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许文曳做得很快,不到一个小时,六个菜已然出锅。如果不是需要时时提防弄出太大的动静,她还能更快。

    锅里煮着南瓜奶油汤,鲜嫩浓郁的橙黄色看着令人垂涎。

    差不多快要收尾了,许文曳转身把做好的菜往客厅餐桌上端,刚刚摆好正待去盛汤,听见主卧方向传来了响动声。

    许文曳呆站在原地,有一瞬间几乎不敢抬头。

    激动的心沉寂了一整天,直到这会儿才算是彻底平静下来,胆怯后知后觉找上了门。

    她有点怀疑这是一场美好得不太真实的梦。

    否则,将近八年多都不搭理她的男人,怎么会穿着睡衣出现在她的面前。

    易欢穿着的睡衣是真丝面料做的。这种材质的睡衣许文曳见他穿过。只不过,他身上现在穿着的这套,是大张保姆下午替他新买的。

    张叔回日月庄拿易欢的睡衣,顺便带来了易欢已经回国的消息。

    临近年关,公司事儿少,易承焱正琢磨出国和易欢过春节,乍然听闻这个消息高兴坏了。紧跟着听见易欢去了许文曳那儿,眉眼间难掩失落,但终究高兴多过失落。

    这几年大张保姆还在家里,日常见不着易欢,当下听闻易欢回来了,激动坏了。她利索给新买了几套,洗干净烘干后让张叔给送来。

    这套睡衣的样式与易欢十九岁时穿过的那些大差不差,只是穿着它的人生了变化。相比年少时那会儿,现在他的肩膀更加宽厚。常年运动,身材健美有型。薄薄布料包裹着的胸膛肌肉喷薄有劲,无时不刻彰显着强悍的力量感。

    许文曳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这么看,易欢似乎又长高了一些。他踩着拖鞋朝厨房走来,自在随意,好似这是在自己家里。

    这让许文曳有一种错觉,好像回到了八年前。那时,她在他家厨房里做菜,听见动静一转身看见了他。

    易欢的视线落在许文曳的脸颊上。

    两人无声对视。

    一个刚睡醒,眼神沉静。一个过分激动,心跳激烈。

    这场无声的对视持续了几秒。片刻后,易欢的鼻尖微微动了一下。他嗅到了菜香味,眼神随之滑落到旁侧的饭桌上。

    肉沫豆角,蒜薹炒肉,虾滑茄子,凉拌藕片,红烧排骨,香辣孜然牛肉,六道菜色香味俱全。

    易欢临下飞机前吃了一餐,去领了个证,开了一场会,睡了将近六个小时,消耗量惊人,这会儿着实有点饿了。

    他不自觉深深嗅了一下,脚步临时拐了个弯儿,径直去往餐桌旁。

    他一动,许文曳也回神了,忙去厨房里给他拿筷子。

    待她出来,易欢已经拿手捏着吃了几块肉了。像以前似的,他先尝一口,觉得味道不错,这才转身寻摸筷子。

    许文曳有一种时光倒错的感觉。像是当年她住进他家里,炒了菜,被他毫不客气抢先吃了。

    只不过这回,她亲自给他拿了筷子。而他,则没有像以前似的急着去坐,接过她递过来的筷子,朝厨房咕嘟咕嘟冒热气儿的汤锅瞟了一眼,问:“还有什么?”

    “嗯?”他这一发问,倒是把许文曳给问愣了。她这才彻底回神,恍然想起了被自己遗漏的汤,“啊,还有汤!差点忘记了。”

    许文曳火急火燎奔回厨房揭开盖子盛汤。易欢跟了进来。等她盛好,正要端,身旁探出来一双大手,一晃眼的功夫,汤盆便被他给端走了。

    许文曳的手心里落了空。她抬眼,易欢维持着要转身的姿势,以眼神询问:“还有?”

