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落朱砂

    被门外的声响惊动,原本睡熟的缘瞬时清醒,却没急着睁眼,只听有人推门而入径直走来,边放轻了动作给自己换药,边低声叹道:“真可怜,都三天了。”

    南宫缘在心中挑眉,你逗我呢?就这轻飘飘几鞭子咋可能就睡三天了?虽然但是伤口确实感觉舒服多了,真像养了两天似的……

    待那丫头离去,缘睁开眼,还不及细想便浑身一震。

    外头的桌上多了个餐盘不说,床边的木架上竟多了个盆!

    不可能的,别说是疲累小憩,就是伤得再重上十倍,自己也不可能任人进入自己的房间毫无察觉,更别说走到这个伸手便可一刀宰了自己的距离!

    南宫缘只觉得一阵寒意弥漫,再想起身体夸张的虚弱、不知不觉被人换掉的衣服、鞭子抽在身上那难耐的疼痛和睡前那难以抗拒的疲惫,简直像是换了一具不中用的身体,难道真是中了招儿被下了什么药还不自觉?

    虽这样想,缘的呼吸仍不受控制地急促了起来,心头一点光亮忽闪忽闪,脑中循环播放着溺水醒来后那诡异的场景,又或者,真的是佩熙一天念三回的“穿越”?

    不可能,不可能,南宫缘深深唾弃自己了一番,将这么不着调的念头压了下去,自嘲地敲了敲眉心,简直是想逃离组织想疯了吧。

    心思虽是如此,却仍忍不住从榻上爬了起来。

    盆里果然有水的样子,呵,南宫缘,别异想天开了,你逃不掉的,去照照就知道了。

    只不过为了好好嘲笑一下自己的痴人说梦罢了,南宫缘如是对自己说着,步子却略显急促地走向那盆水。

    瞧,果然吧,看着水中那熟悉的无辜面庞,南宫缘不明白,明明就不相信有穿越这回事的自己,为何还是尝到了万分失望的滋味。

    南宫缘木然转身,却在转身的一瞬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转了回去,死死盯着水面,双手微微颤抖着覆上束起的发,轻扯素带,如瀑青丝散落下来,竟已过腰!

    呼吸的频率愈发不受控制了,南宫缘双眼已然湿润,忽而想起什么,一把扯下肩头的衣襟低头看去,没有了,那一颗艳红的朱砂痣没有了,满身刺眼的伤疤没有了,视线接着往下,看到略微缩水了的胸……

    佩熙啊佩熙,奶奶个熊的,你竟靠谱了一回!

    在极度的心潮起伏中趴回榻上,南宫缘心中哀叹,算来算去竟是没算对,反挨了一顿好打,但转念一想,在这个还摸不清楚的时空,越平庸越安全,挺好挺好……

    南宫缘原以为会难以入眠,不料实在抵不过“重伤”后的困倦,可不正是换了一副不中用的身子么,彻底睡去之前唯一的念头,就是更加庆幸被抽时没有冲动反击,不然,就这幅铁定连三脚猫功夫都不会的弱鸡身子,必然死翘翘。

    经过连日的昏睡,缘倒真是恢复得不错,这回一早便醒了,方一醒来就急匆匆拽开衣服查探身体。呼,合上衣襟,不是做梦,这下才算是彻底从穿越的纷乱思绪中冷静下来。

    待迎接了例行查探的丫头,缘便使起了烂俗的失忆伎俩,在房中安安分分等吃等喝,时不时从来人口中套些话,然而并没套出几句,因为并没谁愿意同自己多说。南宫缘不禁扶额,说这个所谓“小姐”不受宠可真是客气了……

    又隔了一日,终于让缘等到那日下手极轻的家奴,装着可怜好一番试探,才从他口中套了些话。

    原来被自己占着身子的叫冷羽瑟,乃是启南父母官冷千秋和妓子所出,不日就要嫁给军二代郑勋,两个多月后的春分,便是婚期。

    南宫缘不禁咋舌,就这样的身份,嫁给年轻有为的郑少将军?大将军亲自提了亲?不过如今这幅身子柔弱,为图安稳,免不得要依附他人一阵,待在熟悉原身的人群中总归不好,趁此“出嫁”正是时候。但是否当真老老实实嫁到那将军府,还得再思虑一番。至于逃亲的后果,南宫缘挑了挑眉,大将军要如何处置冷府众人与自己何关?无论如何,穿越,总归是一件好事,毕竟可以摆脱组织,从此以后,世间再无南宫缘,只有冷羽瑟……

    碍于房外那两个名为看守实则小赌怡情的小厮,“弱鸡”冷羽瑟“乖乖地”呆在房里好些日子。

    如今孤魂漂泊至此,前路命数难测,兴许送亲路上还要出逃,羽瑟自然不能容忍自己一副病弱又无力自保的样子,径直忽略皮肉之伤,开始室内魔鬼训练。

    恢复训练之时,羽瑟终于好生评估了一番这容颜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身子——身子极软,柔韧性自是不在话下,也有一定的肌肉力量,却是大不如现代十几年魔鬼训练出来的素质,约莫只是学过舞蹈之类,换上自己这个芯子,真真动作起来也算能撂倒几个普通人了。见这身子底子好又如此可造,羽瑟自是极为满意欢喜,除了必要的吃喝休息,所有时间都在打磨这副新的身体,只盼能早日恢复现代身手。

