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叹异世

    再说那与野青同来迎亲的四弟野白,已及弱冠的年纪,却全然不似兄长沉稳严肃,活脱一个静不下来的家伙,仿佛生怕羽瑟一个人闷,一路上滔滔不绝,竟将羽瑟本以为要假以时日才能摸清的情况,如倒豆子一般都说了出来。

    羽瑟这才知道,这原身早逝的娘亲竟是大将军郑成寻找多年的救命恩人,郑成寻得音讯之时,昔日恩人早已沦落风尘香消玉殒,唯一的女儿却在冷家受苦受难。郑成这才替儿子求了这门亲事,要的便是名正言顺地将恩人血脉纳入将军府羽翼,以尽寸心。

    至于野青,正是当年与大将军一同受难被救的小毛孩子,难怪见到身为恩人亲女的羽瑟会如此维护了。

    羽瑟只觉柳暗花明,如此说来,将军府众人不但不曾认识自己,还会满怀善意接纳自己,也许对原身惹出来的桃花债也会更为宽容,那便暂且不用费劲琢磨开溜。

    朝着武城一路向北,不觉中已过十日,却连半程还未走完,羽瑟更加体会到了自己是身在古代,果然是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很慢,安分待在马车里,除了不声不响练练肌肉,便是听野白在帘外说说奇闻异事。从前在冷府消息闭塞,如今穿越一月有半,才惊悉这竟是个大大的异世,好在六界界限分明。

    羽瑟听得啧啧称奇,心想这大概就是各界空气成分不同,管他妖魔鬼怪还是神仙凡人,到了异界都会战斗力大大降低的意思呗?妖魔来了人界就像到了高原产生高反,不能跑不能跳,若去天界就像不带氧气瓶去了外太空?

    听着野白抑扬顿挫的“说书”,羽瑟暗自点了点头,虽说世上常有妖物害人之事,但也有降妖能人辈出的御山,加之习武之人大多也对付得了道行不深的妖物,人界大面儿上倒也不算深受妖物所害,寻常人终其一生也未见得能遇到一只妖。

    想到此处,纵是不熟知历史的羽瑟,也知道如此一个六界并存的混乱世界,与现代人所知的朝代或时空毫无干系。

    羽瑟默默盘算,左右也惹不上什么道行高深的老妖怪,以自己的身手,对付杂七杂八的小妖想必还是手到擒来,武林高手与自己也不会有什么纠葛,杂毛混混之类的倒配不上称为威胁,至于天上好好待着的神仙们,就更与自己无关了。

    既然自保不难,羽瑟便也不在意这是何样的异世,只觉能有此新生已是万幸,接着便细细问了人界的情况。

    野白只道是这未来少夫人在冷府被软禁了多年,这才对诸事一无所知,当下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羽瑟看着少年若有若无的同情目光,倒也含笑受了,只管探听消息就是。

    原来这人界正值大路王朝统治的时期,定都武城,今上自出生以来便是天下太平,养于深宫妇人之手,与他那傲视群雄的皇爷爷万分的不同,最不喜打杀征战,也不像始皇帝那般钟情于原配嫡妻,对始皇帝指婚的恩义侯之女没有分毫喜爱。

    今上共有四子,长子次子皆为元后所出,大皇子路麒先天不足,不足十岁便去了,二皇子路骁自元后殁后更加不得圣心,早早便领了差事,被打发到武城之外。

    大路王朝唯有元后之子配称嫡子,亦唯有元后父兄得称国丈国舅,三皇子路晟之母乃文相女儿,虽已得封继后多年,但在名份上终归是低了一头。至于四皇子路麟,因出身歌舞司的贵妃母亲最得圣心,倒是很受皇帝宠爱,连名字都要与元后嫡长子比肩,自小便是无法无天的性子。

    羽瑟咂摸着,那便是一个名正没宠,一个半名正半受宠,还有一个很不名正很是受宠,怎么看怎么像要撕逼上位的节奏。听野白言语措辞,便知这郑家最是拥戴正统,又与恩义侯交情匪浅,铁定支持那个最被皇帝不喜的老二呢,自己还是莫要淌这浑水,到时候早早开溜得了……

    “少夫人,少夫人……”野青打马过来,见羽瑟没甚反应,只好唤了数次,直等她抬起头来才满面肃穆道,“此处临近烟林城了,我等年前来时便听闻城中有诈尸之事,如今婚期将至不敢绕路耽搁……”

    “诈尸?”羽瑟哪里注意了他后面说了些什么,只听诈尸两字便起了思量,穿越到这冷羽瑟身上之时,恐怕她也是将将溺毙,说来自己不也正是诈尸?

