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熙帝忍不住伸手去捏她的脸:“你这么漂亮,性情又好,才情又佳,谁娶了你会不喜欢呢?”他又摸了下自己的脸,略有些沉闷道,“反倒是我,相貌不算多英俊,身体又单薄,看着一点也不威武,要不是圣旨赐婚,我哪能娶到你做妻子?”

    皇后眨巴着眼,看着他清瘦面庞上流露出从未见过的自卑之色,满心都是惊奇和不可思议。

    此刻,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她的夫君也会有这种寻常人的情绪吗?

    过去的十一年里,她看到的元熙帝一直是“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沉稳之人,除了皇姐一家,他待人从来都看不出真实好恶和情绪,所以很多时候让人觉得有些无情无心。

    她还以为皇室子弟都是如此,正是不敢确定他待她可曾有过情份,所以她一直不敢行差踏错分毫,时时谨守皇后之责,若有错处,也只盼着他念在她打理宫务的苦劳上,莫要迁罪于家族,仅处置她一人便好。

    “你觉得我漂亮?有才情?”皇后犹在梦中般喃喃,心头交织着被赞美的喜悦和不好意思,但又深感不真实。

    以时下崇尚简约清雅的审美来看,她其实稍显丰腴,不算多美的女子,至于才情……闺中时显摆过的诗作,如今看来幼稚得很,只能算玩乐之物,何谈才情呢?

    元熙帝毫不犹豫地道:“是啊,你可还记得,豆蔻年华时曾在朝华诗会上写过一幅字,双手同书,左手行楷筋骨秀逸,右手草书飘逸灵动,当时就惊艳四座,无人能比。”

    皇后不自在地偏移目光,经他一提才想起来这桩事,不禁生出几分尴尬。咳,那时年少与人斗气才显摆了一回,之后归家可被父亲念叨了几日,怕她养成“ 好与人争个高下  ”的性子。

    不过,被他满是赞赏钦佩的目光看着,她又忍不住暗生欣喜,谁不喜欢被心中念着的人夸赞呢?

    “你……你当时在场?”若非如此,应是不能知晓得如此清楚吧?只凭传闻,怕是仅能听到“俞家五小姐书法精湛”这样的描述。

    元熙帝果然点头了:“确实在场,因事出宫,恰好听闻朝华诗会正在举行,就去凑热闹了。”

    朝华诗会是花朝节时举行的民间集会,以诗文作为入场券,无分男女、出身,也无需帖子,正因这样的规定,他才得以入场凑个热闹,不然寻常官员或是勋贵家的这种诗会、文会,他若不表明身份,定然是拿不到帖子的。

    皇后听到这里,不免想到了旁的,她神色微妙地问:“那赐婚旨意,是你去求的?”

    元熙帝不妨她问这个,抿了下唇,略有不安地摇头:“不是,我……我不曾主动提过,但后来知道先帝圈下的太子妃人选中有你,嗯……暗自主动促成过。”

    皇后眸光微闪,这意思是那道赐婚旨意,他也有份参与?

    他有些黯然地垂眸:“虽然自知我比不上当年俞家给你相看的那些公子,但还是忍不住心生贪念,仗着身份抢先定了你,到底是对你有愧,没有顾念你的想法。”

    “?”婚事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当初只是觉得赐婚来的突然,旁的倒是没有多想。

    既然话说到了这里,元熙帝也不隐瞒,夫妻交心的第一步就是要坦诚,便是有些难以启齿,他亦强忍着情绪说出了当时的想法。

    “宛然,没人比生在宫中的我更知晓宫中生存不易了,先帝时嫔妃众多,皇子、公主也多,我母后又早逝,宫务被几个妃子掌管,那时候的宫里其实管得有些乱,明里暗里的算计很多,比起寻常官宦人家的后宅要复杂难过得多。”

    “我幼时多灾多难,哪怕皇姐时时护着,也有被伤到的时候,所以我和皇姐两人的身体都不是很康健。我明明知道这些,却还是将你也拉了进来,终归是自私了。若你嫁入其他人家,定然不需要面对这许多的纷扰和危险。”

    “而让你被迫面对这些的我,若是相貌、才华样样出众,那还能勉强让你为了人这般牺牲,可我……实在生得寻常,连这点安慰都无法给你。”

    元熙帝不免陷入沉默,正是对皇后心怀这些愧疚,所以这些年她无论如何待他,他都不曾有半分怨言,反而时时处处敬重着她。她想与他板板正正、礼数周到的相处,他便也不敢违背她的意愿,哪怕是床榻之间夫妻敦伦,只要她不想,他也从不勉强。

    皇后被他说得,都有点傻了:“为了人……牺牲?”

