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歆。”正当她转身要走时，身后有人唤住她。
她回头，见是苏大娘子，盈笑道：“是婶子。”
苏大娘子走来，朝那走远的背影望去：“前头可是沈念那丫头？”
华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日光下只剩一抹剪影，她轻“嗯”了一声。“是大小姐。”
苏大娘子微微蹙眉：“刚见你们大热天地站在这里说话，她可是有意为难你？”
“没有。”
苏大娘子瞥了眼那身影，挥着帕子道：“你可别一个劲让着她，若是为难你，你也别给她留脸面，去告诉老太太，再不济来告诉我，我给你做主。”
见她话语里带着些许不悦，眸子里还有些锋利，华歆只道：“大小姐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方才我们不过是说两句家常话，没别的。”
“你别替她遮掩。”苏大娘子道，“她可不是什么心直口快的人，她呀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目中无人习惯了。仗着她母亲身份高，这些年将谁放在眼里过的。”
华歆眸子眨了眨，关于沈念和沈约姐弟二人的母亲是谁，她从来没问过，也没听人提起过。
倒是都护大人的千金，这个名头，已经足够显赫尊贵。
看着沈念身后跟着一众随从，苏大娘子轻笑：“果真是大小姐，派头十足，身后恨不得跟着十人八人。你看看，你看看，咱们这都护府，上到老太太，下到都护大人，谁跟她似的，前呼后拥？”
“婶子这是要去哪？”
苏大娘子收回视线，笑道：“南边来了新鲜荔枝，我给你和老太太送些来，还有些香片，他们说是好茶，我是不爱喝茶，尝也尝不出什么味，还不如一并送来给你们品品。”
说罢，示意身后的嬷嬷将篮子递给了隗儿。
华歆道：“婶子的好意，我多谢了。”
“谢什么谢，一家人，别整得那么客气，太生分了。”
“这里天热，婶子去菱洲堂坐坐。”
“下次吧，我还要去老太太那里，改日再去瞧你。”她领着嬷嬷抬脚进了曲鹤小筑。
夕阳斜挂在天边，金色的余晖将屋檐染上一层柔和的光。微风吹拂着院子里的树，几只雀鸟在争相啄食。
华歆蹲在青石板上，手上抓着一把谷子，轻轻撒向地面，“别抢，都有。”
月洞门那里响起一阵脚步声，华歆抬头望过去，是沈约走了过来，她站起身：“大人回来了。”
沈约望着屋檐的方向道：“在喂雀鸟？”他看过去时，早没了雀鸟的踪迹，只剩天边一道弧线。
华歆将手中谷子撒在地上，温声道：“是，它们喜欢吃这个。”
沈约默了片刻，目光从屋檐方向移开，注视着华歆。在他看来，这种事情似乎有些无聊。一旦有动静惊扰了雀鸟们，它们就会飞散四去，很难再聚集起来，他更倾向于将雀鸟关在笼子里饲养。
“将它们圈起来养不好吗？”
华歆拍拍手上的灰尘：“我阿爹说过，雀鸟应该在天上飞，关在笼子里是束缚。”她仰头看向屋檐的方向，感叹道，“这世上要是有不会飞的鸟就好了。”
阿爹带她在边境巡查时，指着天空飞过的孤鸟说‘就算是离了家的雀鸟，心里也是记挂着家乡的。’
沈约扬唇，不会飞的雀鸟。。
仲夏的天越来越热，回到房间，他站在屏风旁脱下外衣，用冷水洗了脸和脖子，顿时凉快不少。
华歆就在榻上坐着，手上剥着荔枝。见他走过来，说：“今天苏婶子送了些荔枝过来。”
“你若喜欢吃，再从南边弄些来。”
华歆剥了个完整的，放在嘴里嚼了嚼道：“就是尝个鲜，说不上爱吃。”
沈约好奇地问：“你喜欢苏婶子？”
华歆大大方方道：“苏婶子心直口快，性子直爽，待人也好。”
沈约笑：“苏婶子也喜欢你。”
华歆将一个小小的核吐出来道：“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苏婶子好像对大小姐意见很大。”
他问：“发生什么事了？”
华歆饮了口茶：“无事，就是每每看见大小姐，苏婶子似乎脸色都不好。”
沈约走到她旁边坐下，两人挤着，明明那边更宽敞些。
华歆搁下茶盏，往边上挪了挪，道：“好热。”
“热就去洗漱一番。”沈约环上她的腰肢，紧紧地搂了一搂。
华歆有些不自在，督促道：“往那边去去。”
沈约闲闲道：“剥个荔枝给我吃。”
她脖子那里麻麻的。
华歆看不到他的脸，自己的脸却红得像胭脂似的。“你..你让开些，这样不好剥。”
