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回了屋。
沈念愤恨难平，胸口微微起伏着，紧随老太太身后。
邱宴站在原地，缓了缓，跟上。
房间里，老太太对着沈念呵声道：“跪下！”
沈念怔住，眸子是一缕倔强的火光，站立不动。
“我让你跪下。”老太太嗓音拔高了些，明显动了怒。
沈念这才不情不愿地跪下，她拧着眉头，不服气道：“祖母为何单罚我？”
“罚你？”老太太道，“你还知道是罚你，可知你都做了些什么？”
沈念将眼睛瞥向姝蓉，那簇火光，像是要将她吞了似的，只当是她将酒楼的事说与祖母听。
姝蓉对上她射过来的眸子，心底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方才老太太只是问她些过往的事，关于沈念去酒楼的事，半个字也没提起。何况背地里告状这种事，本身就惹人厌烦。
沈念将头瞥向一边，声硬道：“我没有做错。”
老太太看着她，语重心长道：“你这脾气什么时候改改？”
沈念回过头，红了眼眶：“祖母，你要为孙女做主。”
老太太叹道：“我的话你也不听，要怎么为你做主？邱宴他是人，不是个木头块子，随便怎么摆置都行，他有自己的想法。你对他呼来喝去，抬手就是一巴掌，在我这里尚且如此，我看不见的时候呢？”
沈念辩驳道：“那是他该打，他忘恩负义，辜负我们沈家的养育之恩，也辜负了孙女。”
老太太蹙眉：“你口口声声说他辜负了沈家的养育之恩，我这个长辈尚且没有说什么，你怎么会这么想？”
沈念道：“他非要纳一个风尘女子为妾室，岂不是败坏我们都护府的名声？”
老太太沉沉叹了口气，仔细思量来思量去，还是道：“这事我再不管，由着你们闹，还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邱宴是一家之主，他若是想纳妾，全在他个人，我不会强加干涉，你也不许干涉。至于你和邱宴两人，能合则好，不能合就和离。”
沈念猛地一惊，心口微微颤着，有些难以置信唤道：“祖母！”
老太太的意思分外明显，让她始料未及。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是老太太的亲孙女，老太太竟然会不偏向她，去偏袒一个外人！
老太太轻轻叹了口气：“你回去好好想想，是不是真的不想和邱宴过下去，也好好静静心。”
沈念手心紧握，眼睛里雾气腾腾，站起身，抬了抬头，往外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老太太转向邱宴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祖母也不希望你受任何委屈。”
邱宴扑通一声跪下，磕了头道：“祖母..”
老太太示意他起来：“你呀，祖母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你和沈念少时就是一对冤家，那孩子性子要强，你受了不少委屈。往后的日子还长，就按照自己的心意来。你们能好好过最好，不能就分开过，你还是我的孙儿。”
邱宴眸子泛红，恭恭敬敬道：“孙婿谨遵老太太教诲。”
老太太疲惫地坐回软榻上，挥手道：“好了，你们都回去吧，我也乏了。”
院子里，看着邱宴和姝蓉离开的背影，华歆呆呆站了一会。
“在看什么？”
华歆偏头，见沈约过来，轻声道：“今日这么早回来了？”
沈约看着已经渐沉的天幕：“接近戌时了，还早吗？”
华歆看看天，果然已经有星星出来了，“大人可是来给老太太请安的？”
沈约道：“我方才回屋，不见你，她们说你在老太太这边，我来寻你。”
“大人要不要进去给老太太请个安？”
“改日吧，让祖母养养神。”
曲廊上，华歆眉飞色舞：“大人今日是没瞧见，大小姐众目睽睽之下直接给了姐夫一巴掌，都给我惊呆了。”她啧啧感叹，想起方才那一幕还心有余悸。
沈约道：“原来方才这么热闹，早知道我就早些回来，倒是错过。”
华歆白了他一眼：“大人还有心情说玩笑？”
沈约淡淡道：“他们俩青梅竹马，倒是可惜。”
华歆跟在他身边，拧着眉道：“今日祖母表了态，仿佛是站在姐夫那边多些。”
沈约道：“老太太的意思无非是让沈念和邱宴自己做主，能过下去最好，不能就分开。”
“他们会不会真的和离？”
“谁知道。”
“大人说他们还能和好吗？”
“这可难说。”
华歆叹道：“哎，我看着都发愁。”
沈约笑道：“别人过日子，你犯什么愁？”
