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跟山榉族和自由民部落直接起冲突,雨泽先是让杲杲去送过消息。

    杲杲带着些近乡情怯的心情,纠结着去了。回来的时候却很高兴。“雨泽,它们同意了!在你去山谷的时候不会出面。”

    但一定会暗中观察她,以及她携带的青鸾蛋壳是不是真的,会不会真的对它们造成威慑。

    但没关系,雨泽让杲杲回去报信的主要目的也是为了让山榉族有所忌惮,否则力量如此弱小的她,又孤身一人,哪里有资格跟它们谈判。而被别人胁迫着做事,她可不喜欢。

    “那它们重新接受你了吗?”这是雨泽让杲杲回去的另一个目的。

    从垭淋身上,她看见同类之间不可摆脱的牵绊;山榉族又是有着古老传承的族群,杲杲由于苏醒的时间还短,解锁传承仍需要时间,所以它现在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心思简单没什么多余的想法。

    随着它逐渐“长大”,会不会就开始渴望要回到族群去?但离开越久,回去的可能性就越低。就像垭淋一样,仿佛时间在她与过去之间划下的,不是越来越消散的记忆,而是发酵的浓厚而滋味各异的如同果子酒般的回忆。

    (这种酒垭淋教雨泽酿过,但雨泽还是更喜欢新鲜的果子而不是这种奇奇怪怪,喝了会让人精神麻醉的液体——至少垭淋喝过后就会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嗯,它们承认我还是山榉族的一员,”杲杲的幸福就洋溢在它兴奋的话语里,“还说我是一个奇迹,然我好好把握这个奇遇,说不定我就是山榉族的救星。”

    这所谓的“救星”,是雨泽让杲杲带给山榉族的重要信息:她也许有办法帮助山榉族继续繁衍而不至灭亡。

    其实她只是有一点粗浅的想法,还要跟山榉族确认很多事。但为了不让山榉族对她有太多敌意,雨泽觉得有必要先让它们感觉到自己释放的善意以及用处。

    她也不介意它们让杲杲“好好把握这个机会”,是不是指的“监视”或者刺探她。反正她总是希望朝着大家都能接受的结果去的,真心觉得每个族类都能以自己希望的方式存在。

    “它们还说会帮我们通知自由民部落的族长,让他好好接待我们,像接待客人一样。”杲杲继续得意的诉说自己的功劳,“我们有什么需要,都要配合着满足。”

    “那太好了!”雨泽对这个结果也是满意的,“那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雨泽背着垭淋向自由民部落走去。

    人死后的躯体,是一种完全没有生气的僵硬和干枯,像一截枯死的树、一团失去水分的淤泥。

    因为雨婆的身后事是星域统一处理的,所以这可是说是雨泽离死亡最近的一次。而且经过了那么多事,她也长大了一些,对于死亡,好像有了新的认识。

    死亡是人类无法避免的命运,它如同一个黑暗的深渊,等待着人们的到来。就像秋天的枯叶一样,终将从树上飘落,迎接着它们不可避免的陨落。

    死亡也像是一面镜子,反射着生命的意义和价值,可人似乎只有在死之前才开始反思,在来不及时才开始叹息。

    死亡如同大海一样广阔深邃,无法预知其深处究竟是什么,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每个人都将面临这个终极的归宿。

    “有人!”杲杲突然发出警告,“还有一只豹子,它怎么敢跑到我面前来?”

    “人?”雨泽疑惑的抬头,就看见一个“野人”站在不远的前方。

    那是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头发纠结在一起,满面的胡须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和年纪,浑身的气息几乎跟森林融为一体,要不是杲杲提醒,雨泽根本就没感觉到周围有什么生物。