沈约揽着她弯身，从桌子上拿了个荔枝放在她手上，“你先剥。”他说话时，将华歆松散的发丝挽到耳后，耳垂里那里热热的，仿佛被火灼了般。
华歆喉咙有些干涩，轻轻咽了咽口水。
她尽量不让自己的手抖，长长的睫羽却是一颤一颤的，只低着头将荔枝剥了递过去。
沈约接过荔枝，轻轻咬了一口，唇角是一抹得逞的笑意：“好吃。”
为了掩饰心底的慌乱，华歆转移话题道：“今日祖母跟我说，让我过两日去将姐夫的那位带来给她瞧瞧。”
沈约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诧：“哪位？朱雀大街的那位？”
华歆凝眸瞧着他道：“你知道？”
沈约松开了她腰间的手道：“知道，上次咱们去朱雀大街不是碰见过吗？”
华歆有印象，道：“这么说，大小姐说得都是真的了？”
“真的假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华歆凝眸道：“她不是你姐姐吗？”
沈约注视她道：“你是我夫人！”
华歆心口微微一颤，沈约的话像是给她当头一棒，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她深吸了口气，蜷着手心道：“这里有姬夫人，华夫人，好像都是夫人...？”
沈约笑道：“我的意思，你是我夫人，至于其他人的事，都和我们无关。”
华歆泄了口气，喃喃道：“大小姐的事，怎么会和大人无关？”
“她已经是大人了，当然和我无关。”他语气里是一丝淡漠。
“主子，饭菜摆好了。”鱼欢进来屈膝道。
沈约点头，“吃饭去。”
饭桌上，华歆像上次一样，选择坐了离沈约稍远的位置。
“坐这边。”
她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还是摇头，轻声道：“我坐这里就好。”
沈约凝望着她，见她不打算挪动，站起身挨着她坐下：“那我坐这里。”
华歆举着筷子，目光将他从上望到下。
沈约夹了块肉放在她碗里，盯着她眸子，嗓音清冽道：“为什么要离我这么远？”
“天太热了，这里凉快些。”她挪开视线。
“下次你再离我这么远，我就离你近些。”
华歆僵了僵，抬眸瞧着沈约的侧脸，鼻梁高挺，轮廓清晰，长得无可挑剔。她心口涌起一阵起伏，轻声道：“知道了。”
伸着筷子去夹了只水晶虾。
沈约拦住，从她的筷子上夹了过去。
华歆疑惑道：“干嘛抢我东西？”
沈约将水晶虾放在碗里，用手轻拿着，细心地剥去外壳，将肉放在她碗里。
“你喜欢吃这些，但是会觉得这些东西去壳很麻烦，没人帮忙的时候会将整只吃下去。”
华歆看着碗里那红红的水晶虾，有些愣神。“大人怎么知道？”
“我知道。”
“是不是华衍跟你说的？我的这些习惯，只有萸娘和华衍最了解。”她想着一定是沈约送的那些礼物，收买了华衍。
沈约扬唇微笑，又给她剥了只道：“吃吧。”
.
这天，沈约回来的时候，手中提着一个大笼子。
“大人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华歆抬头望着天，太阳还在正中间。平时沈约忙于公务，很少未时之前回来。
沈约将笼子放在地上，打开道：“这个，你定然会喜欢的。”
华歆疑惑地朝笼子瞧了过去，只见里面是一只毛茸茸的东西，她眼睛一亮道：“是大鹅。”
大鹅从笼子里探出头来，扑扇着翅膀，晃晃悠悠朝院子空旷的地方跑去。
华歆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鹅逗得哈哈大笑，她看看大鹅，又看看沈约道：“大人怎么想到弄只大鹅回来？”
阳光照在她的眉眼上，她笑得明媚肆意。
沈约恍惚了阵，前世他们大婚那天，华歆笑得也如眼前一般灿烂。
“这是不会飞的鸟。”
华歆怔住，过了会反应过来，不过是那天她随口说的一句话，忍不住笑出声：“我只是随口说的话，大人倒记得了。”
她看着那四处晃悠的大鹅，忍不住上前去摸。大鹅虽不会飞，跑得倒挺快。边跑边呱呱叫着，根本不让她摸。
沈约道：“雀鸟没有定性，你又不喜欢圈养它们，这只大鹅，就放在院子里，若是无聊时，就逗逗，它可飞不走。”
大鹅浑身雪白，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两只眼睛黑亮，一双金黄色的爪子张开着。华歆越看越喜欢，她追了好大一圈，才终于摸到大鹅的脑袋，笑着说：“这大鹅可真是个宝贝。”
