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玉熟门熟路的带着数百骑兵,在九江城外面驻马,阎应元赶紧跑过去和警惕的哨兵交涉。很快阎应元回来,和张家玉低声说了几句。然后张家玉示意李来亨留下安抚骑兵,而带着面甲和张家玉低声交流完的朱媺娖和费珍娥对视一眼,费珍娥从别人马后面拿下一个大包袱,背着一个大包袱跟在张家玉马匹身后款款而行。

    入九江,朱媺娖打量着九江城,眉头紧锁,堑壕棱堡一应俱全,可见黄得功已经做好准备了,想到这里眉头微松。可那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还盘踞在城内。

    到了黄得功那里,朱媺娖还是没有说话,示意费珍娥把包袱拿下来。

    张家玉给朱媺娖引路,而这个时候黄得功听闻张家玉回来了,连忙出迎。

    “元子,你可算回来了,那里怎么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是好啊!”短短几十日,黄得功跟老了数岁一样,他苦笑着看向张家玉,而这个时候张家玉往左退一步,露出他身后的朱媺娖来,朱媺娖卸下面甲,露出自己雪白的脸,仰头看着自己面前的黄闯子黄得功,声音不高不低:“神交已久,如今终于得见,靖南侯,我终于……等到你了。”说到最后,朱媺娖已近哽咽。

    黄得功打量朱媺娖的脸、朱媺娖的眉毛、朱媺娖的左手臂,黄得功的手在颤抖,黄得功的浑身都在颤抖,黄得功直接扑倒在朱媺娖面前,抱着朱媺娖的腿痛哭:“先帝啊!公主啊!臣无能,臣来晚了啊!”

    朱媺娖俯身抱着黄得功痛哭,拍打着黄得功宽阔的肩膀和后背,直到哭到两个人都几乎不能言语。

    阎应元等人也鼻子一酸,扭过头去。

    过了好久,两个人才收拾好心情,看着眼泪鼻涕抹了自己半身的黄得功,朱媺娖无奈的摇摇头,和黄得功各自去收拾自己。

    费珍娥拿出包袱里的公主常服和冠饰,给朱媺娖解下甲衣,清洗尘土,严明妆容,再喝点水补补水分。

    “靖南侯。”看着黄得功朱媺娖就想流泪,但朱媺娖压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和缓情绪,很明显面前的黄得功同样也是如此。

    “现如今形式不妙啊。”黄得功手里还有热毛巾用来擦脸敷眼,给朱媺娖细细说明现在的情况,还有他从坑蒙拐骗来多少抗清能臣干将,朱媺娖听完沉吟片刻,放松的对黄得功说:“还好,这已经比我想象里好很多,我的努力没有白费。”

    朱媺娖给李自成拖延时间带来的连锁反应可不仅仅只有左良玉之乱的无疾而终,没了左良玉之乱,在朱媺娖的剧透下黄得功干掉金声桓,李过干掉王体忠和王得仁,给江西免去这一次祸患。

    “袁督师可好?”朱媺娖询问黄得功,得到尚好并且现在同样在九江以后,朱媺娖笑了:“我知道该怎么办了,只是我需要见见袁督师,说服他,江西事便有可为之处。”

    黄得功听见朱媺娖这么说,也瞬间松了一口气,有人做主就好,立刻派人去请袁督师,说有急事相商。

    袁继咸一听大惊失色,不知道是何处军情如火,便连忙骑马赶来。

    今年袁督师已经五十余岁,可体格不减当年,日日为国事心忧,仍能上马射箭。袁督师急切的赶来,却看见黄得功竟和一位貌美异常的少女对坐饮茶。

    袁督师面色不动,但在心底更觉悲伤沉痛,历史上不是没有将领遇见大败或者无法解决的乱局,就沉湎于酒色之中,借此麻痹自己,更况且黄得功一向好酒。

    少女发现袁继咸的到来,也扭过头笑吟吟的看着袁继咸,没有动弹,而这时黄得功站起身来,走向袁督师,“督师来了,公主,这是袁督师。”黄得功指着袁继咸对朱媺娖说。

    “临侯(袁继咸号)先生,久仰久仰。”朱媺娖站起来,等着这熟悉的流程。

    果然,朱媺娖等来了这熟悉的一套,袁继咸扑倒在她身前痛哭她爹,两个人一起抱头痛哭国事,黄得功也在旁边嚎。

    等哭的哭完,嚎的没声,朱媺娖接过费珍娥手里的热毛巾,擦了擦自己的脸,示意黄得功屏退左右,连费珍娥都退下,独留下张家玉。

    “公主为何在此?”袁继咸倒是没有怀疑朱媺娖的身份,“如今国事艰难如斯,此地、未必比荆州安全。”袁继咸艰难的说出这种话来,忍不住再次痛哭。

    “莫哭,袁督师,听我说完。”朱媺娖不想让今天只能对坐而哭,天天哭哭哭,难道能够哭死满清吗?

