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2

    结婚这个词儿,之前离苏檐雨很远很远。

    这两年才在舅妈纪红旁敲侧击的暗示下渐渐对这两个字产生具象化的理解。

    在她心里,结婚是指相爱的两个人决定在法律的保护下结合厮守,组成温暖的小家庭,完完整整地拥有彼此。

    结婚的大前提应该是相爱。

    沈梵桉刚才对她说了“我们结婚吧”。

    我们,结婚。

    拆分开来便是——苏檐雨和沈梵桉,结婚。

    苏檐雨懵愣的脑子迟钝地转过弯来,她脸色一变,睁大双眼,仰头震惊地盯着面前身量高大的男人。

    沈梵桉眼尾低垂,淡淡回望着她,安静地等待她的回应,表情认真,不似作伪。

    周围嘈杂繁乱,起了风,落叶纷飞,要下雨的前奏。

    可二人像进入了独属于他们的静谧空间。

    于是,风停,声止,此时此刻,只有彼此。

    苏檐雨望进男人那双幽眸平静的眼眸中,那里面不存在任何与爱相关的情绪。

    她不由抿紧唇,眼眶泛热,背在身后的手攥成拳。

    沉默片刻,苏檐雨牵强地扯了下唇角,虽在笑,却显得破碎:“现在这种情况不太适合开玩笑,而且也不好笑……”

    “我没有在开玩笑。”沈梵桉淡声打断她,嗓音轻而哑,但极为肯定,“我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话音落地,有道微柔的晚风拂过他焦急奔跑后散落额前的碎发,暖绒的路灯洒在他身上,阴影衬得精致五官愈发立体深邃。

    这样的男人,连风和光都偏爱他。

    苏檐雨情不自禁地入了迷,鼻尖越来越酸,目光湿润地注视着他。

    连眨眼都觉得奢侈。

    此时的场景,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

    她无望等了那么多年的人,在向她求婚。

    沈梵桉顿了顿,再抬头重新对上姑娘那令人心软的眼神,不由喉头发紧,不由自主地紧张。

    他垂眸深吸口气,尚还能保持镇定,继续向她坦白:“奶奶做完手术后身体大不如前,她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我结婚生子,有一个自己的小家,不再孤单一人。”

    说到这,男人喉结轻滚,声音又暗哑了几分,“我得让她如愿。”

    原来是因为沈老太太,所以他才着急结婚的。

    明白这一点后,苏檐雨眼底黯然,乖巧地弯了弯唇,说不上是难过还是庆幸。

    难过他方才的求婚不是因为真的想和她在一起。

    庆幸他肯定也不喜欢今晚和他共进晚餐的那位。

    一切都是为了完成老太太的心愿罢了……

    低落的情绪只维持了两秒,紧接着她又听到沈梵桉语气严肃地说:“餐厅里的那个女人并不是我的相亲对象,她叫李艾艾,我俩是高中同学,而且她已经订婚了,未婚夫是美国人。今晚这顿饭只是叙旧而已,她看出我俩认识,就擅自做主跟你开了个玩笑,从来都没有什么女朋友和未婚妻,一切都是误会。”

    说到这,沈梵桉突然靠近一步,二人之间的安全距离被打破。

    他低下头,目光沉沉地盯着女孩柔软的面庞,声线低沉,掺着几分哄人的意味:“我没有不遵守和你的承诺。”

    苏檐雨闻言呆呆地看着他,脸颊烧起来,丝丝缕缕的酥麻从心口蔓延至全身。

    银杏叶应景地落在沈梵桉的西装外套上,苏檐雨的裙摆也随风撩动。

    四目相对,暧昧的氛围愈发浓郁,令人生出相爱的错觉。

    沈梵桉被女孩的模样逗笑,他小幅度地弯起唇,声音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我确实着急成家,但不会为了结婚而随便找个人去领证。”

    苏檐雨气息紊乱,情不自禁地弱声追问:“什么意思?”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么?

    在他心里,她不是“随便”的人。

    沈梵桉敛了笑:“意思是我刚才跟你求婚是认真的。”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苏檐雨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强忍的眼泪骤然滚落。

    沈梵桉见状愣了下,下意识伸手要帮她擦。

    苏檐雨连忙摆手,难为情地“哎呀”了一声,她挡住自己稍显狼狈的脸,边哽咽边不好意思地为自己找补:“眼里进沙子了,我没有哭!”

