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下值,宋瑾玉告别同僚,一路骑马回了护国公府,进了三房的院门后便径直朝文瑾那儿疾走。

    等他一进门,果然见自家娘亲正翘首以盼等着他。

    “世子可回来了,殿下正盼着您呢!”钟嬷嬷笑着迎上来,挥手让丫头们去准备洗漱水和衣裳,自个儿则转去安排膳食了。

    “娘,不是不让您等着了么,若是有什么,我定会派人立即来禀报的,既然没派人回来,那就是一切都好。”宋瑾玉无奈地坐过去,连衣服都顾不上换,先说起话来。

    文瑾眼神不自然了一瞬,跟着又问:“那元元如何?可曾听闻什么不妥?”

    不错眼盯着长大的女儿,忽然要住到宫里去,她哪能放心?可她也不好时常探问,免得让人以为她对宫里有什么不满,只能挂着心让在宫中当值的儿子时时盯着了。

    宋瑾玉能理解母亲对妹妹的担忧,毕竟他自己心里也是有些担心的,好在目前看来,妹妹在宫中一切都好:“没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她住在昭阳宫偏殿,上课是在勤政殿,吃住皆在皇舅舅和皇舅母跟前,一切用度都是最好的,我在勤政殿日日能见到她,我瞧着她倒是挺适应的,和在府里时没什么不同。”

    “适应就好,适应就好。”文瑾放了一半心,张了张嘴,又没再问。

    她担心的其实不是生活起居这些,而是宫里的人。陛下和皇后是她女儿嫡亲的舅舅、舅母,她对他们自是放心的,可宫里不止有他们,还有后宫嫔妃啊,但涉及后宫,就不好与儿子明言了。

    宋瑾玉见她欲言又止,心念一转大约懂了,便道:“娘别担心,我没听到有人去找元元,应是无碍的,皇舅母自来重规矩,定不会允许旁人扰了她。”

    这话说得含糊,但文瑾听懂了,她担心的那种情况并未出现。

    “唉,也不怪我多想,宫里的大皇子和大公主都是体弱的,可咱们元元却养好了,她们能不动心吗?”她这般跟儿子道。

    “娘,别想太多,总归有皇舅舅在,万事都得有旨意啊!”宋瑾玉安慰一句,见婢女们准备好洗漱用品和衣裳,便道,“我先去洗漱更衣,稍后再与娘说话。”

    这边厢文瑾母子惦记着宫里的楚霏,另一边镇北王府亦有人在听人回禀消息。

    燕北归坐在书案后执笔写着什么,燕安站在旁侧边磨墨边汇报。

    “世子,郡主在宫中一切安好,暂居于昭阳宫偏殿,每日步行前往勤政殿跟随王太医学习,中午与陛下一起用膳、小憩,下午有时在勤政殿练习针灸,有时回昭阳宫偏殿读书,与先前在护国公府时的作息一致。”

    “嗯,我让人着重打听的呢?”

    燕安眼中有些不解,像是不太明白即将要说的消息有何紧要的,但他并未多问,只回道:“世子料事如神,后宫中的方昭容和黄婕妤确实有意接触郡主,其他三位贵人也有这个念头,却至今不曾付诸行动。”

    “是被皇后发现了吧?”燕北归笔下不停,了然道。

    “世子怎么知道?确实是皇后娘娘发现了,只是没有明言,而是派人给她们安排了些繁琐的宫务,这就抽不开身了。”燕安佩服地看着自家主子。

    燕北归轻笑一声,搁下笔示意他将写好的笔墨晾干:“咱们这位皇后娘娘对宫里可是了如指掌,区区四五个低位妃妾,哪能逃过她的眼呢?”

    皇后俞宛然,他对她自是比较了解的,上一世能在元熙帝驾崩后顺利稳住朝堂,他、杨文恺及忠心的勋贵朝臣固然是一方面,这位皇后娘娘的重要性也不可小觑。

    可以说,在他担任摄政王的那些年里,和这位皇后配合得还算得当,也是有她在,才能让他这个摄政王得以善终。

    可惜她没能诞下皇嗣,否则有她这位母亲教养,大祁未尝不能多一位明君。

    “宫里的消息盯着些,涉及长宁郡主的,无论大小都要及时禀报。”燕北归多叮嘱了一句,将晾干墨的信折好装起来递给燕安,“这封信送回王府,给我父王的。”

    “是,世子。”

    此时此刻,身在宫中的楚霏可不知道宫外有人惦记着她,甚至时时关注着她在宫中的情况。她只按照自己的节奏学习、起居,除了时不时被元熙帝拉着聊些朝政、大臣之类的话题,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旁的倒是没什么困扰的。

