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祁岁欢一大早便秘密前往大理寺。

    沈宴景特意安排前堂右侧设下屏风,沈宴景则将林公公和祁岁欢一同安排在一起。

    林公公瞧见还有一位蒙面女子,不禁微讶,“可是名动京城的祁小姐?”

    祁岁欢起身,朝林公公福身一礼,“小女祁岁欢见过林公公,当不得名动京城。”

    林公公摆手,与她分坐两旁,“没想到祁小姐对这次大案也有兴致。”

    祁岁欢笑笑,一抬手,霜盼便将煮好的花茶分倒两个茶壶,其中一壶拿过去。

    “这是商林有名的花茶,林公公定会喜欢。”

    林公公花白的眉毛微微一动,将手中拂尘置于桌上,“那咱家便尝尝。”

    两人品着茶,一时无话。

    直到前堂陆陆续续来人,不少人吵闹着为何捉拿,沈宴景与三司三首坐于堂前。

    沈风遥和沈廷均分坐左右,看着这些被李鸿带来的官员。

    人数之多,根本无法细数。

    沈宴景将人全部安排,分别关押起来,只留下郭达和三部尚书。

    肖锦年也坐在沈风遥侧旁椅子,桌上摆着空白纸张,看来他是要记录本次查证记录。

    昨日沈宴景将账本等手札上呈时,皇上召了肖锦年进宫,命他暂代尚书职位。

    既然已经到了暂代之位,想必等吏部尚书事情了结,肖锦年便可晋升。

    “来人,去将驸马请来。”

    李鸿立刻退身出去,亲自去“请”苏怀望。

    祁岁欢微微侧眸看出去,虽不能看清,但大致轮廓还是比较清晰。

    林公公见她有了动作,才轻轻推了一下茶杯,脸上笑意不知真假,“祁小姐,这茶确实很香,咱家倒是喜欢。”

    祁岁欢回眸看向林公公,“公公喜欢就好。”

    “祁小姐此番进京,倒是闹出了不少事儿呢。”

    祁岁欢垂眸看着杯中茶水,盈盈一笑,“公公何以见得?”

    “那位,可是看着祁小姐的一举一动。”

    祁岁欢自然知道他说的哪一位,眉眼依旧带笑,“那是自然,这天下是谁的,岁欢还是明白的。”

    “明白便好,”林公公看了看那屏风之外,言语分外的轻,“祁小姐若是观景,可不能只观一景,京中还有许多光景可瞧,莫要错过了。”

    祁岁欢抬手拿起桌上茶杯,眸色渐深,“多谢林公公提醒,只是这一番景色,已费了岁欢不少气力去瞧,实在有心无力。”

    “也是,听闻祁小姐身子不大好,千莫注意身子,旁事不用过多操劳。”

    “谢林公公体恤。”

    两人说着不合时宜,却又好似各自试探的话。

    祁岁欢了然林公公所说,朝中多是腐败,若只针对一处,只怕错过别的。

    而祁岁欢的话,便是放低自己请林公公相助,没想到林公公竟是答应了,一些旁的事儿,他会传信一二。

    祁岁欢果然没看错人。

    这个林公公手中,当真有祁家祖奶奶所说的圣谕。

    林公公历经两朝,算是宫中老臣,更是服侍先帝至老死,知道甚多。

    看来,他也觉如此朝廷腐败,始终还是要换了……

    祁岁欢将手中茶杯拿起,朝林公公作请状,林公公拿起茶杯回了一下。

    两人算是达成了协议。

    再观前堂,这些三品的尚书竟然就拉出了三位。

    还有一位吏部尚书,还需四月便能致仕回乡,没想到竟然节外生枝,临老不得善终。

    郭达一会儿会将所有贪腐人员全部明说,自然还包括吏部尚书。

    更何况,楚南也救下了那些人,得知自己效忠之人想致自己于死地,自然不会留情。

    那些人都是为吏部尚书几人传信的,这些人可是知道他们所有的账目,比郭达更清楚。

    沈宴景看着跪在正中的郭达,横眉沉脸,“郭达你说。”

    郭达明说了贪腐之事,还有买卖官职的通道,如何运行,如何操作一一讲来。

    沈宴景让人带来被楚南救下的人,他们也一一指证了吏部尚书。

    三部之间,互相勾结,一查出来,竟然还有这么多没有切实查到的。

    一旁的监事和肖锦年,写字的手都要冒火了。

    三位尚书在证据面前,完全没有反驳的说辞。

    林公公在里面听得真切,不禁皱起了眉头,“虽说朝廷腐败,但没想到,竟是这么好些年了……”

    祁岁欢但笑不语,依旧看着屏风外。

    有人证,有罪证,有物证。

    轮不得任何人辩解,三位尚书不言语,更说明其证据确凿。

    数十张纸都写不下,大理寺的人都忙得团团转。

    直到大理寺门外传来一阵娇喝声,“何人胆敢提拿本公主的驸马!”