    许文曳意会这是要等着她一起出去。心里欢喜,声调便软:“锅里还有米饭。”

    易欢这才转身。

    许文曳望着他高大的背影,不由得感叹一声:习惯被伺候的少爷,学会了端汤。

    时光诚不欺她。

    许文曳转身拿碗盛米饭,她刚盛好一碗,易欢再次进了厨房,极其自然地接过她欲要往流理台上放的米饭碗。而后,便等在了一旁。

    许文曳寻思他一准儿是想跟她一起出去,便加快盛饭的速度。刚添满,易欢便从她的手心里把米饭碗给端走了。

    许文曳愣了个神的功夫,手心里就空了。

    易欢走了几步,见身后没动静,又停下。他回头看向她,眼神略带疑惑。他刚睡醒,眼睛还睁不清明,看她时带着股子茫然,话更是能不说则不说。

    许文曳翻译了一下,他这眼神好似在说:“走啊。”接收到他的视线,她一愣回神,笑容不自觉飞上脸颊,紧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厨房。

    坐下后,许文曳望向易欢。

    她的餐桌对面,终于有了男人。她不禁有些感慨,往后,也即将会是两个人,再也不是日常孤零零一个人了。

    易欢刚睡醒,正饿得厉害,不怎么想说话,只顾着埋头吃。

    他跟以前似的,吃她做的菜胃口大开,许文曳看得眉眼弯弯。知道他必然是饿狠了,也不打算跟他说话打搅他补充能量。

    待易欢吃了个半饱放慢速度后,见他去夹牛肉,许文曳才伸筷子故意跟他夹同一块肉。

    易欢松了力道,让给她夹。

    许文曳夹起来,在他的眼神中放到了他的碗里。

    易欢挑了下眉。

    这么多年没得见,太过想念。久别重逢,他做什么表情许文曳都觉得好看,喜欢得紧。她往前倾了倾身子,笑着说:“这位先生,吃得这么欢,麻烦待会儿结个账。你也知道,我做菜很累的。”

    一句话说罢,两人都陷入了沉思。

    这句话引起了彼此太多的记忆。年少时待在一起的画面跟放电影似的,一帧帧自眼前滑过。

    客厅里一时陷入了沉寂。

    对望的两双眼里,俊美无双的丹凤眼少了些许少时的热烈,多了几丝岁月淬炼的沉静。而曾经总是平静无波的茶褐色眼眸,则盛放了太多的热情。

    许文曳的心情实在是太好了,不止弯着眉眼,连唇角都扬了起来。望向易欢的视线里,满是爱意。

    就像她自己所说,老天爷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要用尽全力去爱,不留一丁点遗憾。再也不会像年少时似的,因害怕不稳定而有所克制,总想小心翼翼隐藏一点。

    这场互相对视持续的时间有点久,易欢率先移开目光。他抬头扫了眼房子,似随意问:“还剩多少贷款没还。”

    一五年年初易欢突然撇下许文曳出国,卫江沉寂了一段时间。待搞清楚俩人之间的缘由后,狂追许文曳。韩邀月看不上卫江,曾偷偷贴着许文曳的耳畔说:“曳姐姐,房地产行业即将落幕,不要选油江,他没什么前途。”

    油江是韩邀月给卫江起的外号。

    韩邀月讲房地产行业即将落幕,但那几年周围的房价依然在拼了命地涨。许文曳现在所住的小区位于市中心,地段好,房价更是居高不下。

    创业那会儿工作室才在旧小区里开起来,她遥想以后要搬迁至附近商业街,那自己的房子也得买在这里。于是,大学一毕业她就选了这个地段,干脆利索交钱买了房。

    当然,当时拿了卫江的人情价,省了不少。

    那会儿正是一九年秋天,疫情还没来,刘应淼的西餐厅经营得挺不错,给房子首付添了一笔钱。许文曳自己手里也剩了一点钱,付了百分之四十五。

    “大概还有一百万多点吧。”这几年她自己每月按时还,给刘应淼那三十万原本打算还房贷来着,后来想着西餐厅要紧,就先紧着西餐厅。当时这房子一交钱,韩邀月就嚷嚷着说这片区得降价,买早了。可这套房子对许文曳来说是刚需,不得不买。她私心里以为易欢跟韩邀月似的,也要跟她聊房子买亏的事儿,便道,“现在这片区房价还没降呢。”

    不止没降,还在升。

    升得慢也是在升。

    许文曳可不想一见面,就遭他批评,说她买贵了东西。

    她话音刚落,就听易欢道:“想过扩大工作室规模吗。”