    慢慢的,他的气息变了,有一种温暖和激动被释放出来。因为他毫无恶意,雨泽放下垭淋的身体,停在原地,想看看他要做什么。

    看出雨泽的等待,男人朝她走来。他身旁跟着一只黑豹,有些烦躁的伏在地上,似乎不想动,或者是忌惮杲杲而不敢动。

    他没有管黑豹,径直走来,姿势矫健、脚步轻盈,稍微有些急切。然后他笑了,虽然是很僵硬的笑容。

    “鱼珠!”他含糊的发出了一个词,沙哑的嗓音让雨泽听不清他说什么。

    “雨泽!”他又喊了一声。

    这次雨泽听清了。是谁呢?似乎......只有那个人。

    “闪影?”雨泽试探着喊道。

    见那男人激动地点头,用嘶哑的声音说,“你,还好吧?变化好大!我都不敢认了。”

    “你呢?你变化更大,我简直认不出了!”雨泽忍不住笑出来,“又高又大,又脏又臭,让我想起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好像也是很狼狈。”

    “至少这次我没有饿肚子。”闪影也笑了。

    “嗯,我看出来了,你变得很强壮和厉害,再也不会饿肚子了。”雨泽看见闪影眼睛里一圈浓郁的五彩磁力场,比较明显的是暗红和暗绿。雨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她能感觉到闪影身上强大的元磁力。

    闪影的笑容变的更大,“我也看出来了,你长大了,变得......”他有点形容不出来眼前这亭亭玉立的女孩,像一个精灵一样,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这危机四伏的丛林,可是却毫无违和感,仿佛她天生就是这里的原住民和守护者。

    这真的是当初那个瘦弱纤细的小女孩吗?那个说话细声细气,眼中带着一点迷茫,行动却无比干脆的女孩?

    随着时间的流逝,闪影已经有点忘记自己当初独自一个人走进翠英林的初衷,他曾经想过雨泽是不是早已经消失在所有可能遇见他的地方。

    慢慢的,他游走在森林里,像一只警惕的黑豹,身边跟着另一个敏捷的同类——闪电。思维也完全变成了丛林生存法则,只偶尔想起来跟另一个人类同类的约定——白电会定期告诉他打听到的雨泽的消息。

    不久前白电突然告诉他雨泽出现了,会回自由民部落。闪影听了后只是麻木的点点头,又转头回到丛林。

    不过碰碰运气又何妨呢?他告诉自己。于是就像狩猎一样,在猎物会经过的地方埋伏起来。先是可有可无的,反正现在还并不饥渴;后来却越来越焦躁,那是他在狩猎过程中从未出现过的一种势在必得的决心,和害怕失去的焦虑。

    当那个修长纤细的身影,那个干净清晰的眉目出现时,他突然就觉得自己重返人间,重新从野兽变成了人。

    “给!”闪影说不出别的话,愣了一会儿,才想起什么,拿出黑黑的一大团东西递给雨泽。

    “这是什么?”雨泽接过来,丝毫不嫌弃它的表面肮脏的兽皮。果然,这东西其实被保护的很好,裹了几层兽皮,宝贝似的藏着什么。

    “你的东西。”闪影说,“现在给你。”

    “我的?”雨泽很疑惑,她可以说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的。

    打开层层包裹,露出柔软的颜色鲜艳的一个包袱,雨泽觉得很眼熟,继续打开包袱,里面是一些衣物。是来自表域的样式和质地。

    她想起来了,当初前来翠英林时,炎浪让人给她准备了几件衣物,被她打成一个小包袱带着,后来落在了自由民部落。没想到闪影居然给她留着。

    “太好了!”雨泽真的很高兴,她扯着身上这件已经被垭淋补了好几次,变得奇形怪状的袍子,“我正愁不知道以后用什么做衣服呢,这件已经马上就要再也补不上了。”

    这个包袱闪影一直都带在身边,他以为再也没有用了,只是习惯性带着,仿佛提醒他人类的身份。既然雨泽觉得有用,那再好不过。

    “以后我还可以打些皮子做衣服。”他说。

    雨泽不想用皮子做衣服,这也是她这么多年来一直只穿一件衣服的原因。只偶尔在换洗的时候穿一下垭淋用坚韧的粗麻织的衣服。

    看见闪影很高兴,但雨泽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地。“你回自由民部落吗?我也要去,我们可以一起走。”

    说着就重新想要把垭淋背起来。闪影接过来,没有提出任何问题,只说了一句“我来”,就大步带头朝部落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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