长期在你这里定甜品供应给我店里。”

    “高总,你好,你家烤肉我去吃过,味道特别好!”安婕也把手伸过去握住上下晃了两下。

    “我也是听客人推荐才找到你这里的,听说你家是私房,跟外面的蛋糕店味道不太一样。”

    经过一轮商业互吹,气氛还是很轻松和谐的,因为目前店里主要做预定订单,没有固定的菜单,安婕请高总坐下,自己拿了记事本写下目前已经销售过的甜品清单和价格,高总坐在旁边一边喝水一边认真看安婕递过来的清单,“其实你写的这个清单,有些我也不太清楚是什么,要不先这样吧,明天开始,你按照这个清单的顺序,每天送五种,每种十份,先试试看效果,后面具体再定怎么样?”

    “没问题!”安婕给了一个折扣作为采购价,高总满意地离开了,离开前还不忘让把试吃的几份甜品打包带走,看样子,对这几种口味也是喜欢的。

    这对安婕来说,绝对是一个巨大的鼓励,她信心满满,更有干劲了!

    十月中旬的时候,她在上海学烘焙时一个相处的比较好的女同学在苏州的店要开业,邀请她去玩,顺便交流一下开店的心得。她便空了一天出来,定了前一天晚上的车票和当天晚上的回程车票,这样只离开一天,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个女同学的店开得很大,一半是蛋糕店,一半是花店,花的清香和蛋糕的甜腻混杂在一起,是美好生活的甜蜜味道。

    在蛋糕店的对街不远处有一间旧书屋,门脸质朴,门头就是一块木牌,安婕闲逛到这里,看见木牌上“书屋”两个字,好奇这样朴素的书店会是卖什么书的,就推门走了进去。

    老板是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镜片有酒瓶底那么厚,瘦瘦的,坐在一小方木桌后面正拿着一根小长条的石料在刻印章,他抬头看着安婕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了。安婕看着三面墙挤得满满当当的书,理得整整齐齐摆在书架上,屋子里有檀木香味,但还是能隐隐闻到书的味道,不同于新书的墨香,是有着岁月沉淀的书本味,却并没有年代久远的霉味,这些书应该被养护得很好吧。

    她随手拿了两本书翻看,虽然是旧书,却都干净整洁,她往里走了两步,抽出一本书,是文言文的,每页的底部有很少的注释,老板插话说:“这本书不错的,是民国时候印刷的第一版,现在已经不太好找了。”

    安婕翻到封底,果然是很多年前出版的,她也不懂,就问老板:“这样的书,什么时候的第几版重要吗?”

    “喜欢的人才会在意这个,随便看看嘛无所谓的,哪一年的第几版,内容区别也不大。”

    安婕想到斯图南那本清朝人写的散文,也是一本旧书,他会不会是喜欢这类的书呢?她又让老板推荐了一本他认为不错的书,买了两本,作为斯图南的生日礼物。拿着书出了门又想,只送两本书会不会显得有点小气,人家可是给自己揉了一个星期的脚脖子啊!

    下午,女同学带着安婕出门逛街,看到一家苏绣店,就进去逛了起来,有一块灰色的手帕,一角锈了一株兰花,看起来还挺精致,安婕想到第一次见斯图南那天哭得撕心裂肺的,在斯图南的手帕上抹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就拿起来看,跟女同学说:“这个手帕挺好看。”

    “是可以,你喜欢啊?”

    “我也不用手帕,想买一块送人。”

    “干嘛?送男朋友啊?”

    “哪啊!就前段时间我不是撞了别人车嘛,哭得稀里哗啦的,人家好心,递给我一块手帕,我给弄脏了,想想还挺不好意思的。”

    “哦,你想赔人家一块手帕啊?那这个差点意思,这是机器锈的,没有灵魂!”说完拉着安婕出门打了个车,很快就到了一个干净的小院子。

    进了圆形石拱门,一位老妈妈正在绣一件旗袍,针头的牡丹娇艳欲滴,“苏阿姨是我妈妈认识的,手艺很好的老师傅。”

    安婕挑了一块灰蓝色的棉质面料,可看着绣花的样式,一时竟不知道挑个什么好了,她坐在藤椅里纠结,脑子里忽然飘过庄子的《逍遥游》,之前斯图南自我介绍时说他的名字出自这里,当时的她并没有在意也没有想着去深究。十一期间突然想起来就在网上查了一下,原来是这个,当年读书的时候可是要求全文背诵的!——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苏阿姨,您会绣鹏吗?”

