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沈宴景走后,乔舒之才放下茶杯。

    “靖刑司是太子心腹,两部是怀睿王爷的心腹,丫头,你可真会挑啊!”

    祁岁欢抬眸看着乔舒之戏谑的眼神,淡笑着:“搅弄朝局,自当要挑大的来搅,小的根本激不起水浪来。”

    “臭丫头!跟你那祖奶奶一个做派!”

    乔舒之瞪了她一眼,旋即大笑起来,“这也是老夫欣赏祁家的原因!”

    “祁家确实有这个能力自大,我乔家稍逊老夫认了!”

    乔舒之将茶杯拿起,爽朗又是一口,好似在饮酒一般,如此豪派。

    祁岁欢知道乔舒之是个心胸宽广之人,祁家祖奶奶也对乔舒之赞不绝口,不然她也不会找上乔舒之,让他看着祁岁安。

    “乔老此番前来,只是为了看看岁欢?”

    乔舒之将茶杯放下,侧头看着祁岁安,懒散的神色中带着几分幽深,“这小儿好几日没去书院了,明日便回书院吧。”

    祁岁欢眉眼轻挑,心思沉了沉,“确实也该回去了……”

    “霜盼,给安儿收拾收拾,明日便回书院,可不能荒废学业。”

    祁岁安有些急切,他还不想去学院,正想说什么,祁岁欢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最近京中诡谲,风浪将起,你好好待在书院,休沐之日便能回来,不用担心。”

    “可是姐姐的病……”

    祁岁欢淡淡一笑,“不用担心,有霜盼和王爷在,姐姐不会有事,这身子也好了许多。”

    “好吧……”

    祁岁安知道姐姐担心他,只要他在乔舒之的庇护下,肯定无事。

    乔舒之看着这两姐弟,一个心思深沉,一个机智聪明。

    一想起前尘往事,乔舒之撇嘴,“祁家风水是不是很好啊?怎的每个祁家人都这么聪明!”

    祁岁欢不禁发笑,“乔家也是养人的地方,翰林院被乔家人拔除了不少吧?”

    乔舒之“哈”了一声,眼中满是欣赏,“你个臭丫头倒是厉害,连翰林院都渗入了?”

    “前不久听王爷说,翰林院中出了什么事儿,岁欢便猜到有人对翰林院下手了,没成想竟然是乔老亲自动手,岁欢佩服。”

    乔舒之撇嘴摆手,“只是一小部分,近日不是买卖官职的事情嘛?你还需加快进度,翰林院那边只能拔出一些无关紧要的。”

    祁岁欢思虑片刻,方将手中茶杯放下。

    “那就等着大理寺和肖大人了,吏部尚书手中可是有不小的证据,岁欢已经派人去探查,一定会找到指证吏部尚书有力指证。”

    乔舒之听着祁岁欢说话,眉头深锁,不知想到了什么,立刻舒展开来。

    “你这丫头,下好大一盘棋啊!你想一起?这可就愁坏皇帝陛下咯……”

    祁岁欢掩嘴轻笑,“皇上再不愁,咱们大靖可就不复存在了。”

    想起皇上,乔舒之就连连叹气,“也不知他到底中了什么邪!竟然偏信那妖和尚!”

    “还是乔老敢说,妖和尚可是皇上最得力的心腹,不然也不会如此不顾百姓朝局,而去兴建行宫。”

    “当年若不是那妖和尚的几句谗言,咱们两家也不会蛰伏三十年,甚至更久……”

    想起当年之事,乔舒之那是一个咬牙切齿。

    当年不知哪里来的妖和尚,竟有什么呼风唤雨之手段,唬得皇上那是满心信服。

    又说祁家日渐势大,说好祁家人不进宫门,当年也是巧合,皇上就看上了一个祁家女,非要纳妃,以皇权相逼,祁家祖奶奶无奈,便松了口。

    就是松了这口,被妖和尚捉住了把柄,在皇上面前一顿胡说。

    逼得那祁家女上吊死于宫门前,祁家祖奶奶心疼,想要将尸身入祁家坟,皇上竟是不让。

    祁家祖奶奶实在气急,便联合乔家新家主乔舒之,在皇上面前演了一出戏,最后直接出走京城,举家回了商林,此后再不收学生,安心度日,直到祁岁欢的出现。

    而当年在朝堂上,祁乔两家“吵”得可谓天翻地覆。

    这也让朝臣和世人以为,祁乔两家已决裂,生死不欢。

    乔家也是自那以后,再也不收门生,一直等着祁家何时出手。

    “但那妖和尚还是有几分实力,竟然能把皇帝陛下哄骗至此,竟是连朝廷都不想要了。”

    祁岁欢闻言,只是轻笑,“当年逼得祁家女吊死宫门,或许就是妖和尚的主意,说不定就是为了逼走祁家,而故意要收祁家女。”

    乔舒之想起当年那凄惨画面,不禁轻叹,“这些祁姑姑何尝不知?祁姑姑便是遂了皇帝陛下的愿罢了……”

    九五之尊总是忌讳一家独大,当年的祁家确实风头过盛。

    那些年还总是歌颂祁家助始皇夺得天下的美事,这让如今这位皇帝心中忌惮,所以才会将人逼走吧。

    如今再说已无意义。

    “行了,老夫饿了,可准备好吃食!”

    祁岁安侧头看向小院儿那边,霜盼正好端着吃食出来。

    “乔老当真是闻着味儿来的,正巧今日岁欢身子好了些,可以吃些丰盛的。”

    乔舒之眉眼一挑,“天天吃书院里的饭,索然无味,想着下山一趟走走,能吃上一些好吃的。”

    祁岁欢伸手帮着端菜放桌上,“那乔老一定要尝尝这道商林的菜,也是霜盼最拿手的菜色。”

    “那感情好!”