    “啊?哦,”话题转得太快,许文曳一点都没弄明白这个话题跟上个话题有什么关系。不过,她只恍惚了一秒,就道,“去年秋天又租了两层办公场地,以前我们只有一层。”

    新服务模式试水半年后,许文曳就想扩大规模,但这事儿不是一句轻飘飘的话就可以办到的。办公场地租金,人才培养,客户维护,服务系统更迭……真合计起来,哪哪儿都需要钱。

    这么一通算下来,她和张铭月手里现在剩下的钱全投入,堪堪够再租两层楼的场地。

    “嗯,”易欢夹了筷虾滑茄子,掀起眼皮看她,“没想过再多租几层?比如,整栋楼全租了。”

    “整栋楼?!”许文曳半口汤呛在了喉咙口,一双眼眸径直望向他,瞬间哽住了。她觉得,从小区到商业中心三层办公楼,短短四年时间,她已经挺可以了。

    而现在,坐在她对面的这个男人居然问:有没有想过租整栋楼……

    “倒也不是没想过。”许文曳放了筷子,想严肃一点跟他聊聊这件事,“现在我们的服务模式也升级了,客户反馈也不错,我们俩挺看好。但是……”

    易欢夹菜的手一顿,抬眼。

    “钱不够。”许文曳实话实说,“光两层的年租金就得要不少钱,更别提整栋楼。而且,这栋大楼位置太好了,其他公司都租得好好的,肯不肯让还是一说。”

    许文曳和张铭月这几年确实从工作室里赚了点钱。但这点钱还要应付房贷和日常生活消费。租了两层办公楼,已经掏空了俩人的腰包。租整栋楼,那就得贷款了。

    关键是,能不能贷出来还是一个问题。

    许文曳觉得,易欢这样说,真的有点对她要求过高了。

    “我这几年陆陆续续买了一些楼,你工作室所在的那栋楼,正好是我买的。”易欢往后靠住椅背,看向她,慢条斯理道,“现在,它也是你的。”

    !

    ?

    什么意思?

    不是要批评她进度慢?

    许文曳呆了一瞬,跳出自己的立场,以易欢的立场重新过了一遍他刚刚说的那句话,像个复读机似的重复:“你,你买的?”

    易欢点头。

    许文曳愣愣地盯着他,好一会儿没说话。他刚还说什么了?他说,她工作室所在的那栋大楼,对,没错,就是那一整栋大楼,现在也是她的了……

    琢磨过味儿来后,许文曳差点儿被这句话所隐含的意思给砸懵。

    工作室是二一年年中搬过来的。

    早先寻摸办公场地时,许文曳提前问了卫江,后又拉着韩邀月帮忙参谋。这栋楼,当初是韩邀月帮她挑的。说是地理位置好,价钱嘛,用韩邀月的话说,以后说不准就降了。

    那会儿许文曳还以为她口中的“降”,指的是随着整个房地产行业,跟着大形势降。

    从没想过,居然是这么个“降”法。

    现在,易欢就差说,她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许文曳呆呆坐在那里,一时没能适应这个巨大的转变。

    一想到这么一栋楼即将成为自己的工作场地,她心如擂鼓,脱口而出:“这么大的场地,我若真的用了,人才培养也得不少钱……”

    说着说着,许文曳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无声。

    见她不说了,易欢才道:“我的现金流还挺充裕。”

    许文曳迅速低垂眉眼,咬住了下唇,不说话了。到这会儿,她才反应过来,易欢为什么问她房贷还剩多少。

    听她说还剩挺多没还,他并没有提出替她还房贷,虽然他很轻易就能做到。他没有这样做,转而支持她全力发展自己的事业。

    待工作室规模扩大,区区一点房贷,根本不愁还。

    他不仅没有嘲笑她在建的“小房子”,还为此投入了资金,支持她继续建设自己的“小房子”。

    许文曳不由得湿了眼眶,这叫她如何能不喜欢他。

    这个男人,他是懂尊重的。

    微信视频铃声突然在寂静的空间里响起。许文曳眨了眨眼,借着拿手机的空档,挡住了眼眶里泛起来的湿气。

    “曳姐姐!”韩邀月刚到家,她进门踢掉高跟鞋,看向视频时表情有点兴奋,边扯脖子上的项链边问,“子前说易狗和你领证了,真假啊?”