    这不,今日她上课暂歇时,又被元熙帝叫到跟前说话了,这回说的是“礼”。

    “元元,你可知何谓‘礼’?”元熙帝揽着她坐在宝椅上,面前的御案上摊开的奏折写的是羌族使团抵达后接待的诸多安排。

    王太医也在下面坐着,这段日子以来他都有专属的位置了,也习惯了这对身份尊贵的甥舅俩时不时聊些本不该他听的内容,当然,“出门闭嘴”的规矩他是懂的,这大概是陛下没让他回避的根本原因。

    楚霏想了想,答:“礼,最初是指祭神、敬神,引申为表示敬意,还指表示敬意的物品。后来就演变成了礼节、礼仪这些。”

    元熙帝含笑听着,问:“那元元自己觉得它应该是什么?”

    她神情为难,半晌道:“不太好形容,我觉得……应该是行为或是态度吧,比如人与人见面要相互行礼,人与人交往要礼尚往来,行礼和礼物的好坏能体现出每个人对别人的态度,大抵就是这样?”

    坐在角落里的王太医听到这番话,慢悠悠捋着胡子,心想:这说法也不能说错,但提问的是陛下,那想得到的答案肯定就不是这个了。

    元熙帝摸了摸她的头,笑了:“元元所言不错,但这只是寻常人之间,咱们皇家人眼中的‘礼’可不是这样的。”

    王春在旁笑眯眯陪着,神情中没有半点异色,倒是王太医眼中划过些诧异。

    长宁郡主仅是安阳长公主之女,她的父族是显赫的护国公府,本人也是姓宋的,严格来说可不算是皇家人了。

    “那应是怎样的?”楚霏自个儿清楚她并非皇室,但皇舅舅这么说是表示与她亲近,反驳纠正倒没必要,她心中记着分寸就好。

    元熙帝神情微肃:“礼,代表的是秩序,是尊卑,也是权力和地位。”

    王太医心颤:果然,这甥舅俩闲聊的话题,就没一次是一介太医能听的!

    楚霏若有所思,眼神划过殿中人的穿着、配饰,又经过这勤政殿的建筑,大略明白了什么。

    当她的目光再次落到元熙帝身上时,许是见她懂了,他又猛地笑了:“不过,自家人跟前不讲究这个,明白吗?”

    “哦。”这个她知道,就像她家爹爹和娘亲,私下里就不会以臣子和公主身份自居。

    “好了,休息时间到了吧?继续去上课!”元熙帝看了眼漏刻。

    王太医自觉地起身行礼,恭候着等楚霏进去了,才跟着走进去。

    这日午膳是回昭阳宫用的,下午没课了,她可以回来午休后自学,所以元熙帝就打发她回来了。

    心里惦记着早上提到的问题,楚霏在昭阳宫和皇后用膳后,捧着消食茶都还想着。往日若像这样回来用膳,她和皇后大都是各自捧着茶碗尴尬对坐片刻再分开,今日她不知怎的,竟想问问这位素来讲规矩的皇舅母如何看待“礼”。

    “皇舅母,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您?”想到就做,她也没太多顾虑就问出口了。

    皇后一怔,还以为是幻听了,不由得抬眼看来,就见这个自住进宫后颇为寡言的小郡主正望着她,显然是在等答案。

    她眸光微闪,神色略有些恍惚。这段日子她也没少观察这位长宁郡主,发现她极其自律,既不活泼又不懒怠,哪怕是她在这个年纪也没这份定力,小小一个孩子,活得规律过头了。

    在她面前更是礼数周到、少有交流,这许是也有她的缘故,但这位郡主本身确实不健谈,导致她们还是头一次能像这样说话。

    “想问什么?”皇后心中想法颇多,也不过转瞬,就出言回应了。

    “今日皇舅舅问了我何谓‘礼’,我答得不是很好,想问问皇舅母如何看待‘礼’这个问题。”

    “你是说‘礼’么?”皇后顿了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片刻后她慢慢道,“书中所言想必你也看过,就无需赘述了。世间对于女子的要求颇多,这些都可称之为‘礼’,许多女子大抵将‘礼’视为约束,但在我看来,它也可视为一种‘保护’。”

    “皇舅母是说‘礼’是对女子的一种‘保护’?”楚霏大感讶异,这和皇舅舅说的又不一样,完全没有相似之处啊!

    皇后迟疑一瞬,道:“也不能完全称之为‘保护’,或者可以说它是保护自己的‘工具’?对,是保护自己的‘工具’。”

    “女子于世间立身不易,这世道对女子总有太多要求和期许,可若是礼数尽到了,那任是谁也指责不了什么,这便是‘礼’的一点作用了。”

    楚霏想想这个说法,确实有些道理,但……皇舅母为何会这样看待“礼”呢?好奇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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