她回头，见是苏大娘子，盈笑道：“是婶子。”
苏大娘子走来，朝那走远的背影望去：“前头可是沈念那丫头？”
华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日光下只剩一抹剪影，她轻“嗯”了一声。“是大小姐。”
苏大娘子微微蹙眉：“刚见你们大热天地站在这里说话，她可是有意为难你？”
“没有。”
苏大娘子瞥了眼那身影，挥着帕子道：“你可别一个劲让着她，若是为难你，你也别给她留脸面，去告诉老太太，再不济来告诉我，我给你做主。”
见她话语里带着些许不悦，眸子里还有些锋利，华歆只道：“大小姐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方才我们不过是说两句家常话，没别的。”
“你别替她遮掩。”苏大娘子道，“她可不是什么心直口快的人，她呀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目中无人习惯了。仗着她母亲身份高，这些年将谁放在眼里过的。”
华歆眸子眨了眨，关于沈念和沈约姐弟二人的母亲是谁，她从来没问过，也没听人提起过。
倒是都护大人的千金，这个名头，已经足够显赫尊贵。
看着沈念身后跟着一众随从，苏大娘子轻笑：“果真是大小姐，派头十足，身后恨不得跟着十人八人。你看看，你看看，咱们这都护府，上到老太太，下到都护大人，谁跟她似的，前呼后拥？”
“婶子这是要去哪？”
苏大娘子收回视线，笑道：“南边来了新鲜荔枝，我给你和老太太送些来，还有些香片，他们说是好茶，我是不爱喝茶，尝也尝不出什么味，还不如一并送来给你们品品。”
说罢，示意身后的嬷嬷将篮子递给了隗儿。
华歆道：“婶子的好意，我多谢了。”
“谢什么谢，一家人，别整得那么客气，太生分了。”
“这里天热，婶子去菱洲堂坐坐。”
“下次吧，我还要去老太太那里，改日再去瞧你。”她领着嬷嬷抬脚进了曲鹤小筑。
夕阳斜挂在天边，金色的余晖将屋檐染上一层柔和的光。微风吹拂着院子里的树，几只雀鸟在争相啄食。
华歆蹲在青石板上，手上抓着一把谷子，轻轻撒向地面，“别抢，都有。”
月洞门那里响起一阵脚步声，华歆抬头望过去，是沈约走了过来，她站起身：“大人回来了。”
沈约望着屋檐的方向道：“在喂雀鸟？”他看过去时，早没了雀鸟的踪迹，只剩天边一道弧线。
华歆将手中谷子撒在地上，温声道：“是，它们喜欢吃这个。”
沈约默了片刻，目光从屋檐方向移开，注视着华歆。在他看来，这种事情似乎有些无聊。一旦有动静惊扰了雀鸟们，它们就会飞散四去，很难再聚集起来，他更倾向于将雀鸟关在笼子里饲养。
“将它们圈起来养不好吗？”
华歆拍拍手上的灰尘：“我阿爹说过，雀鸟应该在天上飞，关在笼子里是束缚。”她仰头看向屋檐的方向，感叹道，“这世上要是有不会飞的鸟就好了。”
阿爹带她在边境巡查时，指着天空飞过的孤鸟说‘就算是离了家的雀鸟，心里也是记挂着家乡的。’
沈约扬唇，不会飞的雀鸟。。
仲夏的天越来越热，回到房间，他站在屏风旁脱下外衣，用冷水洗了脸和脖子，顿时凉快不少。
华歆就在榻上坐着，手上剥着荔枝。见他走过来，说：“今天苏婶子送了些荔枝过来。”
“你若喜欢吃，再从南边弄些来。”
华歆剥了个完整的，放在嘴里嚼了嚼道：“就是尝个鲜，说不上爱吃。”
沈约好奇地问：“你喜欢苏婶子？”
华歆大大方方道：“苏婶子心直口快，性子直爽，待人也好。”
沈约笑：“苏婶子也喜欢你。”
华歆将一个小小的核吐出来道：“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苏婶子好像对大小姐意见很大。”
他问：“发生什么事了？”
华歆饮了口茶：“无事，就是每每看见大小姐，苏婶子似乎脸色都不好。”
沈约走到她旁边坐下，两人挤着，明明那边更宽敞些。
华歆搁下茶盏，往边上挪了挪，道：“好热。”
“热就去洗漱一番。”沈约环上她的腰肢，紧紧地搂了一搂。
华歆有些不自在，督促道：“往那边去去。”
沈约闲闲道：“剥个荔枝给我吃。”
她脖子那里麻麻的。
华歆看不到他的脸，自己的脸却红得像胭脂似的。“你..你让开些，这样不好剥。”
沈约揽着她弯身，从桌子上拿了个荔枝放在她手上，“你先剥。”他说话时，将华歆松散的发丝挽到耳后，耳垂里那里热热的，仿佛被火灼了般。
