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黑子掉落棋盘的脆响,打破了三人间愣怔的沉默。

    与此同时,时音音也清醒了过来,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她恨不能立刻咬断自己的舌头。

    她的视线像是长在了男人的脸上,怎么也移不开。

    而贺时桉却一改平日的淡然,神情略带玩味,漫不经心看向她的眼神有些失焦,像是想什么出了神。

    时音音被他看得心里发毛。

    视线终于从他的脸上错开来,落在了棋盘上。

    黑子掉落的地方,棋局已乱,时音音凝神片刻才发现,棋局是他精心设计过的败局且痕迹隐秘,老师自然是看不出来的,所以才会赢得那么开心。

    看他们一个懊悔别扭,一个欲语还休的愁人模样。

    白老终是看不过去,故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尾音拉长,“音音啊,老师也该去睡午觉了,你一会儿去前院给我把园里的草药除下草,啊。”

    说完又朝对面的男人笑了笑,“时桉,你下午没其他事吧?”

    贺时桉回神,“没事。”

    “那晚上留下来陪我吃饭吧。”白老说:“我那院里的鱼池早该清理了,你能帮忙去清理下青苔吗?”

    贺时桉浅笑回:“好。”

    “……”

    是谁三令五申不许她碰院里草药的。

    又是谁说青苔是大自然馈赠给鱼儿的礼物,无需清理的。

    时音音觉得,老师就是故意的。

    故意不嫌事大。

    可现在她能怎样,跑吗?

    就这么跑了,不就坐实了她心里有鬼吗?贺时桉又会怎么想她。

    可是……

    算了,不就是同在一个花园里待着,各干各的活吗。

    “时医生。”

    这边她的心理建设才刚开始,沉默的贺时桉突然开腔,“鱼池在哪?”

    时音音眼睫的动了动,抬眼看他,还是那副略带玩味神情,含了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却又不达眼底,活脱脱的妖精属性。

    “音音?”

    许是贺时桉的主动取悦到了老师,此刻,老师喊她的声音都带着笑,“发什么呆啊,赶紧带时桉去吧,鱼池今儿个没清理干净,你俩都不许回家啊。”

    “……”

    看老师眼下的兴致,她现在就是想跑,那院门估计都得给她焊死了不可,时音音无奈起身,朝贺时桉看了看,语气多少有些别扭,“贺先生,请。”

    看他们一前一后的出了大门,白老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从厨房出来的蔡阿姨刚好看到了这一幕,也无声地笑弯了嘴。

    两人先后在前院的鱼池边停下,时音音朝左前方的墙角指了指,“贺先生,工具都在那边放着,需要什么你自己去取吧。”

    “我去拔草。”

    说完也没看他,径直朝着固定在墙角的花架走了去。

    那里盆栽了各式珍稀药草,平时,老师对他们宝贝得很,碰都不让她碰。

    今天为了给她和贺时桉制造独处的机会,倒是舍得了。

    就是不知道,老师在想到自己的宝贝正被她伺候着时,还能不能睡得着。

    时音音将架子上的药草挨个地检查了遍,不要说杂草了,连土壤的湿度都是刚刚好的,根本无需她再动手。

    “……”

    老师这是怎么了,平时也没见他对她找对象的事上过心。

    怎么碰到贺时桉,就这么积极呢?

    时音音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鱼池。

    此时,贺时桉已经拿着渔网在鱼池边开始捞青苔了,脚边放了个收集青苔的大桶,那一捞一放的动作,笨拙又认真。

    男人一身正装的矜贵模样,和他此刻正在做的事情,格格不入又莫名的和谐。

    突然,有青苔不安分地蹦到了贺时桉的皮鞋上,男人低眸似是定住了般,一贯斯文的脸写满了嫌弃。

    看到这一幕时,时音音忽而觉得好笑。

    下一秒,男人忽地抬眸朝她看来,时音音迅即收了嘴角的笑。

    而后装作无事人般回正脑袋,开始装模作样地给那些药草挪位置。

    过了会,身后传来贺时桉的声音,“时医生。”

    时音音回头,午后的秋阳过分地灿烂,男人站在阳光下,她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只见他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许是偷看他的那股心虚还没过,时音音有些抗拒,声音依旧别扭,“什么事?”

    贺时桉:“我受伤了。”

    受伤了?

    时音音明显不信,可又架不住医者的本能,还是抬步朝她走了过去,而后停在了他的对面,“哪受伤了。”

    男人缓缓朝她伸出右手。

    这只手五指修长,指骨分明,掌纹清晰,浅蓝色的袖口挽至小臂,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突起的青筋在阳光下几近透明。

    ——这是只几近雕塑般完美的手。

    时音音严重怀疑,他是在向她秀自己的手,继而小脸微皱,似是嫌弃般地重复了一遍,“哪受伤了。”

    贺时桉愣怔了几秒,反手向下指了指,“左手。”

    “……”

    左手受伤,你伸右手,逗猫呢?