    元熙帝看她一眼,理所当然道:“两人结为夫妻,那总要图点什么啊,若是两情相悦自是情意为重,若没有两情相悦,那不图生活富足、体贴周到了,也得图人长得好啊,至少看着舒心,不然天天对着一张模样寻常的脸,岂不是越看越委屈?”

    他这个说法,咳,倒也有几分道理。

    但……皇后忍不住“扑哧”一笑,随手一抬去揉他的耳朵:“你怎么这么可爱?男女婚事怎能这般算呢?”

    这完全是个没过脑子的动作,她一揉完,不仅自己愣了愣,就连被揉的元熙帝也怔住了。

    没等皇后作出反应,元熙帝先探身再次将她抱住了,他在她耳旁喟叹:“宛然,你可知我一直盼着你能与我像这般自在相处,揉耳朵算什么,敲脑袋、捏鼻子怎么都好,就是不要与我那么恭敬礼遇,我们是夫妻啊,是要相伴一生的人,是比父母手足更亲近的人啊!”

    皇后贴在他胸口,眼底不由得染了些许湿润,她双手穿过他身侧,搂住了他的腰身:“是我胆子太小,是我顾虑太多,才让我们错失了十一年,如果我早些……”

    元熙帝打断她,笑意浓浓道:“宛然,我们有以后,不是吗?”

    “嗯!”她抱着他更紧了些。

    夫妻二人十一年来从未如今日这般坦诚过,可到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亲近起来的,交心的拥抱过后,再分开时彼此相视都免不了有几分羞意,元熙帝还能强自掩饰一些,皇后就表露得有点明显了。

    “时辰不早了,我们安置?”皇后想着今日他主动了这么多,她也得努力一点,便出言打破了这古怪的气氛。

    可话一出口,她又忍不住后悔,两人才说开就要夫妻敦伦,她暂时还做不到,但想着不能让他失望,要不就尽力配合?

    元熙帝见她眉宇间显见得有些犹豫,知她心里其实是不太想更亲密接触的,他们之间生疏了太久,总归得有个适应过程,这他能够理解,便拉着她的手安抚:“我们稍后再躺着说说话,你这儿有吃的吗?下午比较忙,晚膳吃得少了,我有点饿了。”

    “啊?那我命人去做些来?你想吃什么?”

    “别麻烦了,若有点心什么的,垫垫就好。”

    片刻后,皇后端来晚间常备着的一碗燕窝粥和一碟掺杂了三种品相的点心给他:“够不够?我殿中只有这些了。”

    “够了,你要不要吃?这是燕窝粥?那你吃吧,我有点心就够了。”元熙帝搬了个小杌子到床边的小桌子边,自个儿在这坐了,反倒让她坐在床上。

    这本是个晚间放烛台或是茶水的小桌子,仅比床略高些,再搭配个小杌子坐着,就更显得委屈巴巴了。

    相比而言,坐在床上的皇后小腿垂着,倒比他高出一些。她视线微垂望着元熙帝,被他这幅模样给逗笑了,心里也不免感叹:谁能相信这委屈巴巴啃点心的是权御天下的帝王呢?

    元熙帝坐着不难受吗?自然是难受的,已是青年的他身高不低,长手长脚这么缩着哪能舒服?可正因这模样打破了帝王形象,更偏重于一个普通人,才能让她抛开他们的身份,愿意靠近他。

    他本是极为聪慧的人,今夜一番谈话,从皇后的反应让他窥见了,是“皇帝”这重身份让她下意识克制着本心和真实,那他就得在她面前打破这重身份在她心中的印象,如此她便敢表现出自己的想法了。

    “你吃吧,这本是日日备着的,我也未必每日都吃。”

    “燕窝不是养人的?为何不日日吃呢?”

    “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唔,以你的口味,偶尔喝还行,天天喝肯定不喜欢。”

    “你知道我的口味了?”

    “那当然,何止我知道,就连元元都知道了,说是这些天经常相处着看出来的。”

    “当真?那我这是不是太容易被人瞧出口味偏好了?”

    “只有用心观察才能瞧得出,哪是谁都能做到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多是些无意义的对话,等元熙帝吃完,两人躺到床上了,没睡着前聊得也是这些,想到什么说什么,不曾守礼、不曾拘束,他们都在努力向对方靠近。

章节目录

失忆女主带着残疾系统(快穿)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聊破小说网只为原作者卿未眠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卿未眠并收藏失忆女主带着残疾系统(快穿)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