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泽甚至想来人有没有可能是炎浪,她自己都没发现这其实是她内心的渴望。或者是燃浩——带回了炎浪的消息?

    结果,等那人来到堂前,雨泽恍然:“是你?”而竹简则惊呼:“真的是你?”

    雨泽不明白竹简怎么会那么吃惊,按理说同在空域,又是地位相当的掌门人,两人应该很熟才对。可竹简表现出来的是一种久违的熟悉、亲密的疏离。

    “好久不见。”那人克制地朝竹简打了个招呼,同时向银昙微微点头致意,然后转向雨泽,郑重的说,“雨泽姑娘,你这番动作不小啊,连青鸾都召唤出来。我思量再三,不敢不站出来,希望贡献一点微薄之力。”

    当看见银昙与他之间的互动时,雨泽就想到,也许竹简、银昙和相容——来人正是木府联盟的掌事、把雨泽从繁华会带出来的相容——很早就认识,但不知什么原因,相容不再与竹简来往,只剩下银昙还在两人之间周旋,但似乎并没给二人牵线搭桥,反而像是隐瞒了彼此的存在。

    似乎相容刻意不与竹家交涉,有什么事自己从不出面,都是让执事们去沟通执行。而竹简一向深居简出,所以从不知道木府联盟的掌事其实是旧人。

    这些想法不过是雨泽在捕捉到三人之间强烈的情绪摩擦时的猜测,一晃而过。她只知道三人之间是有故事的,但并不怎么关心,反而更打动她的是相容带着不安和关切的询问。

    既然他们三人认识,那么竹简和银昙知道的事,说不定相容也知道。而且雨泽更愿意相信相容。尤其是他表现出来的关心,似乎正是因为关心,他才不得不冒着风险或者别的什么,亲自走出来,走到竹简面前,只是为雨泽尽一点“微薄之力”?

    “青鸾是我的朋友,并不是我召唤出来的。”雨泽先澄清,“相容总管所说的贡献是什么?是关于青鸾的事吗?”

    相容在得知雨泽骑着青鸾去了竹家那一刻,就知道自己不得不出面了,即使再不想暴露,但为了雨泽不被竹家的人哄骗欺瞒,他也只能亲自前来。

    既然来了,他就不打算再隐瞒什么。他从前不愿现身,只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现在出现,也许正是把一切摊开来说的机会。

    他也有很多疑问,更多的是责任。即使自己一方势单力薄,甚至有性命之忧,相容却突然觉得什么生前身后名、什么求不得怨憎会的,统统都不重要了,与生俱来的背负与使命在这一刻如此沉重,又带着即将解脱的轻松,把他击中。这一腔孤勇和意气,无可挽回的倾泻而出。

    于是霎那间,在场的所有人犹如被一种奇特的意志力所控制一般,全部陷入汪洋大海的灭顶快乐和恐惧之中,欲生欲死的极乐、生死不能的恐惧交织,是往生前的地狱、是轮回时的天界......

    “不要!”竹简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冲到相容身边,一把把他抱住,“停下来,求求你停下来。你不要命了吗?”

    雨泽也陷入这种奇特的情绪中,但她更多的是带着好奇和包容去探究,好像有谁又在召唤她,就像很多次她陷入沉睡时所感觉到的一样。不过这次她是清醒的,所以尤其想要一探究竟。

    于是她让自己放松、放松,主动进入那翻天覆地的激流急涌中,去沉沦去漂浮,有种凌迟般的快感......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想到炎浪沉浮在松烟江时的状态,是不是就跟她现在一样?他从中找到什么了吗?她呢,能找到什么吗?

    可还没等雨泽收获什么,就被竹简肝肠寸断的呼叫给惊扰——“你们谁能救救他,请救救他。银昙,你快救救他。我什么都不要了,只求你救救他。”

    “他灵力突然失控,应该是积患已久。我也没办法......”银昙为难地看看四周,“你以为我不想阻止吗?你以为他是故意的?今天这个事情,该怎么收场啊?有多少人要遭殃,到时候又该怎么给空域和天域的人解释?”

    “他如果死了,我还管什么洪水滔天?”竹简怒吼,“即使是地狱,我也只能跟他一起去了。”

    “哎,你别,别来这招鱼死网破。我没办法,并不代表别人没办法。”银昙拉住激愤中不顾一切的竹简,一边朝雨泽大喊,“雨泽姑娘,你能想想办法吗?否则在场的人都要死。”

    “对,雨泽。”竹简突然醒过神来,状似疯癫的跑到雨泽面前,差点给她跪下,“我看见你救青鸾了,是你救的青鸾吧?从深渊之力中把它拉回来的。”

    她其实不太确定雨泽做了什么,只知道青鸾本来要在“阴虚寂质”的燃烧下变成亡灵的,结果这姑娘的靠近,却驱散了阴虚寂质,让青鸾又重回阳间。

    此刻的相容就正在被阴虚寂质所召唤,想要回归本体,走向寂灭。这是最痛苦和严重的死亡召唤,永不可逆、永不复生。

    “你能救救他吗?”竹简抱着微弱的希望恳求,“无论要我做什么,只要救救他。”

    清醒过来的雨泽立刻走到相容面前,如果她能够救相容,当然义不容辞。“他也是被深渊之力影响的?我怎么觉得跟青鸾的情况不一样?”

    她看不见黑色的物质,只有一团团暗紫色的絮状物,把相容一层层的包裹起来,越缠越紧,似乎想让他窒息而亡。

    “不一样?肯定是不一样。”听见雨泽承认青鸾的情况,竹简以为有了希望,但她语无伦次,而且是真不清楚里面有什么不一样。“青鸾是沾染上的深渊之力,而我们空魅,他,是与生俱来的,一辈子在与这些做斗争。平衡之道,我们讲求平衡之道......”

    她喃喃的说不下去了,这么短的时间,在雨泽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她要怎么把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全部告诉她,还要让她相信?

    雨泽确实不明白竹简在讲什么,她也没注意,她全幅心思都放在相容身上。

    在密密麻麻的絮状物中,他胸前的位置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透出一点幽幽的蓝光,守护着他。

    雨泽觉得有点熟悉,可也容不得她深究,因为蓝光越来越微弱,几乎就要被暗紫淹没。她直觉蓝光消失的那一瞬间,就是相容进入寂灭的时刻。

    她伸出手去,却无法触碰到,因为一旦她想要接近,那紫絮就会纠缠上来,黏黏糊糊地散发出阴险冷厉的警告。

    可是那点蓝光明显对她有反应,想要挣脱出来而无力。雨泽试着凭空传递一些元磁力,但没有媒介,元磁力无法直接发挥作用。

    时间紧急,雨泽只能靠元磁力包裹着自己的手,忍着难言的恶心和刺痛感,强行把手伸过去够那点亮光。

    在那熟悉的触感传来时,雨泽突然觉得眩晕,就跟她每次吸收那个钰菱留下的东西时一样。难道我又要晕倒了吗?雨泽想。好在,她同时感觉到在那强大的吸收力作用下,紫絮被强行撕裂,随之变成粉末,一点点消散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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