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欢静静看了她几秒。

    许文曳觉得这个过程非常缓慢,就在她以为他要扬长而去时,车子突然熄火了。

    易欢拔掉钥匙下车,率先迈步,道:“走。”

    走?

    这就……走?

    许文曳感觉有一点失重,像是头重脚轻。在她发懵的时候,易欢给刘子前回电话:“我临时有事,你们去吧。”

    “怎么又不出来了?”刘子前抱怨,“别呀,不都说好了……”

    ……

    等坐上电梯,许文曳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像是置身于云雾里,摸不着头脑。回到家里时,这种不真实感更明确了。

    刘应淼蔫在椅子上,原本已经不抱希望了,猛然间瞧见易欢,眼睛一亮,噌一下站起身,笑吟吟给他布菜。

    家里的女主人有了活力,氛围就不那么死气沉沉了。

    易承焱原本在安慰刘应淼,好半天了也不见她情绪好转,正捏着眉心揉,转头就见易欢回来了。他愣怔了一下,多看了许文曳一眼。

    直到坐到饭桌前,许文曳都没想明白,易欢怎么就真的跟着她回来了。

    这一次,她没有提前花心思做攻略,也没有设计策略,她真的什么都没做。

    她只是实话实说,把她最深切的渴望说给他听。

    这样……竟然也可以?

    大魔王还真的如传闻中所说,灵敏度极高,人形测谎仪,只识别真话?

    开吃后氛围还算融洽,对刘应淼的殷勤布菜,易欢没有太过强烈的抵触情绪,也不算热情,只淡淡允了。

    易承焱扫了眼对面并排坐着的两人,问刘应淼:“小许多大了?”

    刘应淼看许文曳的眼神里带着光,说不出的喜爱,笑着说:“我们曳姐一月六号的生日,九五年的,属狗狗,特别贴心。”

    “哦,差不多大啊。金猪银狗,属相也合,一定会相处融洽的。”易承焱说到这里,扫了眼易欢,“比他大,以后就是姐姐了。”

    许文曳一口菜差点儿呛住。

    别别别,她可不敢给他当姐姐。

    说说就行,千万别当真。

    给谁当姐都行,唯独易欢不行。

    许文曳呛得有些狠,背过身咳了半天,两只水杯同时推到了她面前。

    刘应淼把自己面前没动过的杯子推给了许文曳,跟着便瞧见了另一只水杯。一愣后,笑着对许文曳说:“快谢谢大欢。”

    等一波呛咳停止,许文曳抬起脸,眼睛都咳红了,弯眼笑笑,不好意思地说:“吃太快了。”

    易承焱慈爱地看她一眼,笑着解围,道:“这是饿了,功课费脑子。”说着,主动用公筷给她夹了一根排骨,又问刘应淼,“复读了还是上学晚啊?”

    还没待刘应淼回答,他便自问自答:“小许成绩这么好,肯定不是复读,该是上学晚吧?”

    刘应淼笑着点了点头。

    “怎么这么晚才去学校?”

    说起这个来,刘应淼可就有话要说了。她捂着嘴咯咯笑,满脸傲骄地说:“我让她晚上学的。”

    “啊?”易承焱停住了筷子。

    “现在的小孩太不幸福了,根本就没有童年。我可不愿意我家曳姐也这样,我就让她玩儿到七岁才去上幼儿园。现在看来我的决定是正确的,反正啊,也不耽误她聪明。”

    这曾经也是许文曳最美好的一段记忆。

    小时候那会儿,他们一家三口住在许刘昌的教职工宿舍里,周围同龄小孩全都被送到幼儿园里了。一到开学,小伙伴们扒着门框哭天抢地,那场景相当凄惨。

    许文曳可就不一样了,她从没经历过这种惨状。

    她要么跟着许刘昌去大学里听他讲课,大哥哥大姐姐轮流哄着给她买小零食。要么跟着刘应淼去她公司上班,阿姨叔叔们这个掐一下她的脸蛋儿,那个逗她一下,也给她带吃食。

    周末就跟着两人一起去郊外玩,探索大自然,童年生活特别滋儿。

    教职工宿舍的小孩都非常羡慕她,不用被统一安排吃饭、睡觉,想学什么许刘昌教她什么,想玩儿什么刘应淼带她玩儿什么,自由得很。

    说起这事儿来,刘应淼话匣子就关不上了:“反正啊,她从小就野得很,让我给养成了一快乐的野丫头。长大后又乖得很,从来也不让人操心。”

    刘应淼讲得骄傲,许文曳听得耳热。

    说到野丫头时,她察觉到身旁一道视线太过强烈。

    许文曳难得不好意思,轻咳了一声:“妈。”

    刘应淼见好既收:“瞧瞧,不好意思了。”

    “那大欢呢?他肯定也是上学晚吧?”眼见气氛有点儿转好的苗头,刘应淼趁着这股子势头笑着问,“应该也有一个这么美好的童年吧?”

