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元家女

    郑勋向来习惯睁眼便去上朝,下朝便去营里和兄弟们长/枪短刃酣畅淋漓,新婚七日不朝,在自家老父的横眉冷对之下,只得忍气吞声,留在府里陪伴新婚妻子。

    虽同羽瑟有了那个约定,郑勋却只当她和自己一样,需要些时间来适应,在心底将这个明言同云梓宸再无瓜葛且能和自己相谈甚欢的女子当做了妻,女子和离再嫁哪是那么容易的,什么遇了真心人后一拍两散,根本就是要和自己日久生情再名副其实嘛……不得不说,这实在是个美丽的误会。

    闲来无事,郑勋原想在新婚妻子面前好生卖弄一番箭术,不料羽瑟虽不会射箭,却惯爱随手捡些石子“乱扔”,偏偏每每射中红心正中,这准头儿说不得比起更擅刀法的自己还略胜一筹,只得怏怏作罢。

    不觉中温馨了两日,羽瑟几经试探观察,哪里还不知这少将军从里到外全然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听着他在院里疏松筋骨时夹杂的几声叹息,心中不禁好笑,这家伙倒真是个闲不住的。

    便是有了羽瑟从旁说情,大将军也是第三日午膳才点头让二人出府,叫郑勋好生为儿媳挑些胭脂水粉玉环朱钗。

    郑勋原本还以为可以去营里与兄弟们好生比划比划,却没想到父亲竟派人盯着自己陪女人逛街,很有几分不快,但思及羽瑟是恩人之女又自小孤苦,心中难免升起几分怜意,特地在出门前翻出自己久来的私存,只道既然占着人家夫君的名头,自然要倾力给她最好的。

    羽瑟本以为郑勋定是极不乐意,却不料他如此顾念自己,心中免不得感动,虽不可能这么快放下所有戒备,却也隐隐觉出丝毫梦寐以求的家的温情。

    羽瑟终究没有要什么金贵的东西,只是买下一些不曾见的零嘴,便撺掇郑勋带自己去军营见识一番,见郑勋面上故作为难地应了,心中也是暖暖的欣喜。

    好巧不巧,二人甩开管家到军营之时,众位兄弟正在下注,堵得正是郑勋要几日才舍得离开温香软玉来军营看看。

    郑勋的现身直叫大多兄弟们黑了脸,心中骂娘,只有杨老六和几个跟定杨老六的弟兄大笑三声,将一堆散银捞入怀中。

    大抵是因为少将军“不争气”而输了银子的人实在不少,郑勋锈了三日的筋骨活络得很是彻底,丝毫未留意到兄弟们怨怼的神情,只觉通体舒畅快意万分。

    羽瑟在台下看着一群兄弟们笑闹比划,心中的孤寂凄清渐有消散之势,从未有过地感受到自己是自己的,是活着的,正莫名感动之际,不知是谁撺掇了一句,大家竟想将羽瑟也推上台过过招。

    郑勋立时放下脸来,叉腰骂道:“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打本帅娘子的主意?不知道羽瑟还伤着呢么?给老子滚出来,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羽瑟原本正要欣然应下,不料郑勋拉了脸,连忙将话咽了回去,眼眶不禁有些发热,如今,竟也有人在意这连自己都快要忽略的伤势了,原来,被人护着的滋味是这般好。

    兄弟们这才想起羽瑟的伤,没见识过羽瑟狠辣的兄弟们心中千万个可惜,再看羽瑟这幅弱风扶柳般的娇柔模样,只觉那杨野武定是夸大其词甚而无中生有,将侥幸逃脱妖爪传得玄乎。

    野武被质疑了好些天,连自己都有些怀疑自己,加之当日毕竟夜色深隔得远,此刻也是迫不及待再见一见羽瑟的利落干脆,心中大喊着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可到底迫于少将军淫威不敢开口。

    郑勋好生修理了嚷得最欢的弟兄,心满意足带着羽瑟打道回府,途中不忘告诫她好生练武,直说从今夜开始就要教她调息。

    羽瑟大大吃惊,自己原也想学一学古时内力,碍于内家功夫常常过于隐秘,哪好厚着脸皮向郑勋开口,心道就算开口了他也未见得会好生应下,怎料他竟主动传授,按郑勋的话来说,那便是“既然嫁到将军府,便是将军府的人,自然可练我郑家功夫”。

    郑勋说出这一句,自己也有些尴尬,清清嗓子踱到街侧去,佯装挑起小摊贩的零碎玩意儿。

    羽瑟心中却是热潮滚来,虽说日久见人心,但羽瑟在这方面毕竟有些近乎小兽的精准直觉,只觉这个郑勋当真是个没藏没掖的直肠子,这份赤诚半点不掺假,竟短短三日就叫自己大有沉溺之兆。

    羽瑟对这种感觉很是陌生,有些害怕,却并不想急着逃开,酸着鼻头微微垂首,有一下没一下踢踏着路上的石子儿,平复心头波动,哪里注意到身后疾驰而来的马车……

    那拉车的马怕是失了控制,撒着蹄子往前扑腾,一路行人纷纷尖叫避让,总也算是惊醒了心不在焉的郑勋和羽瑟。

    郑勋回头一看,心中顿时一紧,大叫着羽瑟名字便来拉她。不料羽瑟已是反应过来要闪到另一侧去,这一拉虽将她拉了过来,但到底被她的势头卸了些力道,只好将她护在胸前,转身之际,后肩免不得被马车边缘冲撞,不禁闷哼一声。