“我只是觉得他们在一起那么多年，闹到这个地步，让人惋惜。”
沈约道：“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我们插手不了。”
华歆唏嘘道：“今日大小姐将姝蓉姑娘的酒楼给砸了。”
“砸了？”
“可不是，店里一团乱。”
...两人边走边说，一路回了菱洲堂。
夜色渐深，月光照着花间堂。
沈念唇角紧紧抿着，在竭力抑制自己的怒火。她的手在颤抖，手中的茶盏也在抖。耳边是老太太的话，想着想着，心底更凉了些。
“我才是老太太的亲孙女，她不向着我，倒向着其他人，胳膊肘往外拐。”
嬷嬷问：“老太太怎么会向着其他人，是不是有人在老太太身边说什么了？”
沈念将茶盏置在桌子上，‘砰’的一声，“都是表面装得人模人样，背地里在老太太面前将我说得如何跋扈张扬，偏老太太也信他们的话，摆明是嫌我。这些年，但凡是个人在老太太跟前都比我好，我为这个家劳心劳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有谁心疼心疼我？”
说着说着，嗓音也不自觉哽咽起来。
又继续道：“邱宴去外面弄个风尘女子来羞辱我，老太太没说为我出头，反倒将我说了一顿，她可有责怪过邱宴一句？仿佛都是我的错处。”
嬷嬷叹道：“大小姐金枝玉叶一样尊贵的人，若是夫人还在，谁敢给大小姐气受。”
提起母亲，沈念眼眶更红了些：“老太太本就不喜欢女儿家，哪怕我做得再好，在老太太那里还是一文不值。”
嬷嬷接道：“大小姐如今样样都好，就是缺个男娃傍身，若是有了男娃，和邱女婿何至于闹到如今这步田地。”
沈念有些无力：“我也想再添一个，可是不知道这些年到底怎么了，从嫣儿之后就没有了动静。”
她和邱宴感情好的时候，那事也不少，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再怀上。
“如今邱女婿在外头有了人，虽没有过明面，已是闹得众人皆知。若是以后再添个男胎，即使大小姐再不愿意，恐怕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只能让她过门。”
沈念激动道：“让她进门还不如让我去死。”她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和别的女人分享邱宴，更何况是一个风尘女子，同在一个屋檐下她能怄死。
嬷嬷提醒道：“今天老太太已经表明了态度，无论邱女婿做哪种选择，她都没有意见，也不会怪罪。”
“所以说祖母她心里根本没有我，若是心疼我这个孙女，就不会任由邱宴胡来，也不顾及我的面子。老太太要是出面施压，邱宴哪会说一个不字，早将那风尘女子打发了。”
“大小姐何不去问问都护大人的意思？”
沈念眸子里夹着一丝凌厉：“他若是心里有我这个姐姐，便不会直到今天，也没站出来为我说过一句话。”
嬷嬷又问：“那大小姐真打算和邱女婿和离？”
沈念呆呆怔了一会。
她和邱宴少时相伴，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如果邱宴能回心转意，她倒是愿意继续跟他过下去。
“依老奴看，邱女婿也不愿意和大小姐和离，心底也是舍不得大小姐的。”
沈念哼了声：“他舍不得的是都护府的门头，这些年来若不是靠着我们沈家，他不知道在哪里喝西北风。离了我，他哪有今日的得意。”
“眼下那女子又不肯走，最怕的是她若有了身子，邱女婿说不定真的会动和大小姐和离的念头。”
沈念掐着手心，呼吸有些不畅：“除非我死了，否则她别想进门。”
嬷嬷思索片刻：“大小姐可曾听说奉亲王来了幽州。”
沈念没好气道：“听说了，不是还去渔阳聂家了吗？”
嬷嬷道：“就是这个话，眼下奉亲王人在幽州，既然老太太不肯出面，大小姐何不找奉亲王？夫人是先河间王妃的亲妹妹，若是他肯出面调停，邱女婿定然能回心转意。”
沈念微微抬起眼眸：“这可行吗？”
嬷嬷道：“行不行得通，总得试试，大小姐现如今还能指望谁去？”
沈念眸子半垂，心口有些起伏不定。
嫣儿跑过来趴在她的腿上，断断续续道：“阿娘..我..我..喝水。”
沈念听着嫣儿的声音，心头一阵烦躁上涌，如今四岁多的嫣儿竟然还不会说句完整的话。
眉头蹙起，葱白的手指卡在她的脖子间训斥：“一个女娃娃，喝什么水。都是因为你，知不知道？你若是男胎，我何至于受这些窝囊气。你都几岁了，话还说不利索，要你有什么用。我留不住你阿爹，你也留不住，真是个废物。”
嫣儿脸色涨得青紫，有些喘不过气来，吐着舌头“咳咳咳”。