    ——

    ——

    城门外。

    一大批流民面容消瘦,衣着破烂,直接跪在城门口叫喊。

    城门守兵将栅栏拉出,以防流民爆冲,造成慌乱。

    此时正好云亭和岚晴正在城门内冲出来,被守兵拦下。

    “官爷!官爷!我们想找找里面有没有亲人!”

    “还请官爷通融一下!”

    云亭两兄妹抓着官爷的手臂,一直看着外面那跪着的一群流民,仔细看过每一个人。

    终于在最后,发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颇为消瘦。

    “阿爹!阿娘!”

    两人朝着人群大喊,那十多个流民也不知是喊谁,其中大部分人都是为了寻亲才答应祁岁欢上京。

    而在最末尾的一对夫妇互相搀扶着抬头,听着那声音好似有些熟悉……

    “当家的……你听听是不是阿武的声音……”

    男人轻咳几声,连日来的赶路,他染了风寒,硬撑着到了京城。

    也幸好有好心人给他买药,不然肯定撑不到现在。

    两人搀扶着站起身来,朝那城门内看去,半眯着眼才看清一些。

    只见有两个人在招手,还喊着“阿爹阿娘”……

    妇人半眯着的眼渐渐睁大,眼眶一红,泪水夺眶而出,伸长了手指着城门口,“当家的……是、是阿武!是阿菊啊!”

    男人一听是自己的两个孩子,立刻蹒跚着步子朝城门走去。

    夫妇心中急切,连走几步都差点儿摔倒。

    云亭和岚晴看得揪心,一直用力拉扯着守兵,“阿爹!阿娘!”

    “别动!若再扰乱,将你们关大牢去!”

    两人根本无心守兵的话,依旧想要挣脱开来,想要跑到家人身边。

    云亭瞧见底下有空隙,拉着岚晴蹲下直接钻了出去,一脚踹开了栅栏,直冲夫妇二人。

    四人抱作一团,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顾着哭。

    这边栅栏被踹开,流民想要一拥而入,守兵立刻抽刀上前,“谁敢进来就砍谁!都别动!”

    另有守兵冲过来,一把抓住云亭和岚晴,想要将他们分开。

    可一家方团聚,怎可能就此分开?

    守兵想要抓住云亭和岚晴这两个乱事者,幸好沈宴景及时赶到。

    “放了他们。”

    “可、可他们竟然——”

    “放了。”

    淡淡两个字,带着无尽冰冷。

    守兵背脊一凉,立刻放开了云亭和岚晴。

    两兄妹再次环抱夫妇跪下,“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沈宴景看着那守兵嫌弃的目光,扫了一眼,“安排下去,将流民送去东南那边的营帐暂时安顿。”

    守兵双手抱拳应声。

    东南那边的民居倒塌事件,沈宴景已经安排了另外的人去修缮。

    暂时还有一小部分的百姓还不能归家,至于空出来的营帐还未收起,沈宴景就等着流民前来,直接安排进去。

    这边有守兵带路,云亭岚晴扶着自己父母往南边营地去。

    孙父看着两个孩子不算消瘦,身上衣物看起来也极好,不禁泪湿眼眶,“都、都怪我这烂骨头!竟然病了,害得俩孩子要卖身……”

    一旁孙母喉咙哽咽着,“你俩……在主家过得好吗?有没有被打骂啊?”

    说着就拉着两人要查看身上有没有伤势,云亭岚晴连连摇头,一左一右扶着往前走。

    “我和岚晴……我们的主子给我们改了好听的名字,我叫云亭,阿菊叫岚晴,对我们可好了!还让我们上桌一起吃饭!说以后每月都会给银钱,都不当我们是卖身的!”

    夫妇听得咂奇,“还有这等好人家?!你莫要骗我们,过得不好就要说,等阿爹养好身子,就去找活计给你们攒钱赎身!”

    “是呀!我俩老骨头病倒,你俩竟然私自去卖了身,真是!唉!”

    岚晴轻轻拍着孙母的后背,对祁岁欢两姐弟赞不绝口。

    “小姐少爷人很好!他们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还叫我和哥哥念书识字呢!”

    “当真?”

    云亭拍着胸脯,“我来给阿爹阿娘念上一段!”

    见他当真要来上一段,孙父只得摆手,“行了行了,你们主家是哪家?我们得空要上门好好感谢一番才是!”

    云亭和岚晴笑得更加开心,双双凑到父母耳边细说。

    孙父孙母听闻是这么好心的小姐,更加要上门好好感谢。

    但云亭和岚晴说不行,“小姐和少爷喜爱安静,平日里大多数都是与……大多数都是安静念书而已,阿爹阿娘的话孩儿会带到的。”

    岚晴也跟着搭腔,“是呀,咱们还是不要去惊扰小姐了,小姐最近身子不大好,喜静。”

    孙父孙母听着两人的话,不禁乐开怀,“看现下说话,都有那读书人的味儿了!看来当真是学了些东西!”

    两人说得有些羞色,孙父孙母突然想起一件事。

    “咱们在观山郡时,都饿得上街讨食儿了……幸好有好心人送咱们吃喝,听说我们要上京寻亲,还特意给了些银钱傍身……”

    云亭岚晴听着父母这段日子的经历,不禁想起祁岁欢。

    两人不算聪明,但也能在只言片语中判断出,这次让流民上京,很可能就是自家小姐的安排。

    自从那日小姐说流民当中可能有自己父母时,两人就已经有了这个猜测。

    方才又看到宣平王爷,更加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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