    至于冷府众人,见羽瑟不哭了,不求了,不寻死了,都以为这小姐认了命,总算肯和那没钱没势有真心的小子一刀两断。

    冷府上下为了年前一应琐事忙碌,许是羽瑟这些时来安分守己,门外看守的两个家奴几日前减至一人,而这一人,也终是忍不住偏院冷清,随众人热热闹闹挂灯笼去了。

    见没了站岗的,羽瑟按捺多时的冲动再止不住,趁着夜色溜出房门。

    一月有余困在一隅,纵使穿越似乎已成板上钉钉之事,羽瑟心中仍难免惴惴,静下来时总怕是南柯一梦,或是中了圈套而不自知。虽迫切想要找到更多证据安慰自己,奈何初时身手有限,外加门外看守常在,谨慎心性不敢轻易漏了破绽,只能更加残酷地训练自己,累到沾床便睡死过去,没有片刻余闲胡想。

    生生拖了这样久,如今大好机会,羽瑟哪里还会放过?身手利索地翻出院墙,越发感激上苍给了自己如此可造的新身体,以最快的速度晃过几条街,眼前的一切清楚明白地打消了羽瑟心中最后那一丝不确定。这,真的是另一个时空无疑!

    夜风之中,羽瑟只觉之前那掺杂着点点忐忑的笃定终于破土而出,一颗心也终于突破了最后一层薄薄的阻碍幻化成蝶,回府的脚步愈见轻快,霎时间,只觉满城灯火都温柔得不可思议,哪里注意到了不远处灯火下的暗影……

    翻回偏院,确定了未出纰漏,羽瑟便又优哉游哉晃出来,摸起冷府的构造,几经周折,总算是找着一个颇为有用的房间。

    房内没什么人气,打扫得倒挺干净,琴棋书画一应俱全,最叫羽瑟欣喜的,是被充作书房的隔间。本以为这屋子主人是个文雅书生,不料藏书涉猎甚广,其中不乏武功修为之作,书架之间还不乏暗格。仔细挑拣了几本书,又顺走了一把匕首不说,羽瑟还将那目测甚是名贵的古琴之弦卸了一根下来,惊喜发现这弦的材质实非凡物,拿来防身再好不过。

    终归是担心暴露,羽瑟搜刮一番后恋恋不舍回到偏院,正见那擅离职守的胖家奴顺着被刻意留下的窗户缝往里窥探。

    随手捡起一个石头扔向房后,惊得家奴绕屋查探,羽瑟趁机错过他,自窗口一跃而入。

    又听得窗响,胖家奴绕了回来,恰逢羽瑟低眉顺眼地掩窗……

    羽瑟趴回床上,拉出伪装在被褥下的枕头环在胸前,埋头使劲蹭了蹭,心中一片轻松快意,虽不知前路是遍地芳华还是满布荆棘,但好歹,自己是自己的,就连习武练功也不再是迫不得已求生存,而是为了能更好地纵情此生。

    翻阅着顺来的“武功秘籍”,羽瑟只觉现代所学丝毫不比这些武功招式差,大抵是输在所谓的内力上。

    内力这个东西,可得找个好些的机缘入门,羽瑟稍加思虑,便特意挑出了有关经脉穴位的来读,从前虽对此涉猎不深,但自己向来知道挑什么地方下手最疼最致命,如今研究起来大觉融汇相通,纵是一目十行也很是理解得深些。

    转眼便到了除夕之夜,旁人热闹欢腾,羽瑟却是独居一室,径自忽略门口胖小厮耐不住寂寞冷清的咒骂,看书看得兴致颇高,谁料猛听房外一声闷响,分明是有人倒地,紧接着便是渐近的脚步声……

    待那人推门而入,羽瑟才将将合好因倒立而凌乱外衫,轻倚床头。

    “瑟瑟,我来了。”

    羽瑟听着这颇为深情的语调,看着伸到眼皮子底下的大掌,顿觉一个头两个大,装作被吓傻的样子愣愣抬头望向他,只见这人眉眼之间深刻无比,竟似是几经雕琢的璞玉,浑身充斥着的阳刚与风度即使透过一身夜行衣都能让羽瑟感觉得到,看来这身子原主的相好倒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英俊男儿。

    “瑟瑟?你怎么了?是我啊,我……”

    “啊!救命啊……”仿佛猛然从呆愣中被他惊醒一般,羽瑟脱口大叫,趁那男子懵住的一瞬,从榻上弹起身来,二话不说冲出门外,“一不小心”踏着胖家奴肥厚的背脊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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