    她口中的易狗本人现在就在许文曳身旁。许文曳微微把视频偏了一个角度,露出了易欢夹菜的手。

    “卧靠!易狗?易狗你出来吱个声。”在许文曳的微信视频里见到易欢,显然把韩邀月给惊坏了,她简直要热泪盈眶了,“易狗你终于想开了?不容易啊!”

    易欢淡定地夹菜。待他抬起头,许文曳又挪了一下视频,易欢的脸出现在视频画面里。他略扫了一眼,十分嫌弃地道:“你是怎么做到十年如一日叽叽喳喳的?”

    这话韩邀月听了可不太乐意,她回头往身后瞧,立马换上了一副娇滴滴的嗓音,对着画面外的男人撒娇:“老~公~,有臭男人说人家叽叽喳喳~”

    视频里传来一道清润的声音,隔着有一段距离:“嗯?有吗?那可能他说的也没错。”韩邀月正要佯怒,男人跟着说,“叽叽喳喳得还挺可爱,我很喜欢。”

    男人话音刚落,韩邀月的脸颊肉眼可见地飞上两抹红云。再面对易欢时,怎么都怒不起来了,不仅如此,心情还十分好:“易狗,你可要好好待我曳姐姐。否则,本曳姐姐的娘家人一定不会放过你!”

    随之又对许文曳抛了个飞吻,冲她眨眨眼暗示性十足:“曳姐姐,春宵一刻值千金。明天见,我就不当电灯泡了。”在视频挂断前一秒,许文曳就见她飞奔向旁侧,娇声喊着:“老~公~,人家要亲亲~”

    这通视频接完,客厅里的气氛有点热。

    许文曳鬼使神差扫了眼易欢的唇。因吃菜,他的唇色很红。许文曳觉得有点口干,转头喝了一口汤。

    心里不自禁骂自己:才见面多长时间啊,怎么就想到这个了……

    几乎在她看过去的同一时刻,易欢的目光也落在了她的唇上。

    桌上的菜盘几乎光了,这顿饭到现在吃得也差不多了。许文曳起身收拾餐盘以掩饰尴尬,垂着眼道:“下次我做多一点,你吃饱了吗?”

    她话问出口,眼神却不与他对视。

    易欢在飞机上吃了两餐,回来睡了六个小时,现在吃的这一餐,如果按照波士顿的时间来算的话,得是早餐。

    依早餐的标准,那他今儿吃得这些就有点过量了。

    易欢坐着没动,视线落在她忙活的身影上,淡声道:“撑了。”许久没吃她做的菜,一动筷子,有点没太控制住,吃多了。

    许文曳知道他喜欢吃她做的菜,小小得意了一番,捡了盘碟去清洗。不消片刻,易欢起身跟进厨房。

    许文曳洗碗洗得快,哗啦啦冲了第二遍,她边擦碗边回头往客厅瞧。一眼没瞧见人,正疑惑,再一转眼,就见他正靠着厨房墙壁在看着她。

    偷偷看他被他撞了个正着,许文曳多少有点赧然。

    易欢抿着唇,没有移开视线。

    他一直注视着她。

    起先,他的视线虚虚落在许文曳的腰身上,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随后,他的视线落到她的双手上,看她一双手灵巧翻腾。

    再然后,就见她突然回头朝客厅张望……

    许文曳的所有动作,全都被他看在了眼里。

    知道他就在身后,许文曳踮着脚把洗好的碗往顶柜里放。这个位置对她来说有点高,平日里碗筷不往这里放,今日她故意就要往这里放。

    这个踮脚的动作略微有些吃力,许文曳刚放完一个碗,身后便传来了脚步声。薄荷香入鼻,清凉感随之袭来。

    许文曳再一回神,易欢已然接过了她手里的碗。

    他特意避开了身体接触,维持挨着她,却不会触碰到她的一个微妙的距离感。

    许文曳就像少时一样,一和他接近,总觉得浑身不太自在。尤其现在这样,他不说话,只沉默站在身侧,她的心跳逐渐变得激烈。

    这股子来自身体的悸动不太好掩饰,这使得她擦碗的动作变得异常缓慢。原本几秒钟就能擦完的盘碟,愣是拖成了几分钟。

    易欢倒是也有耐心,安静站在身旁等着,她擦完一个,他放一个。

    原本十分钟能洗完的碗,愣是磨蹭了半个小时。碗终于洗完了,许文曳在水龙头下冲了冲手。捡起放在桌上的手机,往浴室方向去,“我洗个澡,你随意。”

