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已过,雪缘,你还想继续吗?”

    沉沉的声线回荡在空气中,每一声都有伴有回音,从耳畔钻进肺腑,融入骨血,直戳灵魂深处。

    少女意识混沌,浑身被抽空了。

    “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停止吧……”

    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唯一的本能就是依赖这个靠近她的肩膀。

    “本座都知道了。”

    “秦……熄?”少女轻喘,“这是哪里……”

    一根指头抵在唇边,他道:“禁声,你太累了。”

    两颗心犹如火炉,逐渐贴近。

    陆雪缘泪水肆溢,浑浑噩噩地说胡话:“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我一直想保护的人,最后却是我拖累了他……”

    “沉棠不会怪你,他很爱你,放心。”

    “可是,是我的错……”她抽噎着,将男人的袖口抓得更紧。

    秦熄找准时机,握住陆雪缘的手,道:“愿不愿意,陪我一起渡劫?”

    “……”她蹙眉,魂识游离,“什么?”

    “来日缅因山开了,你同我一起。”

    “……”

    “带你入神籍,与本座回到景王殿,远离这里的纷争。”

    “我……唔……”

    话音未落,温热的触感笼罩过来,少女闭上眼眸,享受着男人停留在唇角难得的柔情。

    圆环红色光晕将她盖住,手腕处熟悉的滚烫深入骨髓,融进血液,最终流入心脏,化成一朵朵炽热的红莲。

    她卸下全部伪装的坚强,喃喃道:“这是什么?”

    他说:“千年情劫。”

    “千年……”她张着口,身子软了下去,“情劫?”

    陆雪缘在红晕下沉沉睡去,醒来时已是黄昏。

    终于看清了全景。

    这是一间地道,四面墙壁,几盏灯悬挂在头顶,显得十分昏暗。

    伴随着哐啷啷的巨响,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她不知外面什么情况,只是下意识扶额,随即注意到身上的披风,猛地坐了起来,“秦熄?”

    披风是暖暖的,男人却不见了踪影,想必刚离开不久。

    陆雪缘想到今日是他大喜的日子,于是寻着拐弯的路径,来到了出口。

    粉嫩的仙女花瓣迎风落在手中,她紧紧攥住,看着浩浩汤汤的迎亲队伍,砰砰的击鼓声震耳欲聋。

    秦城主的婚宴,比她想象中还要奢靡。

    唢呐乐鼓声声入耳,花团锦簇,红妆十里。

    城主府大门过道处,一排排厚礼摆放整齐,在场的弟子身着喜服,恭敬地朝着每个前来报喜的长老鞠躬,带路到几十张圆桌旁边安顿好,场面十分震撼。

    这时,人群中出现一个瘦弱的身影。

    少女一袭素白,跟奔丧似的,与婚宴的喜庆差异鲜明。

    她握紧玉觞,杯面的酒水随之颤抖,仿佛这样便能分担她的怨气。

    随即双臂抬起,两截苍白的细腕抓着斗笠往下一落,两颗暗藏杀机的柳叶眼露了出来。

    不仅新人不在,就连一张熟脸都没看到,也不知道这帮人在忙什么。

    陆雪缘就这样等了许久,正在她准备离开时,一杯酒突然递过来。

    她顺势望去,五官从僵硬到松弛,随即挂着挑衅的微笑,只是片刻之间的事。

    “叶阁主,”少女笑着摆摆手,“别来无恙。”

    话音一落,她被两个弟子制住肩膀,强行拖拽到人烟稀少的后山。

    陆雪缘感觉头皮发麻,对弑魔鞭的恐惧让她至今都本能地害怕叶蒲衣,可即便如此,她依然没有闪身就跑。

    “你怎么还有胆来?”

    叶蒲衣一见到她,怒气明显压不住了,举起一张地契,甩再陆雪缘脸上。

    “你干的好事!”

    *

    “城主,我走以后,大家就算大路朝天,各走一方了。”

    任谁能想到,一墙之隔,声名赫赫的顾将军扬起手,一挥后袍半跪下来,向他的主子行了最后的礼。

    秦熄背着手,回过身来,他转了下扳指,道:“决定好了吗?”

    “是。”顾城宁拱手,“臣会带着乐安郡主一起走,去八仙城安家。我已经安葬了父亲,这些年承蒙城主照拂,以后顾家的一切,就托付给您了。”

    顾城宁递过来一本文册,只要秦熄在上面盖了章,他就可以离开了。

    秦熄冷冷地看着他,单手施法,掌心凭空出现一个官印。

    鲜红的官印落在文册上,秦熄问道:“城宁,可以告诉本座,为何会选择这条路?”