    “现在局势已经艰难到了如此地步,现如今只能够联顺抗清。”

    “流寇心怀虎狼之心,就算打算联合恐怕也只是权宜之计,但……”袁继咸没有什么好办法。

    “袁督师,你知道天下皆降闯不降吗?”朱媺娖祭出自己最有用的法宝,开始讲故事,她从自己被父皇砍断胳膊说起,以自己有了宿慧为缘由,慢慢说。期间袁继咸几次想要说话,但都吞了下去,到了后来的三王之乱以后,袁继咸彻底不想说话了,麻了。

    直到最后的夫死妇亦死,君亡明亦亡(郑成功孙子),袁继咸盯着朱媺娖的脸,眼神空茫,朱媺娖叹息的看了张家玉一眼:“三忠戮力身先殉,半壁偏安事可伤。西粤存亡归阁部,南云惨谈话中湘。最怜日暮途穷后,犹有挥戈李晋王。”

    “有些话,袁督师还是不要说了,有些人,确实是为我家尽忠到了最后。”

    “那公主意欲如何?我等现在该如何是好。”袁继咸的声音很轻,好像生怕惊醒了什么一样。现在袁继咸到底信不信,朱媺娖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巡抚旷昭还在南昌,他不能再做这个巡抚。”袁继咸点点头:“公主有理,只是这个巡抚谁来做?”

    朱媺娖心思一转,就从黄得功这里的人里面拉出一个有能力有本领有资历的人,“揭重熙可为。”其实历史上和揭重熙一起的艾南英、傅鼎铨、曾亨应等人都可以,傅鼎铨比揭重熙资历要深,只是从历史看揭重熙更能打一些。

    袁继咸思索一下:“确实可以,只是他身有父孝。”

    “国难之时,正当矢志报国,我想揭公一定会有此志。”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揭重熙、艾南英、傅鼎铨、曾亨应这些人正好组织抗清部队在九江,方便,朱媺娖微微一笑:“还望靖南侯为我引荐这些靖节之士,接着靖南侯再送我前往南昌去见旷巡抚。”

    朱媺娖细细跟面前三位说了自己的打算,先是把巡抚换掉,再和何腾蛟商议好连顺抗清的事,用朱媺娖的名义许以大义,订立盟约,并把各处军务之事责任分割清楚,别忘了,袁继咸现在还总督江西、湖广、安庆、应天等处军务呢。朱媺娖意思很简单,别瞎搞这么多,搞好江西就不错不错了,把湖广的事通通交给何腾蛟,他有这个能力。

    等这些事情交割完,袁继咸和黄得功再上表给朱媺娖,表示湖广和江西皆不安全,未免有不忍言的事情发生,还望公主避难于两广。这件事说出来本身没有什么问题,但当朱媺娖笑着问张家玉想不想做两广总督的时候张家玉还是吓了一跳,而黄得功和袁继咸对视一眼,迟疑的认可了这件事。

    “我如何能做?”张家玉急急的说,朱媺娖笑言:“我把两广的靖节之士都写出来给你,两广的事情也总要有人担起来。”

    张家玉还要拒绝,朱媺娖无奈:“你总不想让丁魁楚一直做着两广总督吧,而且我能不能去两广还两说呢。”

    朱媺娖和黄得功对视一眼,黄得功笑了,他夸口道:“别的不说,区区一个两广,咱们还是明军,怎么可能去不了,公主,翁之琪任您驱使,待两广安定您再把他还我就好。”

    “好了,我的想法就是这样,如果要做可需要从速,一旦鲁王和唐王那里有消息传来,我们恐怕就名不正言不顺了。”

    “是,俱听公主号令。”黄得功爽快的说,而张家玉则慢了一拍,袁继咸眉头微微舒展:“我等无法,为了家国天下,也只能如此。”

    “好。只是子不语怪力乱神,今天的事情只希望我等四人所知,莫要传出去。”

    “是。”?3

    朱媺娖一笑,接着朱媺娖就不顾疲惫,硬生生在两天内见完了这些靖节之士,其中还握住傅鼎铨的手大哭:“如果父皇早听先生之言,国事何必如此。”引得一群人眼泪汪汪。

    接下来黄得功就把事情暂时交给黄蜚,雷厉风行的带着这一群人南下南昌。旷昭一时惊骇,面对闯进来的黄得功,还有朱媺娖的询问,巡抚旷昭诺诺不能言。朱媺娖连问数个问题,如何防守如何募兵如何统率,俱不能言。在朱媺娖失望的眼神里,在黄得功紧锁的眉头里,在袁继咸的叹气里,旷昭一时崩溃,大哭着表示实在无法,只能一死以报国恩。

    朱媺娖无奈,向他表示希望他能够让贤归家,旷昭同意了,朱媺娖盯着他写完辞表,黄得功派人送他离开,他老家四川暂时是不能去了,随便找个地方安置就好。

    这位也是靖节之士,可惜实在无能。

    万历四十六年举人,历任天长教谕、国子监学录博士、户部主事,督粮榆林,起复甘州道台,改滁州新设兵道,升江西巡抚。护养旋里,以其兵守遂宁县城,城赖以完。弘光元年,赴巡抚任时,清兵南下,昭退屯万安,城破被执,不屈死。清乾隆四十一年,赐谥“节愍”。

    接着朱媺娖转身就握住揭重熙的手表示举荐他为江西巡抚,揭重熙也是推脱三连,但黄得功、袁继咸还有朱媺娖连番上阵相劝,这位才勉强同意。朱媺娖以自己的名义写下举荐表,表袁继咸为江西总督,揭重熙为江西巡抚,暂时把江西的事情担起来。这是写给新帝的,至于新帝是谁,现在谁都不知道。

    写完以后黄得功等人盖下印章,就等新帝登基把表一上,新帝只要不犯蠢这事就算成了。

    江西的事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要做的是就是——忠贞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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