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里微风拂过,姬鹭一身淡蓝华服,发髻松挽,坐在凉亭喝着茶,金嬷嬷则立在边上。

    “姬夫人好雅兴,人家都搬进菱洲堂了,你还有些心思在这喝茶。”

    听闻是沈念的声音,姬鹭心头一紧,慌忙站起身:“长姐。”

    金嬷嬷也躬身道:“大小姐。”

    沈念坐下,撩着袖袍叠放在膝上,眸子里夹杂着寒气,冷着声质问她:“你到底是在做什么?”

    四周虽漫着玉兰花的香味,八角凉亭里却很是压抑,姬鹭蜷缩着手心,声音弱弱道:“是妾室无用!”

    看着她一副怯懦的样子,沈念原本蹙紧的眉头,拧得更深了些,埋怨道:“你来都护府已经四年,连沈约也抓不住。人家来了不过月余,如今都和沈约出双入对了,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姬鹭始终低着头,神色有些疲惫且无力。华夫人骤然搬进菱洲堂,让她始料未及。

    之前华夫人被赶出菱洲堂,她还以为沈约对华夫人并不上心,可是这区区几天工夫,华夫人便已经重新进了菱洲堂。

    不屑沈念训斥,她心底亦是五味杂陈。

    望着她堆蹙的长眉,沈念拉长了嗓音道:“看着你生病,人家也装病,可是人家装病却能这么快就得到沈约的青睐,你生病的时候是在做什么?”

    姬鹭眸色微沉:“长姐是说华夫人故意装病?”

    “老太太生辰宴那天,众人瞧得清楚,沈约慌里慌张抱着你回来,说明他心底是在意你的,偏华夫人回去也病倒了,你以为别人像你一样,闲着什么也不做吗?”

    沈念平日里最看不上装娇滴滴讨男人欢心的女子,偏男人都吃那一套。华夫人之所以那么快搬进菱洲堂,她想着无非就是装病,靠着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谋得沈约欢心。

    想到这里,心头便漫了些怒气。

    姬鹭神色复杂,那天看见华夫人手背上的鲜血,让她想起了一些不好的过往,所以才会昏过去。

    可是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她没有印象,甚至不知道是沈约抱着她回了水榭。

    等她醒来的时候,沈约已经离开了。

    回想起那日的画面,她喉咙里又是一阵腥气上涌,强行压了压才先去。

    沈念凝望着她,眸子里划过一丝失望。眼前的人好看是好看,不过好看却不中用,和绣花枕头有什么区别。

    也许绣花枕头沈约还愿意枕一枕,可是姬夫人……

    她眸色更凉了些,奚落道:“那伤划的也蹊跷,一个孩子拿着匕首就能伤了她?看看人家有的是手段,如今还光明正大地搬进菱洲堂。你在都护府都四年了,还是一个寂寂无名的夫人,就连你的身子沈约没有碰过吧。”

    姬鹭面上勃然变色,下一刻,肩膀也渐渐沉了下去。

    瞧着她血色尽褪的脸颊,沈念扬起唇角讥言道:“你再不用点心,以后这都护府连你的容身之地都没有了,到时候你可怎么办,是准备流落街头,还是去哪里?华夫人可不像你,表面看着人畜无害,实则是个有心计的,她比你有的是手段。”

    姬鹭眉头紧紧堆蹙在一起,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安。

    沈念说得对,她早就无处可去,若是有一天离开都护府,就只能露宿街头,想到这里,她便一阵战栗。

    看着她的神色变化,沈念刻意提醒道:“哪有男人不好女色,我曾经还当邱宴是个正人君子,对我一心一意,如今看着也不过是那回事。他能弄着烟花之地的女子回来,就说明他喜欢那样的。男人都喜欢主动的女子,有风情的女子,好看的女子。论长相,你和华夫人各有千秋,你有没有想过为何她能短短数月抓住沈约?”

    姬鹭抬起眸子道:“为何?”

    沈念轻笑道:“女人若是生扑,哪个男人能拒绝得了?”想邱宴为何带个烟花女子回来,还不是那些风尘女子见了官老爷,就像苍蝇见了血!

    姬鹭面色又暗了些,她自小识得各种礼仪诗书,都在教她如何做一个大家闺秀,闺阁小姐。从没有哪本书上说让她放下小姐的面子和尊严,去变着法地取悦一个男子。

    更何况是生扑?她做不到,也做不来。

    沈念站起身,望着她狭蹙的长眉,意味深长道:“你不愿意做,有的是人愿意做,别等着彻底失去沈约,被人赶出都护府,再来追悔莫及。”说完,抬起步子往别处去。

    待沈念走后,金嬷嬷扶着她坐下,望着她毫无血色的小脸道:“大小姐提醒的对,夫人也该为自己想想了。”眼看华夫人搬进菱洲堂,她气得眼睛都要迸火星子了。

    姬鹭闭上眼睛,沉沉吐了口气,看过去倍感无力。

    无论是沈念的施压,还是她的血海深仇,都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还有沈约,更是铁板一块,她撼不动。

    哽着嗓子道:“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脱光了衣服,就躺在他的面前吧。”

    金嬷嬷看着她泛红的眼睛,犹豫道:“或许这是个办法。”

    姬鹭脑海“嗡”的一声,有些难以置信道:“乳娘在说什么?”

