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休要胡言乱语!”惠帝呵斥住温南接下来的话,本就皱起的眉头此时锁的更紧。

    人祭,叫他不免联想到陪葬,这种不详的话语,他不允许是从温南这样的人嘴中听见。

    “陛下,用我家族性命,换陛下百年吉祥,臣妾愿意!”

    温南嘴唇颤动,目光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看着惠帝带着审视的眼眸,温南惨淡的扯出一抹笑容:“陛下,臣妾知道兹事体大,人祭早已被废除已久,可事情已经迫在眉睫,举我家族之运,供养陛下后半生,臣妾也无怨无悔。”

    “温、南!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惠帝发了脾气,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扫在地上,随着破碎的声音,他的话幽幽响起:“你是要寡人当一个千夫所指的暴君吗!”

    “陛下,臣妾绝无此意,可我万矣万里疆土不能没有陛下!”

    温南匍匐在地,心意已决,她苦苦哀求,惠帝低头看着她,锋利的眼神似乎是在琢磨温南到底是何意思。

    “那你是要自己杀了自己吗?”

    惠帝突然发问,温南抬起头来,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偏执与坚毅,她先是点点头,又失落的摇摇头:“陛下,臣妾是要追随陛下左右的,助您将来渡过最后一个坎,等一切都顺利,臣妾便先您一步,前去开路,引领陛下得道升仙。”

    温南从入宫到现在,从来不会主动给皇帝找不痛快,忠于皇帝之事她已经说了无数遍,她不相信,高高在上的帝王会不在意自己的性命。

    她想告诉惠帝,她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服侍皇帝一生。

    人间的最强者,怎么会允许自己籍籍无名呢,必定是天选之人才好,这就是人的本性。至于她话中的真假是无妨的,只要有足够的好处就够了。

    惠帝就这么盯着她,看似在辨别话中的真假,其实心中早已决断,他可是明君,怎么会拿百姓官员的性命铺路呢,所以,他在等温南继续说。

    温南也没有让他失望:“陛下,这件事全是臣妾一人为之,为了陛下龙体康健,臣妾背一世骂名也心甘情愿,只是希望陛下,能为我家兄长一个好官职,这样他才能尽职尽责的为陛下做事。”

    “真是辛苦你了。”

    这次惠帝没有再试探,他所有的试探无非是在看温南的忠心。

    至于别的,不甚在意。自己用尽所有拼下的江山,有一丝希望,他也要守到最后,温南说的合情合理,他又有什么理由不去相信呢。

    惠帝走了,至于温南说的请神人祭,一切都交代给了她。

    他并没有多问细节,因为他是明君。

    当然也不会听取温南的片面之言,怕是回去之后就会召集太医署轮番诊脉。

    温南自然也不怕,贺兰伏给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文竹手里端着药,安静的站在温南的身边,只见这人仰起头对她露出一抹笑:“文竹,跪的久了,竟是站不起来了。”

    没有多余的话,文竹俯身将温南扶了起来,安顿在软榻上,递上手中的药碗:“解药喝了,只是你身上还有余毒,可能根治不了。”

    “无妨。”

    温南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你是何时开始想要扳倒皇后的?”

    文竹接过碗问道,温南今日之事太过于惊险,若是自己路上有一点耽误,这人必定是要一命呜呼。

    温南伸出手轻锤着自己麻木的腿,她无辜的对着文竹眨眨眼:“不知道啊。”

    文竹皱眉,却见温南不像是在开玩笑,那张脸在她怔愣之际逐渐绽放笑容,与刚才的哭哭啼啼形成鲜明的对比,叫文竹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我跟你开玩笑呢。”温南捂住嘴角,她的嗓子今日受了损,笑起来嗬嗬的,笑的双眼都渗出眼泪。

    “那要多谢大王啊,大王的局是缜密的,我只是从顺道帮大王一把罢了。”温南笑完,看着文竹并不开心的表情:“文竹,你不高兴啊?”

    文竹哪里高兴的起来,她看着温南那双泛红的眼睛,泄了气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不知道,赌一把罢了。”

    温南说的风轻云淡,但看着文竹好似又要开口念叨,索性甩了甩手:“镜奴是大王的人,那我只需要想大王要用她做什么就好,她在皇后宫中,又是皇帝喜欢,那皇帝将镜奴宠上天的时候,我就知道,大王要镜奴除去的,从来只是皇后而已。”

    “当然,我以前也以为,镜奴是代替我去索皇帝的命,可是事实证明,她不如我啊,单靠子嗣怎么能扳倒皇后呢,我只是想让大王知道,我比她有用。”

    “温南,你这是用你的命去赌!你疯了!你如此对付皇后,不怕她报复你吗?”