    “正是,属下差人先行探了探,明日午时,那诈尸妖孽就要当众处决,就怕这两日有妖物聚集作恶……”野青见羽瑟脸上半分惊惧也无,反倒似是颇有兴致,真真不像是在冷府那柔弱胆小的样子,虽觉犹疑,但仍旧继续叮嘱道,“若是当真碰上不长眼的妖物,我们兄弟也不是好惹的,还望少夫人莫要惊惶,万万不要离了我等护卫。”

    羽瑟默然点头,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否希望那诈尸的是现代同志,虽然若是防卫森严,自己必定不会冒险相救,但总要一探究竟才能安心……

    野青一直关注着羽瑟神色,见她当真并未惊慌失措,心下不由得又疑又赞,转而又想到自家那都当了娘了还被风吹衣影吓得三两下跳到自己身上不肯下来的小娘子,心中一暖,面上也露出柔和笑意,打马向前带起路来。

    野白见兄长过来,正要开口问些什么,见他这幅样子便好笑,忍不住打趣道:“啧啧二哥,怎地这么一会儿就又想起嫂嫂了?哦,我知道了,定是少夫人听说有妖物吓着了,叫兄长想起胆小如鼠的嫂……哎呦!”

    野青被说中心事恼羞成怒,对着四弟的脑门就是一个暴栗,忍着满面热气冷下脸来:“没规矩!何时才知嘴上要把门?怎可将阿斤与少夫人相提并论,少夫人自是巾帼不让须眉,半分惧意也无。”

    图了嘴快自然要被打,野白倒也习惯,揉着并不很疼的额道:“哦,那大抵是被冷家两个老东西练出胆子来了,保不准隔三差五就被派去巡夜什么的呢。”

    见兄长又一个眼刀扫了过来,野白不禁缩缩脖子,但终究忍不住,撇撇嘴道:“本来就是,咱们早该启程了,就算绕过烟林城这截路也能优哉游哉的,都是那个臭婆娘说什么要留少夫人在家过年,拖延小半月……呵呵呵,我去看看少夫人饿不饿……”

    野白自以为敏捷地躲过第二个暴栗,连忙拉住缰绳离自己兄长远些,干笑两声便跑了,开什么玩笑,再留下去又要挨打,才没那么笨。

    羽瑟在车内听得野白言语,不禁左眉一挑,敢情这冷家夫人巴不得自己途径烟林城被妖怪啃得骨头都不剩呢,早知如此,下手就不该那般轻飘飘的。

    野白退到羽瑟车架窗边,正要扯点闲话侃一侃,透过尚未阖上的窗看见她神色,不禁后颈一凉,待揉揉眼再去看,却分明没有什么不妥,暗道自己是被兄长打晕了头,正冲他背后做鬼脸,冷不防被回头的野青逮个正着,只得在兄长无声威胁之下垂了头,苦哈哈前去又领了个暴栗。

    一行人总算是在日落之际穿过山林,赶着烟林城闭门的一刻,挤了进去。

    与野青同来的均是郑家亲卫,六人乃是亲生兄弟,自小失了征战沙场的父亲杨擎将军,很受郑成看顾,早早追随亡父脚步入了行伍,个个都上过战场刀口舔血,加上剿匪时壮烈身殒的长兄杨野元,一门七子堪称杨门七将。

    若是平日里,一群兄弟遇着妖物哪有闪躲的道理,恨不能夜宿城周密林,好好会一会那些个害人的东西,然后一刀将之结果了,但终究要顾念着不通武术的少夫人,是以免不得紧赶慢赶地到城中客栈住上一晚。

    六个兄弟分作两拨,轮着守夜,老五野武和老七野祁杵在客栈门前,有一搭没一搭地小声闲聊,话题自然是绕不开羽瑟这未来少夫人。

    野祁全然没个正形儿,靠在门柱上嗑着瓜子,愤愤道:“我杨野祁怎么说也算是个小将了,多少年没干过给人守门的事儿,呸……这瓜子儿真干巴。”

    野武环胸打了个哈欠,敷衍道:“得了吧小将,忍忍啊,就一天,明儿离了烟林城就不叫你守夜了。”

    “重点是,给大将军和少将军站夜岗也成啊,给她站夜岗……哎……”野祁又吐了块瓜子片,啧啧道,“真是可怜少将军了,就这么被糟蹋了。”还不如娶……

    “什么叫糟蹋?”野武不禁笑出声来,“那未来少夫人长得也不赖啊。”

    “那有啥用?你没看少将军那郁闷样?换了我啊,也不可能喜欢这样儿的啊。”

    “那少将军不还没见过么,说不准见了能改换心意……”

    “他没见过你也没见过?你看她那懦弱样儿,比之前打探的还不如呢,居然还有个旧情郎,这叫什么事儿啊……当初咱们帮少将军起义,就应该再挺一挺……”

    “打住打住,亏你还好意思说,大将军一瞪眼,就你跑得最快,”野武深深吸了口气,想起帮着郑勋拒婚,被郑成一顿板子打得腰都直不起来的样子,再摸摸自己的后腰,“毕竟是大将军的恩人之女么,反正失忆了,啥也记不得,娶回家调教调教,说不准就巾帼英雄了……”少将军啊,野武我是真帮不了你了,你不也认命了么……

    “……”

    却说羽瑟,瞥了眼门口守卫的影子,等到夜深便要动作,可刚一推开窗子就缩了回来,撇撇嘴,不愧是长年在刀光剑影中的人,做起守卫可比冷家小厮是那么回事儿多了,就方才推开那么点窗户缝,就已有一人抬头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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