    金嬷嬷有些为难道:“这后宅妇人,哪个不经历这么一遭,就是正经的夫妻,洞房花烛夜时,不也得脱光了衣服吗?小姐已经是大都护的人了,还扭捏这些做什么。”

    姬鹭手撑在石桌上,欲言又止道:“可是...”

    金嬷嬷叹声道:“老奴明白小姐是个知书达礼的人,看不上别人的轻浮样。不过大小姐方才有句话说得对,小姐不愿意做,有的是人愿意。前些日子华夫人被大人赶出菱洲堂的时候,府上的人可都说是她勾引大人。”

    姬鹭蹙眉道:“可是大人不是不喜欢这样吗?”

    金嬷嬷道:“哪有男人不好女色,华夫人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她能住进菱洲堂,说明大人就喜欢这样的。”

    姬鹭神色有些烦乱道:“乳娘别说了,备车,我要出去一趟。”

    .

    花园里,沈念和华歆撞了个正着,她见华歆一身华服长裙,牵起嘴角道:“吆,华夫人这是打哪来?”

    华歆正低头思索着别的,见是沈念故而敛起神色道:“长姐。”

    沈念眉眼不快:“跟你说过了,叫我大小姐。”

    华歆神色微怔,抿着唇道:“大小姐。”

    见旁边不远处是曲鹤小筑,沈念心底了然,讥笑道:“华夫人倒是有本事,讨好完沈约又讨好老太太,难怪你能这么快搬进菱洲堂。你这迷惑人的功夫,只怕是烟花女子,也要甘拜下风才行。”

    对上她讥诮的眼睛,华歆眉心拧成一团:“大小姐说笑了。”

    “说笑?我哪句话让华夫人觉得好笑了?”她面上多了几分肃然,望着华歆的眸子也变得不屑一顾,唇角还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华歆神色复杂,指尖捏得有些泛白:“妾身还有事,就不奉陪了,告退。”沈念来者不善,她惹不起,总躲得起。

    沈念挡住她的去路,眉眼凌厉道:“老太太生辰宴后,嫣儿整夜整夜睡不着,总是哭哭啼啼,想必是吓着了。她若是有个好歹,我可不会放过你。”

    华歆面上腾起一丝歉疚:“是妾身没有看护好嫣儿。”每每想起嫣儿哭的样子,她便有些心疼。

    沈念打量着她,眸中闪着寒光道:“你是心里对我不满,故意拿孩子撒气?”

    华歆有些震惊:“没有。”

    太阳下,沈念瞧着她脸上微微泛起的光泽道:“仔细说来还是你不用心,若是你对嫣儿能像对沈约一样用心,大概那晚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见她三句话不离沈约,华歆便知道定然是她搬进菱洲堂惹得沈念不快了,蹙眉道:“是妾身疏忽,才导致嫣小姐受了惊吓,是妾身失误,请大小姐宽宥。”

    沈念轻鄙道:“我们嫣儿还是个小孩子,哪懂什么人心险恶,华夫人利用我们嫣儿争宠,所以才会这么快就爬上沈约的床。”

    利用嫣儿争宠?

    华歆血气上涌,面色苍白道:“大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念捋着头上的步摇,笑道:“华夫人好歹出身大族,却用一个小孩子来争宠,想那匕首怎么会不偏不倚正好划中你了呢,焉知不是华夫人刻意为之。”

    华歆眸子闪了一瞬,心口有些透不过气来,像被什么东西压着,咬咬牙道:“ 我没有。”

    看着她脸上腾起的薄薄怒气,沈念轻哼道:“用我们嫣儿争宠不说,没想到还会些狐媚手段,和那些不知廉耻风尘女子有什么区别。”

    华歆心底瞬间腾升一股焰火,微微喘着粗气道:“青天白日的,大小姐在这里冤枉人做什么。我一没有利用嫣儿争宠,二没有大小姐说的什么狐媚手段。”

    见她矢口否认,沈念眉梢微扬,夹着眸子道:“你一个爬床上位的妾室,自然是敢做不敢认了。”

    华歆目光空洞,失神一般呆愣在那里,不可思议地望着沈念。

    素日里沈念便不喜欢她,不管在人前还是人后,总是变着法地为难她。

    平时顾念着她是都护府的大小姐,不敢轻易得罪。

    可是看着她尖酸刻薄的样子,她仅存的那点理智渐渐炸了。

    “大小姐自己和夫君感情不合,也不要逮着谁都要磋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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