    “鲲鹏那个鹏?”

    “对。在角这里锈个小小的就行。”

    “可以啊,你后天来拿。”

    安婕又选了一条浅咖色的真丝丝巾,然后请女同学后天一起来拿,再快递给自己。

    好了,这下礼物能拿得出手了。

    转眼就到了斯图南的生日,安婕正在用豆沙裱花,小唐靠在墙边说:“这个兵哥哥上周来了的,就你不在的那天。”

    “哦,来干嘛?”

    “不知道,我说你去苏州了,他买了一提纸杯蛋糕就走了。”

    “那么大惊小怪的干什么,我的蛋糕这么好吃,专门来买不很正常吗?”

    “是是是……”小唐走到展柜内侧招呼客人去了。

    安婕做完蛋糕仔细看了一圈,白色的裸蛋糕搭配了几朵大小不一状态不同的蝴蝶兰,看上去素雅大方,恩,很完美!她把蛋糕包装好,把用牛皮包装纸包好的书和手帕一并放在装刀叉纸盘的手提袋里面,然后拿出手机给斯图南发消息,“生日快乐!你的生日蛋糕做好啦,送到哪里你比较方便?”

    “谢谢你!不用送,我过来取。”

    斯图南到店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穿着军装,安婕问:“你是今天才回来的吗?”

    他说:“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回去。”

    可能,部队里也比较忙吧。安婕指着斯图南军装胸口上的很多小方块问:“这些小方块是什么意思啊?”

    “这个,代表从军的年限。”

    “哦。”安婕点点头,把蛋糕和纸袋递给他,笑着说:“生日快乐!今天的蛋糕我是用木糖醇做的,你爸爸可以放心吃。”

    斯图南诧异于她的细心,只是提过一次父亲血糖问题就记住了,他笑着接过蛋糕,“真的太谢谢你了!”漆黑的眼珠亮闪闪的,笑容干净明朗。他顿了顿说:“晚上一起吃饭?”

    “嗯?”安婕没反应过来。

    “就家里人。”

    “不,不太好吧?”安婕有点惊诧,家里人庆祝生日自己去算怎么回事啊,而且自己还有活没干完呢,对,还有活没干完!“而且我这还有蛋糕没做完,晚上客户要的。”

    “好吧,那谢谢啦!”他扬了扬手上的蛋糕,“那我就先走了,家里人还在等,咱们再联络。”

    晚上,斯图南坐在书桌边,拆开牛皮包装纸,看到两本书,都是很多年前出版的第一版,市面上都不太好找的老版书,他的内心还是比较震动的,没想到她能发现自己喜欢这个类型的书。打开另一个小方盒子掀开白色的油纸,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刺绣,很精美,图案像是一只鸟,却看不出是什么鸟,他抖开发现是一块手帕,灰蓝色,很精致,再仔细端详那块图案,仿佛是一只鹏鸟,想来是因为自己的名字,鹏鸟图南。

    想到这里,斯图南不禁会心一笑,这个女孩,心思如此细腻,跟她大大咧咧的外表反差实在有点大。这生日礼物着实让人喜欢,这个女孩,也挺讨人喜欢的。

    他想起上周末回家,回程的车上不自觉地就想起安婕,刚见到时的张惶无措、坐在车里涕泪横流的悲惨、后面见面时如沐春风的淡然、见到她远远走过来,穿着宽松的针织半袖上衣,头发随着走动的风有节奏地跳动着……这个女孩,不论是视觉上的,还是内心感触的,都让他十分舒适。不知不觉中,他竟将车开到了她的店里,可惜她没在,去了苏州。

    他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消息,发了出去,“生日蛋糕很好吃,你送的礼物我也很喜欢,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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