    正要迈步,易欢突然出声:“明天上午有空的话,我们去婚检。”

    “啊?”许文曳回身,“明天过年,我们婚检?医院不是都要放假的么。”

    洗碗过程中许文曳一直垂着眼,此时突然看向易欢,易欢的视线从她湿着的手指移到眼睫,停留了一会儿。

    光线足够明亮,对视了只消几秒,许文曳就败下阵来。就在她移开视线前,易欢道:“我们去私立医院。”

    “哦,”许文曳赶忙说,“那我有空的。”

    她慌不迭进了浴室,立刻关了门,转身按住了自己的胸口。片刻后,她抬起眼。镜子里,女人向来白皙的脸颊泛上几许红,耳朵更是跟熟透了似的。

    她搓搓脸,冲着镜子小声自言自语:“许文曳啊,你可真是没出息。以前被他盯着看就脸红心跳,现在怎么还这样。”

    转眼瞧见了洗浴台上并排放着的男士洗漱用品,想到这是谁的,她的脸颊烧得更厉害了。

    这个澡许文曳洗了将近一个小时,平日里最多半个小时完事儿,今晚翻了倍。

    往常许文曳穿睡裙,今儿换上了与易欢一样的两件套睡衣。吹完头发,甫一踏出浴室门,正待寻人,听见客厅里传来说话声。

    许文曳打开卧室门探头望去。

    易欢在客厅沙发上讲电话。电视开着,落在新闻频道,此时重播快要结束了。

    声音开得小,只有画面在动。易欢一手拿着手机讲电话,另只手无意识敲击遥控器。约莫听见了开门的动静,他回身望向这边。

    许文曳跟他选了一样颜色的睡衣,纯黑色。或许是刚洗过澡,或许是黑色衬托,皮肤在灯光下如羊脂玉一般清透可人。

    易欢的目光继续往下,落在她的双腿上。用韩邀月的话形容,许文曳的一双长腿,哪怕套个麻袋都很好看。

    易欢讲电话的声音一度停顿。

    朋友们提前得了刘子前的信儿,时间一晚,都默契地不再搅扰他。易承焱打了两通电话,易欢一通都没接,便不再打了。电话对面的合作方见他说话两句一停顿,明显心不在焉,以时间有点晚了不便继续打扰,知趣地挂了电话。

    许文曳站在门口,让易欢毫不掩饰的目光打量得有些羞赧。她没话找话,以此缓解紧张,指了指身后的主卧,道:“我去换个床单。”

    家里的床单被罩一周换两次,主卧现在用的才换了一天。想着易欢要睡,许文曳便想换套新的。

    “嗯。”易欢应声,起身跟了进来,径直去了浴室。

    许文曳抽掉床单,解了被罩。里面水声哗哗,她从柜子里找到新的床单被罩,铺好床单正在套被罩,里面水声停了。

    没一会儿,易欢从里面走了出来。下身套了件长裤,上身赤.裸,常年运动,腰腹线条焊利,腹肌和人鱼线十分显眼。

    许文曳只匆匆瞥了一眼,就迅速低了头,专注在自己手中的活儿上。

    易欢见她还在套被套,一时疑惑究竟是自己洗澡速度过快,还是她换被套速度太慢,他走过来打算一探究竟。

    他一靠近,许文曳开始手忙脚乱了。

    易欢沉默看了几秒,停下擦头发的动作,把毛巾放到床头柜上,揪住被套的一角,打算帮忙。他一靠近,许文曳就紧张,更别提他穿成这个样儿靠过来了。

    两人第一次合作干家务,就因配合十分不默契翻车了。许文曳手里的被子脱了手,扫到了床头柜上的一个黑色塑料袋。

    袋子掉了地,啪叽——发出一声响亮的动静。

    许文曳赶忙去捡,捡起来有点疑惑。床头柜上怎么摆着个这样的袋子?她以为是自己什么时候扔到这里的,摸着里面方方块块,打开一看,瞬间傻眼了。

    好几盒超薄避孕套。

    许文曳一愣,下意识抬头望向易欢。易欢的目光扫过她手中的东西,她手指一抖,安全套噼里啪啦再次掉到了地上。

    ……

    许文曳彻底僵住了。

    易欢走过来捡起。

    许文曳有点尴尬,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买过这玩意儿。急着解释:“这不是我买的。”