    刘应淼这话问罢,饭桌上瞬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

    易承焱不说话了。

    易欢更是一言不发。

    许文曳瞥了眼,易欢表情倒是没怎么变,反倒是易承焱脸色不太好看。

    刘应淼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试图挽救,转了个话题,说:“大欢都没吃多少,饭菜不合胃口吗?”

    易欢确实没吃多少。

    挑挑拣拣,和昨晚的状态截然不同。

    易欢没搭腔。

    刘应淼也不觉得尴尬,跟着说:“家里的厨师还没回来。曳姐,明早再早起一下,辛苦你给大家做个早饭。”

    这是明着在讨好易欢了。

    今儿桌上这一桌菜,许文曳觉得还挺好吃。平心而论,她一点都没觉得,自己做的怎么就好吃到能超越酒店大厨。

    对于刘应淼交给她的这个小任务,她有点拿不准。许文曳甚至怀疑,昨晚自己的判断出了错,易欢其实单纯就是饿狠了。

    她正不知该如何回应,誓要把惜字如金贯彻到底的人开口了。

    “新厨师晚上到岗。”易欢说。

    易承焱愣了一下:“又换了?”

    易欢眼神凝注在菜盘子里,浑不在意道:“不是着急探亲吗,彻底给她放假。”

    许文曳和刘应淼一对眼,从刘应淼眼里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彻底放假,这就是给辞了。

    -

    新厨师晚上八点拎着行李箱住进来了。

    她一进门,直把许文曳给看愣了。

    在许文曳的印象中,厨师一般都是四十岁左右的男性。可眼前的厨师最多二十五六,还是个女的。

    厨师身材高挑、样貌周正,化着淡妆,浑身一股子轻熟女风。像街上偶遇的职场丽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厨师。

    不过,派头倒是个厨师派头,一到岗就接手了收拾餐桌的活儿。

    许文曳给刘应淼递了个眼神。

    只一眼,刘应淼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冲她笑了笑,摇摇头,意思是没事。

    刘应淼向来心大,她不当回事,许文曳可不能不当回事。

    饭后,易承焱又把易欢给叫到了书房。刘应淼来许文曳卧室里找她聊天。她掩好卧室门,指了指书房方向,说:“教他呢。”

    许文曳没懂:“教什么?”

    “别看你易叔叔一口一句不搭理易欢,其实对他寄予了厚望,往后家业都是要留给他的。女儿们甭管多优秀,压根排不上号。”

    许文曳皱眉。

    刘应淼脱了拖鞋钻到许文曳被窝里,和她挤在一起,拿手指把她皱紧的眉头抚平,说:“别皱眉,你易叔叔不看重女儿,妈妈可不这样,你是妈妈的宝贝。”

    “就这您还指望易叔叔教我呢。”

    能指望得上吗?

    刘应淼笑了,顺手把她脸颊旁的碎发拢到耳后,说:“咱又不掌他家的家业,学点儿东西还能指望不上吗?这也就是顺手的事情。”

    说到这事儿,刘应淼板正许文曳的肩膀,夸奖道:“曳姐,不错呀,我瞧着大欢这不是挺听你的话吗。别急,再过段时间,我觉着,他也跟前头那些一个样,乖乖喊姐了。”

    这件事许文曳心虚得很。

    或许是以往她太过所向披靡,让刘应淼对她有了过高的信心。

    可这回不一样,易欢转变主意答应一起吃饭,许文曳到现在都懵着呢。

    那会儿她还在想,他要么扬长而去,要么让她干点儿什么,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掉头下了车。

    刘应淼对新生活投入了极大的热情,许文曳不忍心泼冷水,只好咧嘴笑笑。想起晚上刚到岗的住家厨师,许文曳又道:“厨师怎么这么年轻,也不见收拾卫生的那么年轻啊。”

    一个做菜的厨师这么年轻……刘应淼才刚住进来,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许文曳忧心忡忡,刘应淼却不甚在意。隔着门框轻飘飘往厨房方向瞟了一眼,这一眼端得风情万种:“光年轻有什么用?得漂亮,还得迷人。她再漂亮,还能有你妈美?”

    这倒是。

    刘应淼有四十岁女人的阅历和风韵,相貌体态不输二十岁的年轻女人,等闲人还真法儿比。

    “易叔叔也同意吗?”

    刘应淼心大,许文曳不得不替她操这份儿心。

    “又不是他掏钱,他没有发言权。”

    “啊?”

    “都是大欢出的钱。”

    “?”

    “这家里原本是有管家的,手脚不干净让大欢给辞了。现在他自己管,招的都是他选的人。”刘应淼收了风情眼,转头就换了一副认真模样,“营养学的研究生,现在这行业也卷。”

    她道:“你易叔叔说,大欢给她开五万的工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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