    众人纷纷朝门外看去,只见长公主带着苏怀望前来,身后更是跟着苏槿月两兄妹。

    李鸿本想抓着苏怀望而来,却不想长公主蛮横,直接领着人就来问罪。

    “王爷。”

    沈宴景摆摆手,“无妨。”

    “来人,设座。”

    沈宴景朝左边屏风内看了一眼,只见一道朦胧倩影,是何神色不明。

    沈风遥也不禁看过去一眼,便很快收回目光。

    长公主拉着他的驸马落座,面目威严,“是何人胆敢说本公主驸马贪腐!拿出证据来!”

    方才李鸿上门拿人,可把她吓了一跳。

    一番拉扯下来,她直接带着人来。

    苏怀望的事情,她根本就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的驸马平日里谦和有礼,最是恭亲。

    一时生气,竟没注意到苏怀望闪躲的眼神。

    沈宴景也不说其他,直接拿过一本账本,“这是侯爷自己写下的账本,皇长姐可要看看?”

    苏怀望闻言,方才还闪躲的眼,此时瞪得老大。

    一个箭步冲过去,想要将账本拿起,本沈宴景按着,“这是重要物证,还请侯爷不要拿。”

    苏怀望眸色染上怒意,看着账本上自己的字迹,还有这纸质,这才是他原本的账单!

    猛地抬头怒瞪沈宴景,咬牙切齿却不敢大声,“你们耍我!”

    沈宴景嘴角一勾,带出一抹冷笑,“那也是你的账本,只是这本更真罢了。”

    苏怀望眼中冒火,却不敢多言。

    反倒一旁的长公主快步上前,一把抽过桌上的账本。

    只一眼,便认得这是她的驸马的字迹!

    手上用力攥着账本,看她恼怒的双目,本以为会质问苏怀望。

    苏怀望头低得更甚,不敢言语。

    长公主用力将账本摔在桌上,对着沈宴景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你们用这捏造的账本来诬陷驸马,究竟是何居心!三位皇弟倒是与本公主说说!本公主受父皇宠爱,金银珠宝数不胜数,驸马还会缺这点儿钱财!?说出去谁信!”

    沈风遥看着自家皇长姐撒泼,直接翻开桌上的另外的账本还有手札。

    “皇长姐不若看看这些,其中都有驸马的手笔。”

    可长公主却咬死理就说是捏造的,非要状告到皇上那儿去。

    沈宴景也不惯着她,只是淡淡一句:“父皇已经全部看过,命儿臣不必顾忌任何人的身份,一定要将涉案之人全部捉拿审查。”

    沈宴景将账本抚平,“皇长姐,即便你现在入宫,父皇也不会见你。”

    长公主被这句话气着了,一巴掌拍在桌上,“沈宴景!”

    手上拍到桌上纸张,只需低头一看,便能看清苏怀望到底做了多少贪腐之事。

    她竟然全都不知!

    再侧头看着苏怀望,如此神色,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可是她不会认!

    长公主伸手一把拽住苏怀望的衣襟,丝毫没了往日的娴熟华贵。

    “本公主这便进宫面圣!驸马,跟本公主一起进宫!”

    苏怀望不得不点头,苏槿月看得心也跟着被揪了起来,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还做下这等事情!

    长公主侧头一看两个儿女,再看苏怀望那窝囊样儿,强忍心间怒意,“你们两个在这里看着!”

    “知道了,母亲……”

    沈宴景也不拦着,任由长公主带着苏怀望进宫。

    即便他逃过这一次,不出两日,也会被捉拿归案,不急。

    待两人一走,郭达和几位尚书继续说着所做之事,苏槿月两兄妹在一旁听得惊心动魄。

    没想到在他们看不到的朝廷中,竟然还有这么多的贪腐事件!

    而他们所回应的每件事,竟然都有自己父亲的身影!

    苏槿月心中如同万马鼓动,眼神一时飘忽,在左右看着时,才注意到自己左边靠后的位置,有一面屏风。

    她有些好奇,眯着眼看了好几眼,才看清里面有两个人。

    而其中一道身影,无比熟悉——

    是她!

    祁岁欢!

    苏槿月心内打鼓,联想到她是自己血脉之缘的姐姐……

    心中不由自嘲一笑,原来她早就出手了……

    更是早已选了人,之前那些说什么来京瞧瞧,不过是托词。

    苏槿月扭头不再看她,反而去看着跪得笔直的郭达,心中一酸。

    原来,她早就计划好了一切。

    当晚,也是她算计好的,让自己跟着父亲而去,看到那一幕。

    断绝书,也是她的手笔。

    一切的一切,实在可怕……

    祁岁欢偶有抬头看向屏风外,那一抹身影她自然也识得。

    方才她朝这边看来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僵硬。

    “那可是长公主的驸马。”

    耳边突然传来林公公的话语,祁岁欢知道他的意思。

    祁岁欢微微点头,“岁欢知道,只是岁欢可不止这一步棋。”

    林公公眼睑一颤,笑着抬头看她,“看来祁小姐早已有了万全之策,倒是咱家多心了。”

    “林公公明日可有空,一起去瞧瞧热闹?”

    林公公眉目闪过愕然,“若是皇上下令,咱家自然是要亲自去瞧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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