    相比她,易欢倒是淡定得很。他跟没事人一样把安全套又放回桌面上,在她面前站定,垂眼,道:“我知道。”

    ?

    许文曳懵了一秒。

    易欢说:“我买的。”

    许文曳:“……”

    易欢继续套被子。

    许文曳在原地站了片刻,没勇气再跟他一起套了。她捡起换下来的床单被罩,抱着出了卧室门,塞到了客厅的洗衣机里。

    床单被罩在滚筒里滚来滚去,许文曳坐在客厅沙发上,心绪翻来覆去。她磨蹭了十几分钟,起身把客厅灯关掉,朝主卧走去。

    易欢早就套好了被子,在靠着床头看手机。被子虚虚搭在腰间,他垂着眼,下颌角清越凌厉。

    许文曳走过来,挨到床边,他才转眼看向她。

    “你要睡吗?”许文曳咬了下唇,没话找话,“我有点困了。”

    “嗯。”易欢冲她扬了扬手机,“回完这封邮件。”

    许文曳开了床头灯,又关了卧室灯。

    她站在床边,眼神往床上瞟。

    晚上她到家那会儿,易欢一个人占据了整个床铺的中间位置。现在他躺在右侧,空出了身旁的位置。

    床上只有一床被子,一多半都在易欢腰间搭着。许文曳有心想再从柜子里拿一套被子出来,又觉得多此一举。

    她上了床,伸手拽了一下,被子从易欢那边挪过来一点,她钻了进去。察觉身旁灼热的视线,许文曳一抬眼,易欢正垂眼看着她。

    灯光昏暗,视线来回间,气氛逐渐变得暧昧。

    许文曳心头不自觉一慌,目光躲闪了一下,迅速翻身,背对着易欢。

    她一动,薄被扯动,露出了半片肩背。她穿得是长袖睡衣,只露了一点脖颈皮肤。皮肤白皙如瓷,肩膀纤细不堪一握。

    易欢的视线落在上面,好一会儿,才低头发邮件。

    许文曳揪着一点被子按在胸口,心跳越来越激烈。

    片刻后,身后床铺微微下沉。她不自觉又拉了下被子。易欢呼出的气息滚烫如火,径直冲到她的背部。脖颈皮肤激起一片颤栗,许文曳觉得耳朵眼儿都要着火了。

    她憋了气,不太敢大声呼吸。等了几秒,床头灯也没关。

    刚才还说困,现在可不要太清醒。想起易欢说明天要婚检,他今晚又始终跟她保持距离,这会儿也没动静,许文曳觉得,可能也不一定要发生些什么。

    再说,他们才见面,得有个缓冲时间才对。这么想着,她慢慢闭了眼。

    方一闭眼,脑海里又突然闪过桌面上那几盒安全套……许文曳又睁开眼。

    几乎在她睁开眼的同时,易欢突然揽住了她的腰身。他稍一用力,就把她给捞到怀里了。许文曳正待低头,那只捞她的手掀开她的睡衣下摆,从腰间钻了进去,一路上行……

    许文曳条件反射一般去按他的手,又哪里能按得住。易欢抵在她耳边,亲吻啃咬她的耳骨,一字一句问:“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许文曳被他搂在怀里,后背彻底贴住了他的胸膛,一时只觉得滚烫灼烧,他的手还在四处点火。她只觉得被触碰揉捏的皮肤一阵颤栗,声气儿都不稳了。

    那些憋着的喘息,彻底露了天。

    一早发那些信息的时候,许文曳就预料到他得发作。

    预料得很准,他确实发作了。但没预料到的是,他会延迟到在与她在床上盘点这事儿。许文曳心虚得很,咬了下唇,小声说:“你这不是没包成么……”

    “嗯?”易欢含住她滚烫的耳垂,咬了一下,在她耳边轻声问,“你说什么?”