    声音抖成这样还逞能说自己没有哭。

    瞧着姑娘用沾满血的手胡乱擦眼睛,沈梵桉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略带强势地握住苏檐雨的手制止她的动作,掌心温热宽厚,轻而易举地将她整个手包裹其中。

    他的手好大,好温暖,好有安全感。

    苏檐雨吸着鼻子抽了两下,盯着牵住她的大手,思绪飘远,脸更红了。

    沈梵桉没注意到她的神游,他从外衣口袋里掏出自己随身的手帕,塞进苏檐雨的掌心,不动声色地收回自己的手,轻声说:“用这个,干净的。”

    手背上的热度消失,苏檐雨猛地回神,她听话地点了点头,用手帕盖住眼睛,淡淡的香味钻进鼻腔,是沈梵桉身上的味道,很高级,也很冷清。

    好香啊。

    脑海里顿时冒出这三个字。

    “……”

    苏檐雨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变态,她欲盖弥彰地轻咳一声,嗫嚅道:“谢谢。”

    沈梵桉莫名想笑,他挑了挑眉:“不客气。”

    气氛冷不丁静了下来。

    后知后觉的尴尬开始在二人之间蔓延。

    苏檐雨还保持着捂住眼睛的姿势,不敢去看对面的男人。

    她现在还没从被自己喜欢多年的人求婚了的冲击中缓过劲,一时不知该做出何种反应才算得体,她刚刚的眼泪已经够不矜持了。

    沈梵桉也没比她强到哪去。

    他虽然是认真的,但刚才说出“我们结婚吧”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状态确实非常不对劲。

    与他平日里“深思熟虑”的形象相违背。

    甚至可以算得上冲动。

    结婚不是件小事,牵扯到两个家庭,他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可苏檐雨到底年纪还小,今年刚毕业,一切尚不稳定,就这么突然和一个认识不久的男人步入婚姻殿堂,她的父母一定不会同意。

    而且,他根本无法保证将来……两个人会不会分开。

    因为父母的婚姻悲剧,他对结婚这事下意识抱有悲观态度。

    在他心中,一段能够白头到老的婚姻,必须得是双方真心相爱。

    光苏檐雨剃头挑子一头热,他给不了同等回应的话,就会变成另一种悲剧。

    想到这,沈梵桉眉心渐渐收紧。

    他不由深深地注视着面前局促不安的苏檐雨,咬肌鼓动,眼里流露出自责懊恼的情绪。

    他太自私了。

    异样的沉默没有持续太久,一场突如其来的冬雨淅淅淋淋地落下,打断了彼此繁乱的思绪。

    警车和救护车早已离开,围聚看戏的人群为了避雨哄堂四散。

    街灯的映照下雨水化成具象的丝幕,苏檐雨抬头看了眼黑沉的天空,喃喃道:“下雨了。”

    沈梵桉望着她,低低地“嗯”了声。

    “我们也找个地方避雨……”

    苏檐雨话还没说完,却见男人突然脱下西装外套,走到她身侧,自然地将外套披在她身上。

    苏檐雨愣了下,仰面静静地看着他。

    沈梵桉眼睫低垂,迎上她的视线,漆黑的瞳仁翻滚着一些她看不懂的浓暗。

    “我开车过来的,先到我车里避一避吧。”他嗓音低沉,语气却极为温柔。

    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苏檐雨长睫扑闪,红着脸错开对视的目光,紧张地点头答应。

    她怎么感觉,大哥哥和之前相比,好像哪里不太一样了。

    -

    等他们走到停车场,丝状细雨骤然变大,沈梵桉见状顾不上其他,伸手揽住苏檐雨的肩膀将人拥入怀中,护着她的头颈,打开车门把人塞到车后座,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

    豆大的雨滴急促又激烈地拍打车窗,不一会便形成如股水流。

    二人都不同程度的落了雨,担心姑娘着凉,沈梵桉第一时间打开空调,接着拿过苏檐雨攥在掌心的手帕细致地帮她擦拭发丝和脸上的雨水。

    这些完全都是下意识的举动,等他反应过来时,发现二人此刻靠得极近,他捏着丝帕的手压在女孩柔软的唇上。

    许是他擦拭的力道有点重了,苏檐雨轻轻抿了抿唇,那双明亮纯澈的杏眸正乖乖地看着他,毫不设防。

    沈梵桉眸色一沉,喉结克制地轻滚,晦暗的目光紧紧盯着女孩形状饱满的红唇,鼻息加重,浑身莫名发烫。

    雨滴砸窗发出噼里啪啦的闷响,令车内逼仄的环境愈发安静幽昧。

    男人忽然停下动作,苏檐雨迟疑地眨了下眼,低声叫他:“哥哥?”

    不同往常,此情此景下的这一声“哥哥”落在沈梵桉的耳中,像无形的催化剂,加重他身体发热的程度。

    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沈梵桉一瞬间冷了脸,他手握成拳,垂下眼,手帕从苏檐雨唇上离开,低头去擦她沾着血的手,从喉咙深处溢出一道浑浊的轻哼,算做回应。

    灯光昏暗,苏檐雨没有看到沈梵桉隐隐鼓动的额角和下颌,他的指骨因用力而泛白,浮凸的筋脉一路从手背延伸至小臂,宽阔的肩膀向内扣拢,全身薄韧的肌肉蓬勃待发,如同一只面对猎物不得不隐忍的野兽,整个人紧绷不已,像在跟自己叫劲。

    给姑娘擦手的力道却格外轻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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