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到霜城站时,停靠时间有三十分钟。

    简知和祝离欢下了火车,一起在月台边放风。

    祝离欢为了跟着她来,就只穿了一身衣服,简知有些嫌弃他:“你都臭了。”

    男人夏天不洗澡,味道确实大,况且他又在火车上折腾了她一天,能不臭吗?

    祝离欢凑近她:“到了目的地,我就去洗澡,和你一起。”

    简知哦了一声:“流氓。”

    祝离欢笑容灿烂,他揽住她的肩膀:“反正我要和你时时刻刻在一起,这一趟旅行,就算我们俩的毕业旅行吧。”

    简知没有否认,她偏头看着少年满眼的春光,只觉得他真是情绪变化颇快,一会儿阴一会儿晴,而这阴晴不定,似乎都是因为他。

    在简知的记忆里,他以前是一个多么阳光开朗的少年,如今变成这般模样,似乎都是因为她。

    这一场报复,或许应该到此为止了。

    于是她说:“好。”

    祝离欢笑容愈发明朗,他偏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像是无意识的,又像是渴求:“絮絮,我们好好的。”

    简知嗯了一声:“好好的。”

    你我都要好好的。

    两个人拥抱了一会儿,简知推开他:“我想去上个厕所。”

    “我陪你去。”祝离欢说。

    “好。”简知说。

    两个人一起上了车。

    祝离欢看着简知进了厕所,他才放心了一些,像是怕她跑,他就靠在那里,偏偏这时候有群人上了火车,把他推搡着往车厢里挤,迫于无奈,他只得往里走,让了他们过去。

    等他再回到厕所的位置,发现门还是关着的,门把手上面的“有人”,让他心安定了一些,他继续守在那里,一直到列车即将继续行驶的广播响起,都没有看见简知出来。

    等到列车缓缓而动,厕所里的人才出来,可是已经不是他心爱的姑娘,而是一位陌生的男性。

    祝离欢神色顿时扭曲了一下,他猛的跑到火车门口,拍门想要出去,可是列车员却提醒他车门已经关闭,不能再打开。

    而在祝离欢朦胧的视线里,他看见窗外的月台上,有一个纤细的人影站在那里,对着他所在的方向,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

    她挥了挥手,是对他的告别,也是对这一段荒唐又无羁的青春告别。

    她说再见,再也不见。

    …………………………

    八年后。

    电视里放着访谈节目,节目的主持人面容漂亮,笑容大方,她的对面,坐着的是最近新火的电影导演祝离欢。

    祝离欢的履历,在网上一搜就能够搜到。

    他是土生土长的塔城人,小学到高中都就读于塔城,高中毕业以后,他去了首都,读了首都电影学院的电影系。在大学里时,祝离欢就是个风云人物,长相俊朗,外表出众,身上自带着一股忧郁的气息,引得电影学院的女学生们为他格外疯狂。

    祝离欢的绯闻女友很多,比如他的大学同班班花,再比如电影学院出了名的校花,都和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过祝离欢却从来没有承认过。

    少年出众的外表已经引得人注意,更难得的是,他还有一身的才华。

    祝离欢极其擅长于拍人物,他拍的人物镜头语言是华丽又绚烂的,他拍摄的电影场景有很多也是那种迷乱张扬的,不过这种华丽与张扬里,又透露出一种颓然和腐败,仿佛在主人公声色犬马的外表之下,有一颗冰冷而孤独的灵魂。

    这其中的代表,就是他的电影《吻歌》和《我和我的半魂》。

    《吻歌》讲述的故事是一个世家大小姐堕落成舞女的故事,其中的女主角和各色男人纠葛,电影画面虽然有些偏皇,可是却全面展现了一个女人堕落的全过程,画面真实又美丽,妖娆又放纵,是难得一见的黑暗系好电影。

    至于《我和我的半魂》这部电影,与其说是电影,倒不如说是祝离欢的自传,毕竟他的高中同学都曾经出来说过,这部电影拍的就是祝离欢的青春。

    电影的故事从一个男孩子捣乱戏弄一个女生开始,一开始他特别讨厌那个女生,各种作弄她,骂她,还在背后侮辱她。可是女孩子却依旧追随他,不论他怎么对她,她都不曾离开过他。渐渐的,男孩子爱上了这个女孩子,并且和她相约了终生,两个人还把自己交给了对方。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个故事只是一个青春片时,电影的画风却急转而下,青春美丽的女孩子逐渐露出了她潜藏的恶意那一面,她在男孩子交出全部真心之后,又肆意地践踏他,侮辱他,像他曾经对他那样,把他踩在脚底。

    男孩子已经深陷,难以自拔,即便女孩子无数次地折磨他的身心,乃至于出轨,他都不肯放手,甚至于为了女生,他甘愿去死。

    电影的最后,癫狂的男生最终还是让女生妥协,她回到了他的身边,并答应和他在一起一辈子。

    就在所有的人都以为这就是结局时,画面的最后,女孩子突然拿出一把刀,捅死的男孩子。画面变得黑白,电影至此结束。

    很多人都觉得《我和我的半魂》是一部烂片,网络评分也很低,可是这丝毫不影响它的爆火,画面里那些极致的美感,扭曲的爱意,还有镜头传达的那种颓靡之意,受到了许多年轻人的喜欢,由此,祝离欢也大火。