    顾城宁沉默半响,道:“臣,无法面对自己的过错,也许是时候该离开了,城主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乐安郡主的。”

    顾城宁是天生的贵籍后代,一辈子活在父亲的阴影下,不得不扛起来的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自从父亲死后,顾城宁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因为他始终不愿相信,曾经是他的软弱,将心爱的少女推入深渊,在秦熄身边受尽折磨。而他,是那个帮凶。

    闻此言,秦熄心知陆雪缘的心机得逞了。

    这段时间,她处心积虑挑拨他们主仆的关系,就是利用顾城宁的愧疚和秦熄的占有欲,让他们生出嫌隙,两败俱伤。

    这是她以牙还牙的手段。

    秦熄无奈地笑了,心道:真是够记仇的。

    同时,墙的另一边,陆雪缘侧脸瞬间泛起红印,她耐着性子拆开那张纸,顿时明白了缘由。

    看着地契上白纸黑字,秘阁的地皮所属人,已落款“夏聆町”三个字。

    她低头露出笑脸,从来不知道,秦熄竟如此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叶阁主,认输吧。”陆雪缘笑了笑,“你玩不过我。”

    “你这臭丫头,本官果然不能松懈,一顿弑魔鞭还不能让你对城主死心,你可真是够难杀的!”

    叶蒲衣声音气愤地颤抖着,然而陆雪缘却觉得一阵畅快。

    她不慌不忙道:“看来叶阁主是真的不懂,枕边风能改变男人,你说,城主那么疼我,如果他知道了弑魔鞭那件事,你觉得他是杀了我,还是废了你?”

    “少废话,今晚是城主和叶岚的大喜日子,你来做什么?”说罢,叶蒲衣一伸手,扯下少女腰间的蝴-蝶-刀。

    陆雪缘脸色一变,道:“还给我!”

    蝴-蝶-刀是她亲手磨的,而且刀上有残留的血迹。

    “我来找你对峙,夏聆町,你觉得自己清清白白吗?还想妄图得到秘阁,现在香炉是秦家的产业,早就不姓陆了,你现在就是个下人,请认清自己的位置!”

    陆雪缘噗嗤笑了出来:“你这不是在找我对质吧?是想找茬吗?”

    叶蒲衣继续说:“别以为我不知道,就因为她是城主的未婚妻,所以你处处看她不顺眼,想置她于死地。”

    吧嗒一声,蝴-蝶-刀被他转开,掣出锋利的刀刃。

    叶蒲衣凶狠地瞪着她,“你那么喜欢勾引城主,靠的是这张脸吗?既然如此,我就挖你一只眼睛!”

    “你有完没完?”陆雪缘挣扎着,冀图甩开钳制她的两个弟子,道,“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秦熄的一条狗,冲我呲什么牙?”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弟子不淡定了,纷纷嘲讽:“夏聆町,难道你不是狗吗?”

    “你的那些龌龊事,要挨个给你盘一盘吗?”

    “靠男人上位,这不是你的专长吗?还想做城主夫人,谁给你的勇气?”

    之前几乎每晚,城主房里传出娇嗔的低吟,邻近的弟子都能听到。

    陆雪缘视颜面如粪土,根本不在意别人背后怎么议论她,每次都摆出一副云淡风轻高高在上的样子。

    秦熄晾着指腹为婚的女子不管,却将一个风尘女放在枕边,着实有失体统。

    大伙群起激愤,恨不得一人捅她一刀发泄。

    叶蒲衣更是恼怒,抬脚踹到胸前柔软的地方。

    陆雪缘被瞬间踢飞,倒在地上口吐鲜血。然而,还未回过神来,紧接着视野被撕裂。

    这一瞬间,她似乎感觉到钻心的痛,仿佛蔓延至全身。

    亲手磨的刀,竟然刺向了自己。这一刻猝不及防,如果扎进去,够流半桶血的。

    突然,光波一晃而过。

    “啊啊啊啊啊啊——!”

    一股血注喷涌而出!

    陆雪缘身体一颤,紧接着乍然喊道:“秦熄!”

    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实在没有想到,这个男人会在此刻出现。

    克制不住眼眶中的泪水,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陆雪缘急促地喘了几下,断断续续,“秦熄……”

    可是她没有发现,那蝴-蝶-刀并未伤她,而是刺进了叶蒲衣的大腿。

    秦熄冷道:“抱歉,我手滑了。”

    陆雪缘惊恐地看着秦熄,眼尾红红,嘴微微张合却说不出一句话。

    秦熄盯着陆雪缘的眼睛,看着她一点点滑下去,他眼眸淬冰,声音却格外温柔,“雪缘,伤到哪里了?”