    许文曳吃疼,躲了一下,又说了一遍:“你又没有真的给我包。”声音软软糯糯,仔细一品,还带着点娇。

    易欢压着她咬了一口脖颈细嫩的皮肤,而后,捏着她的肩膀板正她。乍然间与他面对面,许文曳迅速垂了眼,眼神乱瞟。奈何周围空间有限,她被全方位困住,哪哪儿都是他的气息。不看他的眼睛,就得看他的胸膛。

    这一眼,让她看到了他胸膛上的疤痕,在左边胸膛处。

    易欢的皮肤太白了,使得疤痕很显然。这道伤疤约莫一根手指长,痕迹浅淡,能看得出来,恢复得还算不错。

    许文曳意识到这道疤痕是那时车祸留下的,不自觉摸了上去。

    易欢垂眼,视线落在她乱动的手指上。他没打算放过她,抵着她的鼻尖说:“毕竟好过一场,好过……”

    许文曳的唇贴在了他胸前的那道疤痕上。

    易欢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垂了眼。

    许文曳的唇轻柔地滑过那道疤痕,一下一下地亲吻。易欢的眼神逐渐变得漆黑幽深,将她牢牢禁锢在身下,低头吻住了她。

    这个吻一开始就没怎么克制。

    易欢吻得凶,许文曳伸胳膊想要抱住他。他不让,一只手锁住她的双手按在头顶,另只手去解她的衣扣。

    这是一个全权掌控的姿势。

    许文曳被亲吻得娇喘吁吁,浑身发软,连睡衣什么时候被扒掉都没察觉到。紧贴着的肌肤出了一层薄汗,身体里像是着了火。

    刚开始她还有些吃不消,等到后面,推拒变成了索求。

    易欢分神拆安全套时,许文曳主动贴了上去,追着他亲吻。易欢躲避着不让她挨近,他动作还算快,一边弄一边按着她亲吻。

    他偏不要她主动,要自己给。

    等到他集中注意力在手中的活儿上时,许文曳便被晾在了一边。她觉得嗓子干渴,火烧火燎,不自觉舔着唇。

    这一幕太刺激感官,易欢的体内哗啦一声着了火,那火苗窜起来烧到了他的眼睛。

    他再次锁住她的双手手腕,欺身而上,喘息着问:“要吗?”

    许文曳被折磨得眼眸透湿。都已经这个档口了,他还悬在那里问要不要。许文曳气急了,手臂被制着用不上,一张口咬住他的肩膀。

    她也没下狠口咬,一触即离后,反问:“我说不要呢。”

    易欢一沉身,肩臂肌肉跟着发力:“迟了。”

    薄荷味儿被冲掉,汗水流淌,热气升腾……草木香肆无忌惮地冲了出来,不管不顾入侵……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谁都没管。

    压根顾不上管。

    也不知什么时候,易欢松了压制的力道。两人十指交缠,紧握着的双手发了汗。到某一个点,许文曳感觉到一股子失控感自体内传来。

    以前面对没法儿预料的状况时,她会有失控的感觉,那是具体的事件。而现在,许文曳清晰地意识到,是她的身体在脱控。

    这感觉非常陌生。

    许文曳下意识想要停止。

    易欢感觉到了什么,压着不让。许文曳有点害怕这种感觉,想要奋力挣脱,手腕却被死死捏着。

    她被逼急了,惶急地小声求道:“停一停。”

    她不说话还好,她一开口,听在易欢耳里,像是催情剂。

    许文曳受不了他这样猛发力,凑近讨好似的亲了亲他的喉结,仰头在他耳边小声道:“求你停一下。”

    易欢垂眼。

    她眼睫透湿,语声已然带了哭音。他的回应是沉默着将她彻底送上了脱控的尽头。

    ……

    窗外月光灿白,手机铃声陡然停止,烟花在脑内炸响。许文曳一口咬住了易欢的肩膀,眼角不自觉流出了眼泪。

    这回,她用了力气。

    迎上他的视线,她愤而骂:“你混蛋!你……”

    易欢一低头,牢牢吻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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