    这也是这个访谈节目找到祝离欢的原因,毕竟他的电影这么火,观众也想要了解,作为幕后导演的他,又是怎么样一个人,在这个众星云集的电影圈里,他又是怎么做到这样杀出重围的。

    其实大家都以为,祝离欢会是那种犹豫深沉的导演,坐在那里,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结果出乎意料的,他穿着简单的衬衣和牛仔裤,头发短短的,颇为俊朗和帅气。坐在那里的样子,自信又健康,一点都看不出有半点颓靡的气质,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干净利落的男人,会拍出那样颓废又华丽的电影。

    所以祝离欢一出场的时候,台下的观众就已经开始惊呼起来。

    祝离欢满脸都是笑容,面对观众热情打招呼:“你们好,我是祝离欢,《我和我的半魂》的总导演。”

    “离欢,请坐。”主持人于素微笑着邀请他坐下,“今天来我们的节目,你心情是怎么样的?”

    “心情很好,”祝离欢说,“我也是第一次上电视节目,所以也有点激动。”

    于素看他这么亲切,倒是笑了:“离欢,你不用紧张,我们就是聊聊天而已,你有什么就说什么,不用掩饰。”

    话虽然这么说,可以如果真的什么话都往外说的话,就是没有情商了。

    “我不紧张。”祝离欢笑容亲切,“一看见于姐,我就觉得格外亲切,紧张感自然就消失了。”

    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听好话,哪怕是假的,可是听起来舒服啊。于素的笑容真实了一些:“离欢倒是很会说话,我听说你在生活中,也是一个健谈的人,对吗?”

    “大概是。”祝离欢说,笑容浅浅,“不过我平时很喜欢一个人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就坐着发呆,一个下午都可以。”

    于素没想到他这么真实,而且都不掩饰自己,她笑了起来:“那这部电影就是你一个人在家时创作出来的吗?”

    祝离欢点了点头:“与其说是创作,不如说是回忆。”他的眼眸里,带上了些许怀念,这似乎也坐实了网上那些传言,这部电影,真的是根据他高中的真实经历写的。

    “可以展开说说吗?”于素的眼里露出兴奋,“毕竟网上很多人都说你就是根据自己年少经历改编出来的,如果你现在愿意和大家分享的话,也可以让大家更了解这个故事。”

    祝离欢的眼神却暗了一些,他摇了摇头:“不能。”

    在场的观众有些惊讶。

    “我的经历,其实没什么好说的,那段回忆,明亮又晦涩,很多细节我都记不到了,我把它拍出来,其实也有艺术加工的成分,只要大家喜欢就好,其他的尽在不言中。”祝离欢补充道。

    于素的笑容僵硬了一秒,却又立刻消失,她继续发问:“离欢,我听说你是塔城人,《我和我的半魂》这部电影的很多取景点似乎也是在塔城,你这是想借着电影宣传你的家乡吗?”

    “我并没有这方面的倾向,当然,塔城如果因为这个电影而出名的话,我也会很高兴,可是我最初的本意里,并没有想到这一点。”

    “那你能说说你为什么要回塔城拍摄吗?”

    “我回塔城拍摄,其实只是因为,我觉得那里的一切,很符合我电影想表达的感觉,这种感觉,在其他地方我可能拍不出来。”

    几个问题问下来,祝离欢似乎回答了很多,可是却什么信息都没有透露。他的敏锐反应,让于素的笑容都汗颜了一些。

    “很多人说,看了你的电影,他们都能够从电影里看出一种孤独和遗憾的感觉,无论是画面和镜头,还是电影的结局,这是不是代表着,关于你青春的那段回忆,也是充满了遗憾和孤独呢?”

    这个问题比较锐利了。

    祝离欢沉默了一会,他才轻声开口:“关于我的青春,其实可以说是充满了遗憾的,至于孤独,在那时候其实我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反而在那段岁月流逝以后,我才慢慢有这种体会。”

    于素点了点头:“离欢,你说你的青春有遗憾,是因为你的青春里,也有一个如电影女主角那样的女孩子吗?”

    气氛似乎在这一刻都紧张了。

    祝离欢的表情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有。”

    “那你们之间,是不是也像电影里那样的呢?”

    “不是。”祝离欢摇头。

    “可以和我们说说吗?”

    这又是在套话了。

    “我不能说,抱歉。”祝离欢笑了笑。

    于素惊讶,没想到他会再次拒绝,她追问:“能说说原因吗?”

    “原因就是,我怕她看见我说了,会不高兴。”祝离欢说。

    全场发出了唏嘘声。

    祝离欢笑容不变,他看了一眼镜头,随后补充道:“她的脾气不太好,我要是说了,她肯定会生气的。”

    于素笑容灿烂:“你这么在乎她啊?”

    祝离欢淡笑:“于姐,你还是换个话题吧……”

    访谈节目还在继续,回荡在客厅,声音沙沙的,倒是显得整个空气不静谧。

    厨房的灶台上,砂锅里咕嘟咕嘟地炖着汤,纤细的身影穿着一身红色的长裙,正在切菜。她的背影格外曼妙,哪怕是做菜这种活计,都能够做得赏心悦目,十分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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