沈念愤恨难平，胸口微微起伏着，紧随老太太身后。
邱宴站在原地，缓了缓，跟上。
房间里，老太太对着沈念呵声道：“跪下！”
沈念怔住，眸子是一缕倔强的火光，站立不动。
“我让你跪下。”老太太嗓音拔高了些，明显动了怒。
沈念这才不情不愿地跪下，她拧着眉头，不服气道：“祖母为何单罚我？”
“罚你？”老太太道，“你还知道是罚你，可知你都做了些什么？”
沈念将眼睛瞥向姝蓉，那簇火光，像是要将她吞了似的，只当是她将酒楼的事说与祖母听。
姝蓉对上她射过来的眸子，心底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方才老太太只是问她些过往的事，关于沈念去酒楼的事，半个字也没提起。何况背地里告状这种事，本身就惹人厌烦。
沈念将头瞥向一边，声硬道：“我没有做错。”
老太太看着她，语重心长道：“你这脾气什么时候改改？”
沈念回过头，红了眼眶：“祖母，你要为孙女做主。”
老太太叹道：“我的话你也不听，要怎么为你做主？邱宴他是人，不是个木头块子，随便怎么摆置都行，他有自己的想法。你对他呼来喝去，抬手就是一巴掌，在我这里尚且如此，我看不见的时候呢？”
沈念辩驳道：“那是他该打，他忘恩负义，辜负我们沈家的养育之恩，也辜负了孙女。”
老太太蹙眉：“你口口声声说他辜负了沈家的养育之恩，我这个长辈尚且没有说什么，你怎么会这么想？”
沈念道：“他非要纳一个风尘女子为妾室，岂不是败坏我们都护府的名声？”
老太太沉沉叹了口气，仔细思量来思量去，还是道：“这事我再不管，由着你们闹，还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邱宴是一家之主，他若是想纳妾，全在他个人，我不会强加干涉，你也不许干涉。至于你和邱宴两人，能合则好，不能合就和离。”
沈念猛地一惊，心口微微颤着，有些难以置信唤道：“祖母！”
老太太的意思分外明显，让她始料未及。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是老太太的亲孙女，老太太竟然会不偏向她，去偏袒一个外人！
老太太轻轻叹了口气：“你回去好好想想，是不是真的不想和邱宴过下去，也好好静静心。”
沈念手心紧握，眼睛里雾气腾腾，站起身，抬了抬头，往外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老太太转向邱宴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祖母也不希望你受任何委屈。”
邱宴扑通一声跪下，磕了头道：“祖母..”
老太太示意他起来：“你呀，祖母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你和沈念少时就是一对冤家，那孩子性子要强，你受了不少委屈。往后的日子还长，就按照自己的心意来。你们能好好过最好，不能就分开过，你还是我的孙儿。”
邱宴眸子泛红，恭恭敬敬道：“孙婿谨遵老太太教诲。”
老太太疲惫地坐回软榻上，挥手道：“好了，你们都回去吧，我也乏了。”
院子里，看着邱宴和姝蓉离开的背影，华歆呆呆站了一会。
“在看什么？”
华歆偏头，见沈约过来，轻声道：“今日这么早回来了？”
沈约看着已经渐沉的天幕：“接近戌时了，还早吗？”
华歆看看天，果然已经有星星出来了，“大人可是来给老太太请安的？”
沈约道：“我方才回屋，不见你，她们说你在老太太这边，我来寻你。”
“大人要不要进去给老太太请个安？”
“改日吧，让祖母养养神。”
曲廊上，华歆眉飞色舞：“大人今日是没瞧见，大小姐众目睽睽之下直接给了姐夫一巴掌，都给我惊呆了。”她啧啧感叹，想起方才那一幕还心有余悸。
沈约道：“原来方才这么热闹，早知道我就早些回来，倒是错过。”
华歆白了他一眼：“大人还有心情说玩笑？”
沈约淡淡道：“他们俩青梅竹马，倒是可惜。”
华歆跟在他身边，拧着眉道：“今日祖母表了态，仿佛是站在姐夫那边多些。”
沈约道：“老太太的意思无非是让沈念和邱宴自己做主，能过下去最好，不能就分开。”
“他们会不会真的和离？”
“谁知道。”
“大人说他们还能和好吗？”
“这可难说。”
华歆叹道：“哎，我看着都发愁。”
沈约笑道：“别人过日子，你犯什么愁？”
“我只是觉得他们在一起那么多年，闹到这个地步，让人惋惜。”
沈约道：“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我们插手不了。”