    羽瑟鼻头本就没憋回去的酸涩瞬时更甚,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郑勋见羽瑟这说哭就哭的架势,顿时傻了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一把拽住羽瑟扯他衣衫的手,涨红了脸道:“我没事我没事,这……这大街上呢……”

    羽瑟这才僵住了手,听着路人七嘴八舌的调侃抿了唇,自然也知道这伤对郑勋而言算不得什么,只是自己一时关切乱了方寸,而这眼泪,也并非怕郑勋伤重如何,实在是为着这么多年来再次被人以身相护的触动。

    上一次,还是在远到记不清的,没被拐卖的小时候,还是那牵着自己过马路时,挡摩托的哥哥……

    直至郑家夫妇相携走远,模糊成一个黑点,街边阁楼上的一扇窗才缓缓阖上。

    窗内的女子捏紧了手绢,却并不抹泪,来回摩挲几番帕子上的“郑”字,终是松了手,任丝绢飘落,扬声道:“妈妈,三日后,便接客罢……”

    却说郑家小夫妻,回到房中便开始争执不下,羽瑟偏要给郑勋上药,郑勋却是百般别扭,奈何羽瑟说什么也不同意郑勋放任伤势,郑勋又实在够不着伤处,终究只能是郑勋妥协,被羽瑟剥下了外衫。

    正当此时,野祈眼眶发红地破门而入,撞见夫妻二人亲密,当下结巴:“我……我听说少将军受伤了,来给他上药。”

    羽瑟自然看出野祈反常,却笑着将药塞给他,毫不迟疑退出房去,只是转眼便上了房梁。

    “你……你……”

    郑勋见野祈支吾不语,且眼眶更红,暴脾气便按捺不住:“到底怎么了老七?这是哭了?哪个狗胆儿……”

    “元姑娘,你当真不管她了?”不待郑勋问完,野祈眼一闭,心一横,终究开了口,“你就纳了她吧……”

    “野祈!”郑勋低声喝止,略带心虚地朝窗外看了看,这才攒眉道,“莫说我郑家从不纳妾,就是冲着我刚成亲,你也不该说出此等话来!”

    见郑勋带了怒气,野祈也不怵了,干脆大哭出声,将桌上茶壶杯子一扫而下碎了满地,指着郑勋鼻子大骂:“她对你那么情真意切的,你一成亲就不管她了!她为你守身如玉这么久,现在死了心了,都要卖身接客了!你还不管不问的!你怎么能这样!”

    “她这是何苦……”郑勋哽了哽,低声道:“她重情至此,我更不能误她一生……我知道你喜欢她,你何不替她赎身?若是银子不够,我……”

    “我倒是想啊!”野祈嘶声竭力,猛锤了几下桌子,“那也得她肯啊!除了你她谁也不跟,情愿如此糟践自己,我能怎么办!”

    “那我又能怎么办,难道真要我娶她不成?你明知这不可能……”

    “你好……你好……”野祈自知郑勋无论如何不会让元撷芳进门,先前说是要像爹一样找个情投意合的姑娘快意沙场,后来又替父报恩娶了羽瑟。郑家一门都是出了名的“从一而终”,当年大将军与夫人成婚十余载未能得子,都绝口不提纳妾收小之事,如今郑勋还是新婚,加之夫妻二人融洽,元撷芳一颗芳心怕是永远得不到回应。

    野祈哭丧着脸,想当初元姐姐还是御史之女的时候,自己便远远的仰慕着,知她思慕少将军,虽然心中酸涩,但也是盼着她能如愿的。她人美才高,出身又傲人,早几年求娶之人便要踩破了门槛,偏她一心系在少将军身上,纵是被拒了也不肯死心。御史夫妇宠女入骨,又知道郑勋是个好的,便也随了她,只盼郑勋来日觉出女儿的好来。如此一拖,元撷芳便错过了脱离御史府的机会,否则也不至于受家族拖累,身落梦君楼。

    野祈抹了把眼睛,当初御史府落难,元姐姐便要充为官妓,仍是有几个痴情男子愿意为她赎身的,自己也是千万个愿意呵护她一生。奈何元撷芳直言,此时还愿意要她这个罪臣之女的情义男儿,皆是她不忍拖累的,赋一首感念之词便入青楼做了艺伎。

    城中男子对撷芳之事大加叹惋,却也并没几个生出了轻看她的意思,毕竟是高门贵女,兼具才名,家破也未损了气度,那句不忍为有情人的负累,更是揉碎了好些少年心,是以一时间梦君楼人满为患,纵是撷芳鲜少露面,也很是替梦君楼多赚了些银两……

    一连两日,郑勋均是心不在焉,要说让元姑娘从此流落风尘,自然是万般于心不忍,可自己偏偏给不了她想要的,如何是好?

    第三日,郑勋终是耐不住了,借口要去营里转转,只是还未想好如何说服羽瑟莫要跟着,便听她推脱道想在屋里歇歇,不禁心下一松,自不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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