    时音音忍了忍,低眸看向他的左手,淡蓝色的衣袖被刺目的红染湿,她心下一惊,抬头问他:“你…这是怎么回事?”

    “受了点小伤。”

    男人漫不经心地回了句,后又问道:“白老家应该有医药箱吧,能麻烦时医生帮忙去拿下医药箱吗?”

    “有的。”时音音也没再别扭,“我去拿。”

    刚要转身离开,手臂却突然被拉住,时音音心头一震,回头,“怎么了?”

    “没事。”贺时桉松开了她,“别惊动白老和蔡阿姨。”

    时音音点头,“知道了。”

    待时音音拿着医药箱跑了出来时,贺时桉已经不见了踪影。

    ……

    僻静的路边停了一辆黑色的英特诺帝SUV。

    车上,陆然在给贺时桉处理伤口。

    换纱布时,陆然瞥他一眼,“你说你干点什么不好,非要学人潜水,后儿就是中秋节了,你划这么大一条伤口,到时回莫家,家里的管家又得跟着遭殃。”

    “这打桑骂槐的事,回回都那么惨烈,你心不亏的啊。”

    贺时桉低嗤,“是我逼他们跟着我的?”

    “对,你没逼。”

    陆然将纱布从中间撕开,绕了一圈绑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是他们该。”

    顿了下又说,“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这么些年,老爷子在你身边安排的眼睛可都没熬过半年的,只有陈管家在你身边呆了三年多,为什么,你自个也清楚,别后悔就行。”

    看他不搭话,陆然用手里剩下的半卷纱布扔他,“跟你说话呢,你那手是有多好看,从上车看到现在?”

    “不好看吗?”贺时桉偏头的同时将手伸向他,眼里有几分探寻,“你以前不也总说,我手好看?”

    “……”

    反应了会,陆然迅即一脸嫌弃地和他拉开一条拉普拉塔河的宽度,“滚蛋,老子是直男。”

    “……”

    贺时桉收回手,“放心,这辈子,你也没那让我断袖的姿色。”

    “……”

    “小邵。”

    前排的司机回头,“贺总。”

    贺时桉再次低眸看自己的右手,“我让你办的事,办好没?”

    “办好了。”小邵说:“上午房产中介来电话说,时医生那边已经让他准备租赁合同了,不过她提出要看房产证原件,中介让我问问您的意见。”

    贺时桉:“给她看。”

    小邵:“知道了。”

    “等会…”陆然挪了下屁股朝他凑近了些,“你们搁这说什么呢,我怎么一句都没听懂啊。”

    “什么租赁合同?”

    看他不搭话,陆然乜了他一眼,抬手拍了拍驾驶座,“小邵,你说。”

    小邵:“贺总把您名下的9号别墅给租出去了。”

    “啥玩意?”

    陆然觉得自己大约是没睡醒。

    不然他们说的话,单个听他都能听懂,但整句的听,怎么就那么难懂呢,“贺时桉,那9号别墅不是你为自己准备的婚房么,你这又是整的哪一出啊?”

    “不对…”陆然似是想起了什么,“小邵,你刚说房子租给谁了?”

    小邵:“时医生。”

    陆然:“哪个时医生,男的女的?”

    小邵:“不知道。”

    “……”

    嘿,这护主的东西。

    这下,可给陆然好奇死了,但很快他就想到了些什么。

    “贺时桉。”陆然再次挪屁股又朝他凑近了些,嘴上挂着意味不明的幅度,“你跟我说说,什么医生有这实力租十里槭的别墅,还这么巧的偏姓时?”

    “我记得给你吃了闭门羹的联姻对象,也是个医生吧,好像还是个中医生吧,据说年纪轻轻就是医学教授了。”

    “时小姐,时教授,时医生…”

    陆然倏地闭了嘴。

    因为,那一贯没什么情绪的脸上,竟然挂上几分得逞的笑意,陆然知道自己的猜测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陆然猛地嗅到了一股不知名的酸臭味。

    “嘁”了声又和他拉开了条拉普拉塔河的宽度,“你可真是个黑心肝的,你老实说,你当初把婚房落在我的名下,是不是就等着这么一天的?”

    “你说呢?”

    看他一脸的理所当然,陆然恨不能给他一拳,但又架不住心里的好奇心,只能违心地朝他竖了个大拇指,“得,您这是蓄谋已久啊。”

    “说说吧,您老是什么时候惦记上人时大小姐的?”

    贺时桉举右手,偏头看他,嗓音悠悠,“说我手好看的时候。”

    “……”

    这人能要点脸吗?

    许是陆然的嫌弃太过明显,让他不由得想起不久前,姑娘看到他手时,小脸微皱,似是有些嫌弃的眼神,又默默地收回了右手,闲闲补充:“我是说梦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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