    文竹简直是要气疯了,正常人应该是赶紧离宫,远离尔你我诈,却不成想这个人,竟是要自己送上门去。

    “我?”

    温南不解,她指着自己对文竹说:“我哪里有那个本事,对付皇后的是皇帝罢了,我只是顺水推舟,轻轻帮了一把而已。”

    温南紧咬着不放,文竹也不想理她,见人气冲冲的离开,软榻上的人不紧不慢的掀开自己的裙摆。

    衣裳下的膝头早已青紫,她摇摇头,叹了口气:“怎么到了这等地位,你还是如此受气,你且在等等。”

    想做一个好的骗子,就是连自己都骗,刚才那话语,半真半假,都要将她自己感动哭了。

    她本来只想一点点的爬上去,是大王你先放弃我的,温南自己在心里说着。

    李柏忌离开,她属实是有些发慌的,本想要与李懿做的交易,也是鼓动他谋反罢了,李懿一定会答应,毕竟自己手上有的可是皇帝的性命。

    她本想着,皇宫越乱,她的机会越大,可那李懿竟是出征南藩!真是可笑!

    但是从镜奴受宠,皇后开始独揽东宫,这两个人在意的人是完全不同的,叫她找到一个完美的机会。

    本来她也不想与皇后为敌的,直到明白这人的意图,温南想着,皇帝死了也好,却不成想,那日炼药,皇帝竟然也来了,她又当机立断,出卖皇后。

    她说的对啊,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盯着那有缝的蛋罢了。

    只是那本来想用皇后的手除去的肥羊,又回到了自己手里。

    温南的双眼低垂,眼尾却高高的上扬,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带着精明算计:“大王,你要谋权,妾也想要。”

    --

    今日温家张灯结彩,前些日子,温珏高升,温家硬是将流水席摆了三日才肯作罢。

    这些日子,媒人几乎都要将门槛踩破了,看着那厚厚一摞请柬,秦婉之都要将脸给笑酸了。

    “老爷,您看看这个!”

    秦婉之兴高采烈的举着手上的请帖:“这是兵部尚书家请帖,听说那尚书家只有个庶出女儿与珏儿差不多年纪,老爷,您说是不是对咱们家有意思。”

    温汝谦心情也好,他理顺着胡须,点点头:“叫珏儿到日子一定要去。”

    两人还在自说自话,一旁的倩姨娘有些忍不住:“那我们家是不是高攀了。”

    秦婉之立马不悦:“不过是个区区庶女,怎么就是高攀了!你还是珏儿的姨娘呢,瞧瞧你说的什么话,珏儿如今是要去礼部主克司的,这兵部尚书定是觉得珏儿升迁快,有前景,这才笼络咱们家呢,你懂什么!”

    倩姨娘被怼的面色涨红,看着周围带着几分不善的眼色她也不敢去说话。

    如今珏儿官越升越高,如今在家里也见不着人,倩姨娘心里还是委屈的。

    屋檐下的角灯已经亮了许久,亥时已过,温府变的无比寂静,原本在前厅等着温珏回来的温家人,全都被压在院子里。

    温汝谦哪里受过这个委屈,还在大喊大叫,只是他叫一声,身后便有个人会死去,直到那带着血的刀刃到了自己面前,他才紧紧的闭上嘴。

    “怎么不接着骂了?”

    门外响起一道声音,温汝谦抬头就看见温南的脸,他焦急的喊道:“南儿,我们温家可是朝廷重臣家眷,你快告诉各位官爷,他们找错地方了!”

    温南轻轻摆手,桎梏在他们身上的人松开。

    秦婉之早就被吓的说不出话来,她甚至都不敢回头看父母亲的尸体,颤抖着唇问:“南儿,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你在后宫得罪了人,才给我们家里惹下如此大祸!”

    温南摇摇头,踱步来到两人的身前,火把映照着她脸上的伤痕格外的狰狞可怖。

    “自是不然,是我来索你们的命了,温珏现在的官职,你们可是开心?只可惜,你们温家的仕途也算走到头了,女儿亲自为你们编织的黄粱梦,可是喜欢?从高处坠落的滋味不好受吧,母亲,许久不见啊,当年的事,您都忘了吗?”

    秦婉之脸色大变,她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温南的脸,声音结巴的说:“你、你记起来了?”

    “温南对她的话嗤之以鼻:“母亲,怎么是记起来了呢,您的所作所为,女儿是一刻都不敢忘啊。”

章节目录

细腰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聊破小说网只为原作者相竹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相竹并收藏细腰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