华歆唏嘘道：“今日大小姐将姝蓉姑娘的酒楼给砸了。”
“砸了？”
“可不是，店里一团乱。”
...两人边走边说，一路回了菱洲堂。
夜色渐深，月光照着花间堂。
沈念唇角紧紧抿着，在竭力抑制自己的怒火。她的手在颤抖，手中的茶盏也在抖。耳边是老太太的话，想着想着，心底更凉了些。
“我才是老太太的亲孙女，她不向着我，倒向着其他人，胳膊肘往外拐。”
嬷嬷问：“老太太怎么会向着其他人，是不是有人在老太太身边说什么了？”
沈念将茶盏置在桌子上，‘砰’的一声，“都是表面装得人模人样，背地里在老太太面前将我说得如何跋扈张扬，偏老太太也信他们的话，摆明是嫌我。这些年，但凡是个人在老太太跟前都比我好，我为这个家劳心劳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有谁心疼心疼我？”
说着说着，嗓音也不自觉哽咽起来。
又继续道：“邱宴去外面弄个风尘女子来羞辱我，老太太没说为我出头，反倒将我说了一顿，她可有责怪过邱宴一句？仿佛都是我的错处。”
嬷嬷叹道：“大小姐金枝玉叶一样尊贵的人，若是夫人还在，谁敢给大小姐气受。”
提起母亲，沈念眼眶更红了些：“老太太本就不喜欢女儿家，哪怕我做得再好，在老太太那里还是一文不值。”
嬷嬷接道：“大小姐如今样样都好，就是缺个男娃傍身，若是有了男娃，和邱女婿何至于闹到如今这步田地。”
沈念有些无力：“我也想再添一个，可是不知道这些年到底怎么了，从嫣儿之后就没有了动静。”
她和邱宴感情好的时候，那事也不少，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再怀上。
“如今邱女婿在外头有了人，虽没有过明面，已是闹得众人皆知。若是以后再添个男胎，即使大小姐再不愿意，恐怕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只能让她过门。”
沈念激动道：“让她进门还不如让我去死。”她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和别的女人分享邱宴，更何况是一个风尘女子，同在一个屋檐下她能怄死。
嬷嬷提醒道：“今天老太太已经表明了态度，无论邱女婿做哪种选择，她都没有意见，也不会怪罪。”
“所以说祖母她心里根本没有我，若是心疼我这个孙女，就不会任由邱宴胡来，也不顾及我的面子。老太太要是出面施压，邱宴哪会说一个不字，早将那风尘女子打发了。”
“大小姐何不去问问都护大人的意思？”
沈念眸子里夹着一丝凌厉：“他若是心里有我这个姐姐，便不会直到今天，也没站出来为我说过一句话。”
嬷嬷又问：“那大小姐真打算和邱女婿和离？”
沈念呆呆怔了一会。
她和邱宴少时相伴，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如果邱宴能回心转意，她倒是愿意继续跟他过下去。
“依老奴看，邱女婿也不愿意和大小姐和离，心底也是舍不得大小姐的。”
沈念哼了声：“他舍不得的是都护府的门头，这些年来若不是靠着我们沈家，他不知道在哪里喝西北风。离了我，他哪有今日的得意。”
“眼下那女子又不肯走，最怕的是她若有了身子，邱女婿说不定真的会动和大小姐和离的念头。”
沈念掐着手心，呼吸有些不畅：“除非我死了，否则她别想进门。”
嬷嬷思索片刻：“大小姐可曾听说奉亲王来了幽州。”
沈念没好气道：“听说了，不是还去渔阳聂家了吗？”
嬷嬷道：“就是这个话，眼下奉亲王人在幽州，既然老太太不肯出面，大小姐何不找奉亲王？夫人是先河间王妃的亲妹妹，若是他肯出面调停，邱女婿定然能回心转意。”
沈念微微抬起眼眸：“这可行吗？”
嬷嬷道：“行不行得通，总得试试，大小姐现如今还能指望谁去？”
沈念眸子半垂，心口有些起伏不定。
嫣儿跑过来趴在她的腿上，断断续续道：“阿娘..我..我..喝水。”
沈念听着嫣儿的声音，心头一阵烦躁上涌，如今四岁多的嫣儿竟然还不会说句完整的话。
眉头蹙起，葱白的手指卡在她的脖子间训斥：“一个女娃娃，喝什么水。都是因为你，知不知道？你若是男胎，我何至于受这些窝囊气。你都几岁了，话还说不利索，要你有什么用。我留不住你阿爹，你也留不住，真是个废物。”
嫣儿脸色涨得青紫，有些喘不过气来，吐着舌头“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