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入江奏多离开,汉娜仍旧有些气鼓鼓。柔软的唇线一抿,房间内是她清晰的吐槽声。从为德川掉眼泪到听入江的故事而悲伤,我的情绪波动都没有被汉娜错过,故而在她眼中两个人都是小混账。

    “带小孩一点也不省心。就算是年纪比莲医生大,该做的坏事也是一件不少。”

    “是呢。”

    正欲再宽慰一下同事,体检室的门遭人踢响,明显不同于之前日本队员的狂暴在他身上展现地淋漓尽致。深紫色的眼半眯起,面庞阴郁,极度不耐。他的行为和澳洲队的暴力鼠别无二致,平静的目光投去,话语的警告意味很浓,“同学,破坏公物要等价赔偿。”

    “坏了吗?”他硬是挤了一个笑出来,却是再度一脚踢开了另一侧的门,“挺结实的。”

    他的天性无拘无格,一般的管束起不到作用,对要开口指责的汉娜递去制止的眼神,步履匀速走到狂躁鼠面前,朝他伸出白嫩的掌心。

    “表格。”

    “嘁。”不出所料的轻嗤,他将体检表重重拍在了我的手上,热辣感迅速传递到大脑,接住飘飘欲坠的表格,已经因为他的暴力而有些褶皱了。

    执表格的左手垂在身侧,不去看他的详细信息。右手推了推眼镜,冷冽的目光毫不畏缩与他对上,一字一顿道:“远野同学,我有权实名举报你违反选手村选手管理条例第七条和第十六条,侮辱工作人员、拒不配合赛前准备工作。举报成功的处罚是禁止参与本届赛事。”

    远野笃京听完,竟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锋利尖锐,刺得耳膜一阵生疼,眉头皱起。他的话音陡然阴沉狠厉,“你敢乱说的话,别怪我的处刑法不客气。”

    注意到他右手拇指与食指摩擦轻捻的动作,一丝可能的想法大胆涌上心头,思索了近半分钟该如何沟通,最终放柔了语气,“远野同学是害怕体检吧。”

    “你在胡说什……”

    “你很不安。”

    果决的结论打断了远野笃京的质疑,他的面部表情有些僵硬,张了张秀美的薄唇,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他还只是一个用暴力全副武装脆弱小人的孩子罢了。

    “乖,一下下就好,相信我。”

    “少用那么恶心的话来刺激我。”

    狂躁鼠一面说着诋毁的话,一面却是躺在了体检床上,只是过于气愤理亏的他没有脱去外套和鞋子,上前提起他的外套拉链滑下,又替他脱下鞋子,再探身去望时,远野竟然同大部分人一样,面上一片浅粉,不知是害羞还是气恼。

    见我凝视他,越发不自然起来,最后低吼一句:“再看就对你进行挖眼刑罚!”

    取下他头上那根和拉尔夫有些相似的头绳,在他再度恼怒之前抚上温暖的头皮。他的头发顺直富有光泽,发质好到令人艳羡,明明是这么一个偏好暴力的人,却有这样柔顺的长发,反倒中和了他的凌厉。

    手指顺着他狭长的眼角滑下,确认颧骨的完好无损,再移到耳后和颈间。远野笃京不自在地挪了挪身体,瞪人的眸都失去了气势。

    柔软的指腹蹭了蹭脖颈上光滑的肌肤抚慰,却听他轻嘶一声,又是处刑我的威胁从嘴里蹦了出来。

    单手摁在他起伏的胸膛之上,平和清淡地回击:“这样一点小挑战都接受不了吗?”

    他的胸膛起伏得更加厉害,“继、续!”

    拨开队服外套,少年的肌肉比想象中更加柔软,言语刺激之下,远野笃京不再有任何反抗情绪,不过选择了抿唇不发一言。

    脏器之上一一摁过去,他没有给予任何疼痛反应。捉起他的手臂,才发觉暴力鼠的臂膀似乎比其他人更有力些。无论是肌肉的张力还是回弹力,亦或是强健程度都堪称完美。

    而当手拢住他的大腿两侧时,远野笃京突然用力抽动腿部。

    「你那条破烂腿可别过去就遭退货了」

    搭档的话反反复复响彻耳边,远野已经快到了理智坍塌的边缘,没来由地,他不希望自己的伤痛被医生窥知。他相信一切都会变好的,在此之前,不需要被她知晓。只是他怎么也无法挣脱这双手的桎梏,最后竟然还折腾出一层晶莹的细汗。

    狂躁鼠突如其来的抵触让人措手不及,不过经历这么多选手,也大致猜出来了些理由。缓缓松开手,他立刻抽回了腿,一瞬读懂了他防备又愤恨的情绪。

    “连面对伤痛的勇气都没有吗?”

    他别开眼去,腿却往我这靠了靠。

    两边大腿都没有任何问题,右膝也十分健康,唯独检查到左膝时能感受到明显的瘀滞感,甚至左膝盖比右膝盖要肿一些。

    狂躁鼠突然开口说话,沉闷的声音砸上心头:“我看过几个医生。都说很严重,需要做手术,会对腿部神经有一定影响。”

    他没有再选择说下去。我已大致猜出来,凭他对网球的热爱,哪怕是微末的可能性,他都不愿意去赌。

    “哦,那可真是一群庸医,”我尽力让自己的话音和神态轻松起来,“我是药剂师,相当出色的药剂师。”

    他又放肆笑起来:“真不要脸。”

    “我可以帮你保守治疗,前提是一切都需要听我的安排。”

    我看他紧紧揪住了外套一角,犹疑挣扎的神色交错遍布在那轻狂凶狠的脸上,最终他松开手,给出了拒绝的回答。

    大抵是希望了太多次,落空了太多次,于是不再开始。

    心结难解,了然地笑笑,并不强迫他立时接受,只吩咐汉娜记下后天下午安排他影像检查。狂躁鼠心绪不佳,到底没拒绝。

    手掌包裹住他修长的足部,仔细检查脚踝情况,双脚都没有异常反应才将他的脚放下,轻柔的话语尾音微挑,带着点点诱哄:“除了左膝,其他部位都很健康,只要治好这点伤痛,你的网球能力必将更上一层楼。”

    “滚开。”

    他再度披上坚硬的铠甲,并不需要他多么温和,只是隐隐好奇为何要以这样凶恶裹覆那尚有余温的心脏。

    暴力鼠的态度让维护我的汉娜不喜,她学着我面无表情引导他进行血压测量,我则在净手之后挑出了深紫色星星。

    我想,他是一个喜欢自己的人。

    “就当是后天下午过来的约定信物,嗯?”

    纸星星落入他并不光滑的手中,他拎着星星,一时不该如何处理。接受意味着沦陷,不接受又隐隐有着不甘心。

    “会给你做苹果派哦。”

    最终远野将星星放入了外套口袋。

    听音器里是少年激昂的心跳,强劲有力。除了左膝,他是个十分合格的运动员。

    若是有朝一日他是因伤下场,失去他所有的骄傲,人生往后布满不甘,那一定是最糟糕的事,我想。

    远野起身时脸色臭臭的,仗着身高优势尽情俯视我,我亦坦然抬头看他,竭力缓解他的不安,“相信你,也相信我。”

    “肉麻,小心我对你处刑——”

    他走得很快,带着微微泛红的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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