    陆雪缘低了头,发丝挡住眼睛,她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眼泪汪汪地看着他:“秦……熄,叶阁主弄疼我了……”

    秦熄眯起眼睛。

    就是这个眼神,第一次相见就看到过,就觉得这个少女不简单,是擅长撒谎的货色。

    秦熄这种人,什么事没经历过,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

    他怎能看不出,陆雪缘对他并没有爱,百般讨好的背后,无非是贪图秦家丰厚的家产,城主夫人的地位,以及九天之上神籍。

    他看着她,只觉心上那块千年冰封的山川,在一点点融化。

    陆雪缘并不漂亮,但唯独这样的眼神,清冷中透着丝丝引诱,还带着几分惹人怜的风骚,是世间少有的,独特的清纯,没有攻击性,瘦瘦小小的,十分满足男人的征服欲。

    秦熄不愿沦陷其中,他安慰自己山珍海味吃多了像换换口味而已,却次次沉沦于此。

    秦熄睫毛微颤,大手抚摸着少女的侧脸,为她擦掉眼泪:“别哭了。”

    陆雪缘身体微微颤抖,她心想,如果陆沉棠还在,知道妹妹受到这样的委屈,会怎样呢?

    她自嘲地笑出了声。

    哥哥已经不在了。

    陆雪缘挣脱出秦熄的拥抱,冒着大雨狂奔出去,却发现无路可退。

    锣鼓喧天的喜宴铺天盖地砸在她脸上,如此场景与少女满脸颓靡不相融合。

    陆雪缘走回圆桌,举杯一口酒灌肚,抓起桌边的佩剑,拂袖而去。

    大雨滂沱,踏出门楣的瞬间,她被淋成落汤狗,下肢单薄的裙摆湿漉漉地贴住小腿,晚风拂过,透心彻骨的凉。

    几缕墨丝打了结,软趴趴覆在前额,水珠顺着消瘦的侧脸汩汩流淌,伴随着唰唰的暴雨倾盆,少女无助的啜泣声断断续续的,似乎掺杂着些许悲愁的寒意。

    她仰头,不由自主地攥住胸口。

    这里有一颗金丹,与她血浓于水,血脉相连,那是从她兄长身体里挖出来的金丹啊!!!!

    天色暗沉,没有星星,没有灯火,仿佛一脚踩空,就能踏入无尽的深渊。

    叮——

    陆雪缘掣出匕首,含泪将它抵在胸口。

    这里有哥哥的金丹,原是萧鹜给她用来续命之物,现在她要亲手挖丹,她要体验哥哥的痛。

    强悍的灵力灌满掌心,尖锐的刀刃在疾风骤雨的深夜里闪着光,突然,天边一阵巨响,雷鸣滚滚,乌云盖顶。

    鲜红的血瀑乍然浮现,她跌倒在地,以为自己被雷劈开了,下一瞬睁开双眸,刀刃被握住。

    氤氲的视野中出现一张熟悉的脸。

    不仅是这张脸,就连声音都无比熟悉。

    “方才救了你,连句道谢都没有,真是个白眼狼。”

    她这才看清,那段血瀑不是自己的血。

    男人松开匕首,紧紧抱住了少女,纯白的道袍瞬间被鲜血染红。

    “你不是在成亲吗?来这里做什么?!”陆雪缘一拳挥过去,拳拳到肉,“滚,滚,我让你滚!!!”

    说着,还想伸手去抓那带着秦熄血液的匕首,然而却被一股神力反制住,无论如何挣扎都撼动不了。

    秦熄单手钳制住她的腕子,沉声道:“一天到晚寻死觅活,一点都不像你。”

    “好好笑啊,你以为很了解我?”

    “陆雪缘,你究竟是因为陆沉棠而伤神,还是因为你不想让本座娶别的女人。”

    “别自作多情了!你没有那么重要。”

    说完转身要走,却被男人拽住。

    二人之间火药味弥漫。

    秦熄说:“过了今晚,叶岚就能飞升了,这一切只是顺应习俗,本座不会娶她。”

    陆雪缘一顿,冷笑:“与我何干?”

    秦熄一步步走近,捏紧她的下颌,沉声道:“陆雪缘,你给本座听好了,本座要娶的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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