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域根本没有飞行器,人们的活动范围也不大,大多靠双腿走。但雨樱现在这个虚弱的样子,不可能走得动。

    炎浪只有召唤出自己的飞禽——一头白隼,这是他在天域降服的坐骑——勉强安抚好它,指挥它向雨樱住的地方飞去。

    白隼的脚程很快,地方也不远,几乎转眼就到了。

    但到了目的之后不知为什么它好像有些不安,盘旋了半天都不肯降落。

    炎浪不明所以,催促了白隼好几次,它勉强停在稍远的地方,等炎浪刚落地就又急急忙忙升上高空,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追它似的。

    炎浪盯着它飞走的方向想了想没什么头绪,就回头接着寻找雨樱提到的住处。

    不远处有一排统一样式的简易建筑,应该就是那里了。

    只是白隼停的地方还离得有些远,现在只能靠炎浪双手抱、双脚走了。

    在他刚走了没多远,就看见远远的有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在迅速靠近。

    以炎浪的目力,能看清那是一个小女孩。简单的白袍包裹着纤细的身体,在奔跑中仿佛跳跃的音符;在风中飞舞的黑发,浓重地渲染出她激荡的情绪;她赤着脚,像一头惊慌的小动物一样闯进猎人的陷阱,最后气喘吁吁的停下,用那双清凌凌眸子紧紧盯着炎浪,紫罗兰色的眼里全是祈求和惊恐。

    炎浪一下读懂了她的意思,心里一悸,安慰的话不由自主说出口:“她没事。”

    话音刚落,炎浪心里就懊恼:什么没事,分明就是要死了,自己什么时候会为这种事撒谎了?而小女孩却长长松了一口气,放下捂在胸口的手,想要来抱炎浪手中的雨婆。

    看着眼前那双青葱白嫩的小手,炎浪无奈的叹口气:“还是我来吧,你抱不动。”

    其实雨泽的力气很大,而雨婆的身体又很轻,但雨泽没有跟眼前的男人争,她只是点点头,默默在前面带路,走的很快,时不时回头,用担忧的眼光打量雨婆。

    炎浪从她的顺从和沉默中看出来,小女孩隐约知道了雨樱目前的状况并不好,她的无助和沉重都体现在她慌乱的步伐和暗淡的目光中。

    随着小女孩的每次回头,炎浪都忍不住被她的眼睛吸引,甚至可以说摄住。

    她的眼睛不仅仅是会说话,那是一种可以化为实质的目光,让人可以掬起把玩。

    而那目光如一汪蓝色的海水,是你永远不可能把握住的东西,清澈、晶莹......悲伤时是迷离又幽深,激动时如碎金在跳跃......

    炎浪自诩善读人心,可还从未从一个人的眼里看见过这么清晰的心思,清晰却不简单,透彻却又魅惑。

    “雨泽......”雨婆醒了过来,念念不忘雨泽。

    “婆婆,我在这。我们到家了。”雨泽忙握住她的手,指点炎浪把雨婆放到床上。

    “雨泽,”雨婆轻轻抚摸着雨泽的手,眷恋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脸上,“孩子,婆婆要死了。”

    雨泽泪如雨下,拼命摇头。

    雨婆叹口气,目光转向炎浪,“我可以把雨泽拜托给您吗?我实在没有办法了,雨泽的身份问题始终是我心头的病。但我想,在我生命的最后碰见您,是不是上天给我的指引呢?就像当初我遇到芋菱姐姐一样?”

    炎浪愣住,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我知道这个要求太过分,太突兀。”雨婆见他不说话,强撑着一口气,想要说服他。

    因为炎浪真的是她从未想过的、却恰好出现的最合适的人选,他有能力、又不唯利是图,也许真是上天派来给雨泽的,就像当初的自己一样,是抚养雨泽的最佳人选。

    “我......”炎浪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会耽误你很久,雨泽已经十二岁,只要在十五岁前您给她找一个身份就可以了。”雨婆几乎支撑不住,喘着大气把话说完。

    见婆婆那么痛苦,虽然雨泽不是很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现在她只想实现婆婆的心愿,于是也跟着求炎浪:“我不会很麻烦你的,请你答应婆婆好吗?”

    这是炎浪第一次听见雨泽的声音,从浓浓的鼻音中他听见了清冽和干脆。

    看着她纯净的眼,炎浪想,也许真没那么麻烦,找个身份对他来说也确实不算难事,那就没必要拒绝一个将死之人了,于是他点点头。

    雨婆是在雨泽的怀里笑着闭眼的,雨泽虽然早有准备,但她从未经历过这些,只知道从此再没有婆婆给她讲故事和道理,给她拥抱和安抚,她陷进深深的孤独感和失落感中。

    可雨泽也牢记着婆婆说的,每个人都会经历一些恐惧和无助的时刻,那是对未来的不确定,但如果明白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生命都会有自己的归宿、都有不可撼动的命运,跟从本心、接受未知,就会不惧怕不再惶恐。

    她也想要无所畏惧,想要跟从本心。但她的本心是什么?她的归宿,是不是在无尽海深处?

    在元磁天域,人死之后是直接被解离还原成元素,这都是有统一的程序。

    另外,雨婆的一切由公共资源分配的给她的财产,都会重新收归公有。所以现在雨泽是不能再继续住在之前的房子。

    “你有什么需要带的吗?我们要走了。”见雨泽一直发愣却没有做任何收拾,炎浪不免有些皱眉:如果什么都不会,事事都需要自己来教,那自己不是捡了个大麻烦?

    雨泽回过神,摇摇头,率先朝门口走去。

    炎浪没想到她能比自己还爽快,出门可以什么都不带。不说什么纪念和衣物了,难道钱财都不需要?

    虽然,炎浪本来是想提醒她不要随身携带元币的。

    因为元磁星域的元币,其实是每个人的身份定位系统,以其不可或缺性和亲元磁力性,是铜部监视的“元磁网”最末端和重要的一环,确保每个人都被纳入“元磁网”内,这也是元磁星治安的保证。

    所以像雨泽这样没有身份的人,绝不可能成为“元磁网”的漏网之鱼——如果他们持有元币的话;而你只要在元磁星域走动,就不可能不携带元币。

    门外的雨泽已经越走越远,炎浪又免不了皱眉,想自己是不是太过轻率的答应了一件自己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

    “那个,雨泽是吧?”炎浪决定还是先把话说明白,“从现在开始,你一切都听我安排。我会很快给你弄一个身份,那时候你再决定自己该做什么。”

    “不需要。”雨泽干净利落的拒绝,“现在我就能决定自己该做什么。”说完头也不回的走掉。

    炎浪有些烦躁,是他太久没有跟孩子打交道了吗?现在的孩子这么难以沟通?

    但天域的菱菱一向乖巧伶俐,炎浪虽然不常见到她,但这十三年来,她一直是住在炎浪府上的,炎浪对她的印象不深刻,所以绝没想到小女孩会这么麻烦。

    望着雨泽离开的方向,炎浪恨不能也转身走掉,但他不能。只能追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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