华歆喉咙有些干涩，轻轻咽了咽口水。
她尽量不让自己的手抖，长长的睫羽却是一颤一颤的，只低着头将荔枝剥了递过去。
沈约接过荔枝，轻轻咬了一口，唇角是一抹得逞的笑意：“好吃。”
为了掩饰心底的慌乱，华歆转移话题道：“今日祖母跟我说，让我过两日去将姐夫的那位带来给她瞧瞧。”
沈约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诧：“哪位？朱雀大街的那位？”
华歆凝眸瞧着他道：“你知道？”
沈约松开了她腰间的手道：“知道，上次咱们去朱雀大街不是碰见过吗？”
华歆有印象，道：“这么说，大小姐说得都是真的了？”
“真的假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华歆凝眸道：“她不是你姐姐吗？”
沈约注视她道：“你是我夫人！”
华歆心口微微一颤，沈约的话像是给她当头一棒，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她深吸了口气，蜷着手心道：“这里有姬夫人，华夫人，好像都是夫人...？”
沈约笑道：“我的意思，你是我夫人，至于其他人的事，都和我们无关。”
华歆泄了口气，喃喃道：“大小姐的事，怎么会和大人无关？”
“她已经是大人了，当然和我无关。”他语气里是一丝淡漠。
“主子，饭菜摆好了。”鱼欢进来屈膝道。
沈约点头，“吃饭去。”
饭桌上，华歆像上次一样，选择坐了离沈约稍远的位置。
“坐这边。”
她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还是摇头，轻声道：“我坐这里就好。”
沈约凝望着她，见她不打算挪动，站起身挨着她坐下：“那我坐这里。”
华歆举着筷子，目光将他从上望到下。
沈约夹了块肉放在她碗里，盯着她眸子，嗓音清冽道：“为什么要离我这么远？”
“天太热了，这里凉快些。”她挪开视线。
“下次你再离我这么远，我就离你近些。”
华歆僵了僵，抬眸瞧着沈约的侧脸，鼻梁高挺，轮廓清晰，长得无可挑剔。她心口涌起一阵起伏，轻声道：“知道了。”
伸着筷子去夹了只水晶虾。
沈约拦住，从她的筷子上夹了过去。
华歆疑惑道：“干嘛抢我东西？”
沈约将水晶虾放在碗里，用手轻拿着，细心地剥去外壳，将肉放在她碗里。
“你喜欢吃这些，但是会觉得这些东西去壳很麻烦，没人帮忙的时候会将整只吃下去。”
华歆看着碗里那红红的水晶虾，有些愣神。“大人怎么知道？”
“我知道。”
“是不是华衍跟你说的？我的这些习惯，只有萸娘和华衍最了解。”她想着一定是沈约送的那些礼物，收买了华衍。
沈约扬唇微笑，又给她剥了只道：“吃吧。”
.
这天，沈约回来的时候，手中提着一个大笼子。
“大人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华歆抬头望着天，太阳还在正中间。平时沈约忙于公务，很少未时之前回来。
沈约将笼子放在地上，打开道：“这个，你定然会喜欢的。”
华歆疑惑地朝笼子瞧了过去，只见里面是一只毛茸茸的东西，她眼睛一亮道：“是大鹅。”
大鹅从笼子里探出头来，扑扇着翅膀，晃晃悠悠朝院子空旷的地方跑去。
华歆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鹅逗得哈哈大笑，她看看大鹅，又看看沈约道：“大人怎么想到弄只大鹅回来？”
阳光照在她的眉眼上，她笑得明媚肆意。
沈约恍惚了阵，前世他们大婚那天，华歆笑得也如眼前一般灿烂。
“这是不会飞的鸟。”
华歆怔住，过了会反应过来，不过是那天她随口说的一句话，忍不住笑出声：“我只是随口说的话，大人倒记得了。”
她看着那四处晃悠的大鹅，忍不住上前去摸。大鹅虽不会飞，跑得倒挺快。边跑边呱呱叫着，根本不让她摸。
沈约道：“雀鸟没有定性，你又不喜欢圈养它们，这只大鹅，就放在院子里，若是无聊时，就逗逗，它可飞不走。”
大鹅浑身雪白，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两只眼睛黑亮，一双金黄色的爪子张开着。华歆越看越喜欢，她追了好大一圈，才终于摸到大鹅的脑袋，笑着说：“这大鹅可真是个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